不用說,實習醫生夏向晚也得在一旁跟著,家屬和醫生共四人進入陰冷的太手間。


    而柳清羽被檔在門外,理由是人死為大,不該遭到人為騷擾和對遺體的不敬。


    身為醫生,柳清羽見過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尊重亡者的死後尊嚴,畢竟沒人希望死了以後還將滿身瘡瘦的可飾模樣供人觀看。


    一開始,他尚神色傭懶地待靠門邊的長牆等待,畢競還有死者家屬在內,並非單獨相處,他想文玉笙不至於敢明目張膽傷害女友。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開始覺得有異。不對勁,按理說醫生早該出來了,沒理由逗留將近一小時。


    「晚兒呢?為什麽她不在這裏?」街進太平問的柳清羽四處張望,競見不到情人的身影。


    抬頭貓他一眼,拿著小鏡子補口紅的文玉笙漫不經心的說,「她不是出去了,你到這兒找人是不是有點可笑。」


    「快說她在哪裏,別逼我動手,我一直在門口守著,不可能沒看到她。」他語珠如冰,穿透過她每一寸肌膚,寒冽透骨。


    「你問我,我問誰,腳長在她身上,她愛去哪就去哪,我管得著嗎?」向她要人,還不如直接去找閻羅王。


    太平間的溫度本來就低,再麵對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男人,文玉笙下意識搓搓發涼的手臂。


    柳清羽倏地打掉她的小鏡子,臉色陰驚地拽住她手臂。「我再問一遙,你把晚兒藏在什麽地方?」


    「你……你想千什麽?快放開我,你捉痛我了……」看著他冷厲眼神,她才有怕的感覺,嘴唇微顫了一下。


    「文玉笙,我不打女人,你別逼我破倒。」他手勁加重,幾乎要掐斷她手骨。


    「……不知道,你在死人堆裏找一找,說不定可以找到裝死的她。」她吃痛地泛起淚光,發狠地朝他大吼。


    柳清羽突然甩開她,真如她所書的翻開每一塊履蓋屍體的白布,一一檢視。


    太平間裏共有七具遺體,包含剛剛過世的車禍傷患,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他們一個個死寂,臉呈現灰白,全身僵硬如石。


    「文玉笙—你真要我動手嗎?」他怒極,頭一回有了殺人的衝動。


    像是篤定他不會動粗似的,她揉著發疼的手,神態高傲的冷哼一聲。「她有什麽好的?我堂堂留美的院長千金會比不上她!她沒資格,隻有我才配得上你,我比她更適合你。」


    「文、玉、笙—」他揚起手,意欲打醒死不悔改的大小姐。


    諾大的空間揚散著一股腐敗的屍臭味,四周的空氣低得讓人一寒,除了機器運轉的轟隆回音,可以說靜得宛如墳場。


    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的文玉笙根本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她隻在意自己,把自己當成世界的中心,每個人都該燒著她轉。


    此時的她一臉得意地揚笑,仿佛是勝券在握的女王,高高在上的等群臣膜拜,她相信隻要堅持到最後,勝利的果實還是會落在她手中。


    「先……先生,你要不要看一下那邊的冰櫃,我剛才好像看到她塞了什麽東西進去……」一道明顯哭啞的聲音誦誦的揚起。


    守在死者身邊的家屬小聲地告知。


    「呸!你什麽東西呀!管好你家的死人少插手別人的閑事,是嫌家裏死的人太少嗎?」一被人點破,文玉笙心慌地破口大罵。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惡毒!居然詛咒別人家中多擺兩口棺……」什麽醫生嘛!


    根本是缺心少肺的壞庸醫。


    沒理會不相幹的人,文玉笙匆匆忙忙趕到柳清羽麵前,雙臂打直,阻止他拉開上下兩排的冰櫃。


    「讓開。」


    「不讓,我死也不讓,看你能拿我怎麽辦……」哼!她就是不許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除了她,其他女人都該死。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後,文玉笙白嫩臉頰多出深紅的指印。


    「你……你打我……」


    柳清羽連回答都覺多餘,用才推開她,麵色冷唆地屏著氣,伸手拉出溫度低得教人受不了的冰櫃,心中暗暗祈禱不是他心愛的小女人。


    可他比誰都清楚,翻遙整個太平間仍找不到他要的人,除非人會平空消失,否則唯一的可能性也隻剩下這裏。


    果然,他的恐懼成真了,櫃裏毫無血色的冰涼人兒就是他的晚兒。


    「不準你把人帶走,快把她放回去,我要她死,死得一千二淨……你是我的,她不能搶……」她要她死。


    文玉笙瘋了似的撲過來,十根手指如老虎的利爪,拚命想搶回因低溫陷入昏迷的夏向晚,不讓她有恢複正常體溫機會。


    但是抱著女友冰冷軀體的柳清羽太憤怒了,他沒法控製自己,左腳一抬朝她胸口瑞下去,瑞得她滾地好幾圈。


    「回……回來……不許走……她得死……我要她死……你給我回來……」不可以……不可以功虧一薑,她的計劃十分完美。


    伸直手臂在地上爬行,文玉笙仍不死心地想阻攔,可她痛得起不了身,一手捂胸發出微弱的聲音,視線模糊地望著逐漸走遠的背影。


    另一方麵,柳清羽則是腳步急促,一張清逸俊顏不比懷中人兒好到哪去,青白相錯。


    「怎麽了?你千麽在走廊上跑……天呐!是小晚,她的臉為什麽會白得像死人……」看到他慌忙奔跑的周菁菁趨近一看,當下倒抽一口氣,跟著一起跑。


    「給我一張病床,我要施行cpr,另外,溫水袋全拿來……」她不能有事,他絕對不會讓她出事。


    「等一下,柳醫生,有血,小晚的後腦有出血現象。」好像越流越多了。


    柳清羽心口一緊,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表現出醫生的專業,他伸手檢查女友頭發履蓋下的出血處。「把手術室清出來。」


    他迅速地做出判斷。


    「什麽,有嚴重到要開刀嗎?」拜托,別嚇她,小晚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無事。


    「她的頭部有六公分左右的撕裂傷,我目前摸到的位置有腫塊,我擔心顱內出血。」她不能等,一旦體溫低,容易導致休克及心跳停止。


    「還是先照x光片,也許隻是頭皮表層撞傷而已。」看他臉色難看得像天快要塌下來,害地也緊張到手心胃汗。


    「來不及了,先送手術室再說,照電腦斷層確定出血處。」他在和時間賽跑,一分一秒都不能停頓。


    「可是手術室沒醫生呀!現在臨對調人恐怕有問題。」開腦是大手術,需要專業醫生執刀。


    「我就是醫生。」


    「你?」他在開玩笑吧!小兒科醫生不是什麽傷都能醫治。


    「我有腦神經外科醫生執照。」他換上無菌衣,準備洗手。


    「咦?」他是腦神經外科醫生……


    夏向晚的情況十分緊急,她顱內蜘蛛膜網破裂出血不止,困在冷凍櫃的因素,使血紅素由於低溫而凝結,形成銅板大小的血塊,壓迫輸送氧氣的血管。


    在太平間時,文玉笙為了讓她更快失去知覺,因此朝她預動脈注射大量麻醉藥劑,她很快地陷入昏迷,無法做出任何掙紮。


    以一個女人的力氣,著實搬不動差不多重量的重物,一方麵想盡快將人塞入冰櫃,一方麵又得防範另一頭的死者家屬發覺,因此她使勁地托高情敵沉重的軀體。


    在拉推的動作中,夏向晚的頭部狠狠撞到櫃角,金屬製的尖角十分堅硬,硬是撞出一個缺口。


    不過因為溫度過低的關係,所以她的血流得很慢,否則困在冰櫃的她早已失血過多而告別人世。


    隻是一回到室溫,凝結的血液又開始流動,所以很快地染紅身下的被褥。


    許久未動開腦手術的柳清羽憑著過人醫術,用了五個多小時清出淤血,縫合血管,他一針一線獨力完成迫在眉梢的搶救行動,之後神色異常疲憊地走出手術室。


    但他沒科到另一個意外等著他。


    「清羽,我可以和你談一談嗎?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是你?」


    一個發鬢斑白的男人對著他苦笑。「連聲爸爸也不肯喊了嗎?我們真傷你這麽深。」他的兒子長大了,也變得冷摸。


    柳清羽神色摸然地回了一句,「找我有事?」


    眉宇間有七分神似的柳父艱澀地開口,「你母親住院了—」


    沒等父親說完,他不耐煩地打斷,「不是早就住在療養院了嗎?沒必要特別通知我。」


    母親自從和父親鬧翻了以後,便活在被害的妄想中,導致精神衰弱,常常摔東西,有自殘傾向,因此被選進醫院接受治療。


    後來情況稍有好轉,便轉進一間私人療養院,並且和照顧她、小她十歲的醫生發生感情,兩人大大方方的交往,不畏流言。


    「是林巴癌,已經擴散了,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壽命。」柳父沉痛地說,臉上有著對妻子的不舍。


    「什麽,她罹癌?!」柳清羽驀地抬起頭,眼露難以置信。


    「發現時已是第三期了,可是她不肯化療,說掉頭發會很醜,所以……」他說不下去,語帶便咽。


    妻子最愛漂亮,一根頭發亂了也會發脾氣,非要梳得整齊服貼才肯出門。


    柳清羽喉頭幹澀的問:「她目前在哪裏?」


    「在你們醫院的安寧病房,我剛幫她力了住院手續。」隻要她住得舒適,他別無所求。


    「什麽時候發現罹癌?」他吸了口氣,忍住內心的激動。


    「半年前。」


    「為什麽沒告訴我?治療得當還是有機會的。」他的母親……快死了。


    柳父眼眶泛紅,偷偷以手背拭淚。「她也瞞著我,我是見她臉色不對,越來越消瘦才逼問賴醫生。」


    賴朝宗,身心科醫生,他妻子的情人。


    「那你知道多久了?」他們不是沒往來嗎?怎會去探視她?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沒法接受母親罹癌的事實。


    他痛恨父母,憎惡他們相愛卻不好好守到底的婚姻,兩人的惡語相向讓他不敢去愛,不相信婚姻的長久。


    可他從設想過生離死別,至少不是這麽早。


    「大概兩個月了,她不讓我告訴你,所以我先將心力放在她身上,說服她接受治療。」那個女人呀!總是頑固得不聽勸。


    「為何是你送她來,不是那個人?」形同陌路的夫妻還有什麽道義責任。


    聞言,柳父笑得滿足。「因為我才是她的丈夫呀!在婚姻的保障下,不管要簽署任何文件,我是那個最有資格的人。」


    「我以為你不愛她了。」他澀然道。


    柳父嗬嗬笑著,靦腆得像個小男孩。「我一直深愛著她,自始裏終沒變過。」


    他一聽,震撼無比。「可你先有外遇……」


    「不是這樣的,如果你還有印象的話,在你之後你母親還懷過孕,但是小孩沒生下來,流產了……」


    那一天妻子因下體出血而大驚失色,忙著打電話向他求援,但他當時剛坐上飛機飛往南部由差,妻子一急,趕忙出門要去看醫生,卻失足從樓梯滾落,孩子也沒了。


    從此她便開始怪池,也怪自已,認為是他們的錯,孩子才流掉。


    「……後來我才明白,她因失去孩子而得到憂鬱症,但是不知情的我隻想逃進她的歇斯底裏,秋秘書不是我的情婦,她是我酒後亂性的一夜侍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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