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高中是整個南城最好的高中學校。


    但鬱裴並不是通過正常的升學考試而考進這所學校的,他是買進來的,是通過交納比一般學生更多的學費才能在學校裏念書的買讀生。


    剛進這所學校的時候,因為外形,因為成績,鬱裴曾經非常自卑,他逃避所有人的目光,總是像是隱形人般龜縮在教室的一角,所以他從來沒有在大課間出過教室,和同學一起去食堂買零食吃。


    而今天,他突然間忙不迭地被洛長洲拉出教室,看到外麵明豔得近乎刺目陽光時,鬱裴不得不抬起手遮了遮落在他麵龐上的光線,待適應了這些光亮之後,他才緩緩把手放下。


    南華高中的教學計劃說鬆不鬆,說嚴厲但也嚴厲不到哪去,在高三的上學期,它實行的是“有周末無暑假”的製度——即高二一結束,學生們就會直接步入高三正常上課,隻有周末,沒有暑假。


    如今近三個月的時間過去,春天已經結束,夏天最炎熱的時刻也快要來了,但因為是在南方,晝夜溫差有些大,早上還有著清冷涼風,太陽一出後很多同學就開始脫去外套,隻穿著短袖在校園內行走了。


    鬱裴先前在教室裏不覺得熱,出來被太陽這麽一烤,終於發現南城的夏季來臨了。


    他低低地喃了一聲:“夏天到了啊……”


    “是啊。”洛長洲在他身邊走著,一走到陽光底下,他就鬆開了他的手,聞言笑道,“同學們都開始穿短袖了,我還在天天給你帶熱水袋。”


    鬱裴看著地麵上他和洛長洲交纏重疊著一部分的影子,小聲說:“可我的手還是很涼啊。”


    “知道了。”洛長洲還是笑著,“明天也給你帶。”


    鬱裴垂下頭,在洛長洲看不到的角度抿唇偷偷地笑了一下,那模樣就像半夜溜出洞找到蜜吃的小老鼠,摸著滾圓的肚皮一臉饜足的模樣。


    “這個時候食堂人肯定很多。”洛長洲看著不遠處食堂小賣部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說,“你想吃什麽?”


    鬱裴踮高腳尖朝前方看了一眼,說:“嗯……巧克力麵包吧。”


    洛長洲聞言不由看了他一眼,無奈笑道:“你還真的是愛吃甜食。”


    一個男生愛吃甜食,這說出去可不是什麽光彩的時,鬱裴被他看著耳根微紅,但還是強裝鎮定迎著洛長洲的目光,理不直氣也壯地說:“甜食可以讓人心情愉悅。”


    誰知洛長洲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有反駁,還點著頭說:“這倒是,那我也吃點甜的東西好了。”


    等真的進了食堂小賣部,鬱裴才發現小賣部裏的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多,鬱裴是第一次來這裏,根本不知道他要買的巧克力麵包在哪,而零食架前麵擠滿了不少人,他想伸頭去看都不行。


    但是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起碼這一刻,鬱裴被擠得幾乎就貼在洛長洲的胸膛前,他的心因為這樣近的距離而呯呯直跳,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也不知道是因為小賣部裏渾濁悶熱的空氣,還是因為洛長洲身上淡淡的木調皂香。


    “巧克力麵包在那邊,我看到了。”洛長洲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鬱裴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仰頭一看,果然在架子第三排處看到了巧克力麵包。


    “你去拿麵包吧。”洛長洲拍拍他的胳膊,“我去那邊拿根冰棍。”


    “嗯。”鬱裴點點頭,開始在人流中緩慢朝著他的巧克力麵包挪去。


    好不容易擠到零食架前拿到了巧克力的麵包,鬱裴轉過身朝洛長洲望去,想要看看他拿到冰棍了沒有,但是這一轉身,鬱裴就愣住了。


    因為他之前的位置——洛長洲的胸膛前站著另一個女生,除了那個女生之外,他身邊也還圍著很多女生。


    鬱裴知道那些女生都是故意靠近他的,他喜歡著的洛長洲除了他以外,還被很多人喜歡著,這些人都和他一樣,想要努力靠近他,哪怕是短短的幾秒,微小的幾厘米。


    可是……可是……


    鬱裴第一次那麽自私地想,想洛長洲是他一個人的啊……他身邊的距離,他懷裏站的人都應該是自己。


    但現在,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卻被其他人占據了,即使他看到洛長洲緊緊皺著眉,顯然對這些人的靠近感到不喜,但鬱裴的心裏還是像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酸酸地澀,綿綿地疼,連抓在手裏的巧克力麵包都被他不自覺地攥得變了形。


    突然間,洛長洲像是察覺到什麽似地,猛然回頭朝鬱裴這個方向看過來。


    鬱裴擔心他看到自己眼裏那些自私、嫉妒、和酸澀的感情,連忙低下頭回避他的眼神,然而卻不注意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狠狠地撞到櫃子的一角,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手裏的巧克力麵包也隨之掉了出去。鬱裴下意識地想要去揀那個巧克力的麵包,然而不等他彎腰,他的手臂就被一個人拉住,隨後輕輕一扯,撞進一個並不柔軟卻很溫暖的懷抱。


    被人狠狠撞到架子時,鬱裴雖然很痛,但是他不想哭;可是這一刻他明明不痛,卻在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木調氣息時眼眶驀地升起一片水霧。


    “撞到人不會道歉嗎?”洛長洲的聲音裏有著壓抑的憤怒,他一把抓住那個撞到鬱裴的男生沉聲說道。


    那個男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


    鬱裴不想為難他,就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一邊扯洛長洲的袖子,一邊說:“沒關係,我沒事。”


    “我看到你都撞到架子了,還說沒事。”洛長洲卻還有些不依不饒。


    鬱裴之前心裏還酸酸澀澀的,現在被洛長洲這麽維護連剛剛撞到的腰都不覺得痛了,眨眨眼睛散去眼裏的水霧,仰頭對洛長洲笑笑,說:“我真的沒事。”


    誰知這一笑洛長洲就把槍口轉向他了:“還沒說你呢,這裏這麽多人,麵包掉了就重拿一個,你竟然還想去揀,等會被人撞倒了怎麽辦?”


    鬱裴這下也隻得和那個男生一樣迭聲道歉:“我錯了,我錯了。”


    洛長洲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沒在說話,然後抬手從他身邊拿起一塊巧克力麵包:“走了。”


    “嗯嗯。”鬱裴跟上去,扯著他的衣角小聲道,“我來拿麵包吧。”


    “我拿。”洛長洲的聲音聽著還是有些不高興,“你走我前麵,好好看著路,一會又被人撞到了。”


    “喔。”鬱裴聞言就繞到他前麵,在付賬時搶在前麵掏錢。然而他掏了掏衣兜,又摸摸褲兜,愣是一塊錢都找不出。


    洛長洲問他:“怎麽了?”


    “我……好像沒帶錢。”鬱裴很窘迫,他明明記得今天早上揣了一百塊在兜裏的啊,難道他記錯了嗎?


    “我來付錢。”洛長洲說,“錢在我左褲兜裏,你掏一下。”


    洛長洲一手拿著冰棍,另一手拿著他的巧克力麵包,看著似乎確實不好掏錢,而鬱裴也因為不願放棄這樣一個親近洛長洲的機會,並沒有去深想其他,伸手摸進了洛長洲的褲兜裏。


    穿過校服的人都知道,校褲的褲兜和身體隻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鬱裴紅著耳朵,從洛長洲的褲兜裏掏出了一張五十麵值的毛爺爺。


    紙幣是溫熱的,帶著洛長洲的體溫。


    當收營員把零錢找回來後,鬱裴又把零錢塞回他的褲兜裏,然後就把雙手縮進袖管裏,悄悄地摩挲自己手指。


    “你的巧克力麵包。”等終於走出擁擠的小賣部後,洛長洲把巧克力麵包遞給鬱裴。


    “謝謝。”鬱裴道謝後就接過準備撕開包裝吃麵包。


    但是他撕了一會,包裝口處始終連接著一層薄薄的塑料膜,怎麽都打不開。


    “來,我幫你撕。”洛長洲見狀,把冰棍袋叼在口中,從鬱裴手裏拿過了那個巧克力麵包。


    鬱裴側過頭,靜靜地望著洛長洲。


    他看到陽光中,洛長洲長長的眼睫垂下時在眼睛下方投出的陰影,那片陰影使得他藍色的眼睛更加深邃,而這樣好看的一個人,此刻卻在認真地給他拆麵包包裝。


    鬱裴還沒吃到巧克力麵包,心裏就像裹了一層濃鬱的蜂蜜般香甜。


    而洛長洲拆完麵包的包裝殼後,直接伸手拿起了麵包,叼著冰棍袋聲音含糊地對鬱裴哼哼道:“……張嘴……”


    “啊——”鬱裴想也不想地就張開嘴巴,咬住洛長洲送過來的麵包。隨後,他就看到他麵前的男人,嘴角高高揚起,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嘴裏的巧克力和心底的蜜一同化開,鬱裴也笑了起來,和洛長洲一起慢慢地散步回教室。


    洛長洲對他說:“我感覺食堂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鬱裴說:“但是我們吃的這些零食不是食堂做的。”


    “……好像也是,你當我沒說過剛剛的那句話吧。”


    “哈哈哈——”


    迎著夏日的陽光,鬱裴笑得無比開心。


    其實嘴裏的麵包手藝十分粗糙,家裏的廚師知道他愛吃甜,給他做過更好吃的麵包,但是因為這是洛長洲喂給他的,所以鬱裴決定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巧克力麵包。


    他想,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


    會為了他和別人的親近吃醋,會為了他對自己的維護而感動,也會為了他微不足道的舉動而甜蜜到無以複加。


    這一切的一切,大概都是因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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