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裴呆呆地躺在床上,他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按著自己的胸膛,在肋骨底下,一顆緩緩跳動著的心髒正在一下接一下地撞擊他的手掌,它曾經無數次在見到那個人時歡欣雀躍地想要告訴他答案,但都被他所忽視了。


    原來那些酸澀、羞赧、緊張和慌亂,都是因為喜歡。


    因為喜歡,因為在乎,所以一個人的所有情緒才會那樣輕而易舉地被另一個人所牽動。


    鬱裴現在甚至覺得,他以前對齊雯薔的那種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歡,那隻是青春時期少年少女都會有的青澀悸動,因為好看的外表或是優秀的才幹而萌生的懵懂欣賞之情,所以他才能將對齊雯薔那無足輕重的“喜歡”拋之腦後。


    但如果把這個人換成洛長洲,就不可以了。


    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他都想要和洛長洲在一起。


    可是洛長洲是那樣優秀,他能和他在一起嗎?


    想到這裏,鬱裴又萎靡了下去。


    洛長洲人又帥,學習又好,還會打籃球,學生時代幾乎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所有美好詞匯放在他的身上,似乎都不為過,而這樣一個優秀的人和他成了好朋友已經像是美夢一般了,鬱裴不敢想象,他如果能和洛長洲在一起的話會是什麽樣的一個場景。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大概會是他最幸福的時刻吧。


    突然間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鬱裴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從旁邊的櫃子裏掏出一張卡。那是鬱卿之前給他的,說是存著他在鬱氏股份紅利錢,給他買跑車或是其他東西的銀.行.卡。


    鬱裴先前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張卡裏有多少錢,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這卡裏麵的錢做些什麽,他不像顧崢那樣喜歡很拉風的跑車,或是能夠炫富的名表,他最多會用這筆錢買他想要的顏料或是繪畫工筆,可是現在他也不想用它來買顏料或是畫筆了。


    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啊,真的是個非常優秀的人,而他不夠優秀,所以可能沒有辦法再高考結束後,和他考入同一所大學,就算他從現在開始努力,大概也是沒有辦法的。


    但是如果他從現在開始,好好存下一筆錢,說不定能用這筆錢買進洛長洲所考大學的附近的學校,這樣的話他們不也還是能在一起嗎?


    鬱裴現在敢期望的,隻是他未來也能和洛長洲在同一座城市,能在周末或者是某個假日出來一起吃一頓飯,這樣的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洛長洲也喜歡他……能和他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這種事,鬱裴隻敢放在心底悄悄地幻想一下。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劃亮手機屏幕,在給洛長洲的聊天框那一欄打下:[我喜歡你。]


    但是他沒有點擊發送。


    窗外銀紗似的月光仿若流水緩緩落進屋內,鬱裴抬眸看了一眼天空,今晚的月亮是道弦月,並不是完滿的,但是他的心卻很滿,滿滿當當地裝著一個名叫洛長洲的人。


    鬱裴望著月亮,忽然就就想起白老師以前教他畫畫時和他說的一段趣事,那是關於“我愛你”的另一種說法——今晚月色很美。


    白老師告訴他,這句話出自夏目漱石在學校當英文老師的時給學生出的一篇短文翻譯,翻譯裏要求要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時,男主角情不自禁說出的“iloveyou”翻譯成日文。


    學生們將這句話直譯為:我愛你。


    但夏目漱石說,這句話不應直譯而應含蓄,翻譯成“今晚的月色很美”就足夠了。


    因為能和你一起看月亮,所以不管它陰晴圓缺,都很美。


    於是鬱裴將聊天框裏剛剛打下的:[我喜歡你。]全部刪去,然後重新輸入:[今晚月色很美,晚安呀,長洲;d]


    將這一條短信發送出去之後,鬱裴像是做完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激動得呼吸都有些微微急促。


    幾秒後,洛長洲的回複就到了:[確實很美,晚安,阿裴。]


    鬱裴捧著手機,將這條短短的短信反複看了無數遍,把上麵的每一個字的每道筆畫拆開寫進心裏,就好像洛長洲對他說的是[我也喜歡你]。


    許久之後,鬱裴才鎖起手機屏幕,關燈趴在枕頭上準備入睡。


    在閉眼之前,他又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弦月,而後勾起唇角,小聲道:“今晚也很喜歡你。”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因為昨晚激動睡得有些晚,鬱裴有點頭疼,但他急著去學校見洛長洲,所以對身體的不適並沒有多加在意,他甚至恨不得開口催促張庚能把車開快一點,然後能更早幾分鍾,哪怕幾秒見到洛長洲,這樣能看見他的時間,在他一生的生命裏就會變多幾分鍾哪怕僅僅是幾秒。


    當張庚把車停穩和他說再見的時候,鬱裴深呼吸了兩下,這才從車裏下來,邁步朝自行車停車場走去。


    盛夏的早晨光線十分明亮,清晰溫暖地照射在每一個人的麵龐上,鬱裴覺得,不管以後他會不會和洛長洲分開,不管他的記憶力在藥物和病情的影響力下變得有多差,他都會記住這個人很久很久,會記得每個早晨他們見麵時的情景——


    那個人眉眼溫柔地彎著,深藍色的眼底像是有著陽光的顏色,暖暖地籠罩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那個人的麵前,那人唇角的弧度隨之抿得更彎,他輕輕笑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一個軟乎乎的雲朵熱水袋,塞到他的手裏,低聲溫柔道:“阿裴,早。”


    掌心很熱,但是鬱裴覺得,不管是盛夏的陽光,還是熱水袋的熾熱,都沒有這個人的笑容對他來說來的溫暖。


    第三根肋骨底下的心髒又開始雀躍著,因為這個人。鬱裴望著他,綻開一個燦爛明朗的笑容,笑著對洛長洲說:“長洲,早安。”


    洛長洲看到他的笑容,笑容微微頓住,然後眉梢高高挑起,疑聲問道:“我怎麽覺得你今天笑得有些特別。”


    “有嗎?”鬱裴望著他,藏在袖管裏的手指不自覺地往掌心了扣了扣——這是他撒謊時下意識的小動作,“我覺得我笑得和平時一樣呀。”


    “不一樣。”洛長洲篤定地說道,又問他,“你是不是沒寫作業?我不會借給你作業抄的。”


    鬱裴聞言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不是,我全部寫完啦!”


    被他捶了一肘子洛長洲也不生氣,露出雪白的牙齒笑笑道:“沒有寫完也沒事,不借抄,但是會教你怎麽做。”


    鬱裴無奈,隻得又說一遍:“我真的寫完啦。”


    洛長洲忽地拉住他的手腕:“那快點去教室,我幫你看看你有沒有寫錯的題目。”


    再一次被洛長洲握住手,鬱裴怔了一下,但又很快回神,跟著洛長洲一起走進教室。


    在進教室之前,洛長洲就鬆開了他的手。


    剛一坐下,前座的譚啟明就皺著眉,視線像是雷達一樣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射。


    鬱裴定力沒有洛長洲那樣強,被譚啟明看了一會就心虛了,弱聲問他:“怎麽了?”


    “我怎麽覺得……”譚啟明頓了頓話語,然後眉頭皺得更緊,“你們兩個今天都笑得怪怪的。”


    鬱裴繼續扣手心,強裝鎮定道:“沒有啊,和平時一樣,你想多了吧。”


    “不是,真的有哪裏不對——”


    “好了,作業給你看,不要打擾我教阿裴做作業。”譚啟明還想繼續說話,洛長洲就往他麵前遞了一張試卷。


    譚啟明看著手裏步驟簡單的試卷,又看看手把手耐心給鬱裴糾題的洛長洲,委屈地歎了口氣,他也想要學霸一對一的輔導啊。


    搖搖頭,譚啟明拿著試卷剛想轉過身去,忽然間他想到了什麽,又馬上轉過頭來:“誒,有件事我想問——”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就卡殼了。


    鬱裴和洛長洲卻都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譚啟明閉嘴不言。


    洛長洲等了他一會,見他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皺眉問他:“你到底要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譚啟明揮揮手,把頭轉過去了,“我不打擾你們兩個了。”


    他其實想問的是昨天鬱裴在朋友圈裏發的那盆花,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盆花應該是洛長洲的啊,怎麽突然就跑到鬱裴的朋友圈裏呢?


    但是轉念一想,譚啟明又覺得自己腦子短路了,洛長洲和鬱裴現在關係那麽好,每天一起上課放學,送盆花怎麽了?不過那花可真漂亮啊,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


    等洛長洲教鬱裴寫完作業,他再去問問吧,譚啟明這樣想著。


    然而等大課間的時候,他就完全把這件事忘掉了,興高采烈地和幾個朋友勾肩搭背地去食堂買零食吃。


    鬱裴剛剛開竅,對男生們之間近距離的接觸十分敏感,他盯著譚啟明離去的背影,思索著他好像沒有和洛長洲勾肩搭背過,原來這麽近的距離,也能發生在同性好朋友之間啊,那是不是說,他平時和洛長洲拉拉手什麽的話,也是沒有關係的?


    “你也想去買零食吃?”不過洛長洲一直看鬱裴盯著譚啟明,還以為他也想去食堂,就開口問鬱裴。


    “啊?”鬱裴被這麽一問,差點沒反應過來。


    “想吃我們就去買。”洛長洲扔下筆,不再管桌上寫到一半的習題,拉起鬱裴的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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