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需要一個不傷顏麵的轉捩點,能把話說開重修舊好,但如今宮內朝廷黨派之爭漸浮上台麵,身有沉屙的太子漸落下風,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看準風向壓寶,扶持各自屬意的皇子。


    朝廷上暗潮洶湧,皇子們也不安分的等候時機,戰爭一觸即發,寧王、燕王手握的兵力正是他們想拉攏的,能為己所用是助力,不能為己所用便滅之,奪嫡的路上難容阻礙。


    「王爺!」根本是不成體統,恣意妄為!惱意掃過麵上的周盈雲心中有怨。


    「王爺……」你這是在幫我還是想我死得快,我已經不做出頭鳥,你還推我上風尖浪口刀,真要逼死我不成?小女兒嬌態微現的周盈瑞委屈一睇,暗暗埋怨王爺不厚道。


    兩個女人,兩種麵貌,同父異母的姐妹,在性情上截然不同,一個精於算計,老想著讓自己攀上高位,榮華富貴集於一身仍不知足,妄想爬得更高。一個不忮不求,心境平和,若不攸關性命絕不去爭,安逸過活是她小小的奢望,反求諸己不傷人。


    兩名女子的神情落在陸定淵眼裏,既喜且憂,喜的是他沒看走眼,表麵懦弱無能,隻能一味聽從嫡姐吩咐做事的小瑞兒也有剛強的一麵,以前沒察覺,是她隱藏得深,未被挖掘出來。


    憂的是小瑞兒目前的處境還是太弱了,手邊沒人便落了下風,比起王妃有娘家嫡母為靠山,她背後的夏姨娘反而成為她不得不低頭的軟肋,未較勁先輸了一截。該怎麽讓她紮穩根基呢?他思忖著。


    「本王說了算,再有異議,各罰抄經一百遍。」


    一說到抄經,周盈雲暗暗微皺眉,她纖纖十指為此受了不少活罪。「小瑞兒,喝藥。」


    以為他忘了這件事的周盈瑞麵色發苦,在丫鬟們取笑的眼神中,鼻頭一捏,一碗苦藥飲得涓滴不剩。


    「仙楂。」


    一片仙楂塞入口裏,發皺的包子臉稍稍撫平,一臉欲言又止地偷覷神情和氣的周盈雲。


    「王爺,那件事……」


    「什麽事?」故意捉弄她的陸定淵板著臉,故作聽不懂地瞧她急得快跳腳,玉額香汗微沁。


    「那個……呃!粽子,王爺想吃什麽內餡,妾……妾身手藝尚可。」當著王妃的麵她不好明言,隻好以粽子暗示。


    「都好,本王不挑嘴,順便做幾個五毒香囊,你調的香本王十分中意。」


    周盈瑞小臉微垮。繞來繞去,調香的差事還是落在她頭上。


    兩人的親密對話,令看得有氣無處發泄的周盈雲恨到銀牙快咬碎了。


    【第三章】


    「妹妹留步,姐姐有話要說。」


    春天的日頭雖不曬人,但大病初癒的周盈瑞裏子還虛得很,即使隻在園子裏走動一會兒也香汗淋漓、氣喘籲籲地兩腿發顫。


    好在這些時日湯湯水水的進補,氣色好些了,不若剛落水那幾日慵懨的,小臉發白,本就不豐腴的小臉瘦了一大圈,既憔悴、又無神,活似那逃離烽火的枯痩難民。


    不過精氣養足了,消下去的肉也補回來了,紅潤雙腮像抹了胭脂似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惹人疼愛,相對的,必定會發生的麻煩也會找上門,逼得她不得不麵對。


    望著不遠處浩浩蕩蕩走近的一群人,二姐身後有嬤嬤、有婆子、有丫頭,一細數不下二十餘人,個個高傲地抬起下巴,趾高氣昂的對她投以鄙夷目光。


    反觀自己就顯得勢單薄弱了,珍珠、翡翠本就是王妃的人,她們的背主她隻是心寒,不願去記恨或責備,可是也交予不了信任,她隻讓她倆打理瑣事和管管院子裏的粗使丫頭,出入僅帶小青、小玉兩人。


    小青是她信得過的人,打小就在她身邊服侍,從個小丫頭開始做起,家裏人是夏姨娘的陪房,有爹有娘、三個兄弟,兩個姐姐已嫁人,在夏姨娘的陪嫁莊子幹活,種三十畝稻子,一年兩獲,秋收後還能種種菜,多筆放入。


    至於小玉算是可用可不用的陪襯,她膽小懦弱,是名符其實的牆頭草,看哪邊勢大就偏向哪邊,一遇到主子有事,跑得最遠的人肯定是她。


    丫頭也是人,非常惜命,小玉的所做所為不能說是錯,大難來時誰不先顧著自己呢!隻是她不會重用她,讓小玉成了一等丫鬟實是她手下無人可用。


    「王妃姐姐,我頭暈,可不可以坐下。」周盈瑞氣虛地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道。


    「坐吧!別讓王爺指責本王妃苛待妾侍。」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其中卻不知暗藏了多少玄機。


    她訕訕地笑,裝作聽不懂話裏的諷意。原來二姐早就看她不順眼,偏她傻得當二姐是好人,把冷嘲熱諷的話當關懷,感念二姐對她的幫助。


    「姐姐別調侃妹妹了,若沒姐姐幫著沒用的妹妹,妹妹哪能在王府待下去,早就嚇出一身病了。」


    「看不出來你還真會說話,三、兩句話就擠兌得本王妃羞愧,以前還在周府時,本王妃看你就是隻畏首畏尾的小老鼠,聽到炮竹聲還會直打哆嗦!到了寧王府倒是把膽子養大了,不把本王妃放在眼裏了。」她的刀還沒磨得鋒利,隻能先敲打敲打。


    周盈雲一口一句本王妃,早把姐妹之情放在一邊。進了寧王府成為寧王正妃,她要的尊榮全了,而這些名利權勢豈能和人分享?她自然要用王妃名義將剛冒出頭的庶妹壓下去,讓她明白在這王府裏誰才是正主兒,「勸告」她莫要跟自己爭搶。


    其實說穿了是她感受到來自庶妹的威脅,王爺近日來的疏離她看在眼裏,內心是惶惶不安的,一個女人若沒有男人的寵愛,位置坐得再高也是枉然,隨時有被取代的可能。


    她有很深的危機感,對寧王、對她向來瞧不起的庶妹,他們的動靜似乎脫離她的掌控,越想掌握反而推得越遠,讓她有種手足無措的焦灼。


    以為一切盡在掌中,沒想到一瞬間消失無蹤,她隻得主動出手,坐以待斃是沒本事的人,她入了寧王府就不會把潑天富貴白送給人,山不就她,她就山,她手上還有一枚可用的棋子。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是姐姐教得好,妹妹跟在你身後學也能學出一番大道理,妹妹是個沒膽的人,凡事不敢自做主張,姐姐要多教教我,讓我變聰明些。」周盈瑞一臉天真地握住周盈雲的手,眼露崇拜和敬畏。


    看她一如往常的單純,沒什麽心機,周盈雲低眉含笑,「王爺最近常往你屋裏去,說說有什麽訣竅。」


    二姐在暗示她要收斂吧!叫她不要霸占王爺。明明心裏不痛快還裝出賢良樣,不累嗎?她避重就輕地道:「大概是王爺喜歡妹妹屋裏的熏香吧,清清淡淡的、不濃不嗆、芳香宜人。」


    聞言,她露出,絲興味。「是你出嫁前送給本王妃的香料嗎?本王妃聞了也很舒坦,幾時再弄幾份『留人』的調香,讓王爺也到本王妃那兒多坐一會兒,本王妃早有子嗣對你也有益。」


    她言下之意是,正妃有子後才允許妾侍生子,側妃不能越過正妃先產子,否則她會不太愉悅。另外,她還要求周盈瑞做出有催情之效的熏香,不管王爺肯不肯,一旦聞了令人血脈賁張的香氣,他也會情不自禁地與她歡好,床第間的歡愛多幾回,夫妻間的情分還能薄嗎?


    男人是禁不起美色誘惑的,越是撩撥越來勁,當年她的生母雪姨娘就是的花魁,文人雅士一擲千金仍堅持不賣身,以清倌之身被位侯爺贖身,贈於她的禦史爹為妾,為一紅袖添香的風流韻事。


    「妹妹很想說好,為姐姐盡一份力,可是王爺也不知被誰給勾了魂,妹妹剛一配好一味調香,王爺就搶了去,說要送人,妹妹屋內的香料都快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補上。」她歉然的說道。


    她再也不會傻傻地受騙了,為人作嫁還沒得到一聲好,勞心勞力做的宵夜、錦囊、熏香成就了二姐的賢慧,她因難為情而讓珍珠、翡翠以她之名代送到王爺書房,結果卻成了王妃的功勞,她殷切的心意成了二姐親手送上的關懷。


    在重生前,王爺甚至不知她有調香這門手藝,總在她麵前誇獎王妃人美心善好才華,能詩擅畫,還能調一手好香。


    她在心裏暗暗垂淚,不敢直言那香是她調的,藏著腋著不去戳破二姐厚顔無恥的謊言,為了親生娘親、為了活命,她隻能忍受。


    但是這一回她學機伶了,不再被二姐牽著鼻子走,她想要香,沒有,把王爺這座大山搬出來,還能討到便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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