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談判”一樣的對話結束之後,楊子溪控製不住情緒,收拾了所有練習冊,連生日蛋糕也沒等到就走了,自然也沒有寫完作業。


    沒了大學霸晏海清的加持,楊子溪就有點有心無力。比起上一世來說,她的確有好好學習。可是她總像是缺了一根筋一樣,在記憶數字方麵很不在行。


    好比說過年之後換的那個手機號碼,這都半年過去了,她仍然不記得。


    不過自從那次吵架吵到分手之後,楊子溪倒是把晏海清的電話號碼背下來了,雖然還不知道能派上什麽用場。


    開學的前一個晚上,她痛定思痛,決定趕作業。她攤開練習冊,補到一半打開了電視劇,後麵的事情可想而知。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十點了,開學第一天,她並沒有擁有一個新的開始,而是走上了“遲到、遲到、遲到!”的老路。


    她看著那本攤開到第五頁的、後麵沒寫的寒假作業,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去了學校。


    反正再嚴重也就是請家長而已,她不在乎,楊永也不在乎。


    等她慢悠悠打理完所有的事情,慢悠悠地吃完泡椒米粉,又慢悠悠地到達學校走進教室的時候,班主任正在口沫橫飛地開班會。


    她在門口聲若洪鍾:“報告。”完全沒有遲到者的自覺。


    “高中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班主任一句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之後看向楊子溪,很明顯地愣了一愣,然後指了指她的座位,道:“……坐下吧。”


    班主任心裏特別苦,自己醞釀了好一會兒的思路就這樣被打斷了。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他重新整理語言,同時盯著楊子溪的背影,目送著她走到座位。班上同學見班主任久久不說話,以為班主任要發火了,也都看著楊子溪。


    楊子溪承受著全班的目光,然後在所有的目光裏挑選了最特別的一縷,自然地對著晏海清彎了彎嘴角。


    晏海清也回了一個笑容。


    楊子溪走到自己那一排,看見自己的桌子上放著一小摞整整齊齊的寒假作業,可能是剛剛收上來的。


    常易見她過來了,胳膊攬向那摞寒假作業,同時嘴裏小聲道:“不好意思……”


    常易是組長,總是要收發東西,收上來的練習冊摞在一塊比較占地方,她以往就很為這件事情發愁。這次成碧缺席,楊子溪遲到,常易先占用一下楊子溪桌子也無可厚非。


    楊子溪特別大度道:“沒事,接著放吧。”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因為成碧的缺席而空出來的座位上。


    常易說:“謝謝啊。”


    這樣一來,楊子溪就坐在了晏海清的身後,她明目張膽地打量晏海清。


    晏海清還是老樣子,脊背挺得直直的。頭發紮成了一個馬尾辮,露出的脖頸纖細潔白,讓人非常有咬一口的欲望。


    ……難道我是吸血鬼嗎?楊子溪反思自己。


    班主任終於組織好了語言,道:“考試成績很重要,努力學習是正確的,不要讓未來為現在買單。”


    “又是新學期開始了,有想要調動座位的嗎?還是按照上次的規矩,自己跟想要調動的同學商量,商量好了之後自己換。這個過程我就不參與了,也不放在現在來做,你們課下自己溝通,自己換。都十幾歲的人了,這點事情應該是做得好的吧?”


    楊子溪把眼神從班主任身上收回來,看了看晏海清的脊背,想要晏海清搬回來的欲望又蠢蠢欲動。


    該說出口嗎?這算正常的朋友往來吧。


    那麽,這又算是平等的交流嗎?會不會是自己擅作主張一頭熱,結果晏海清不高興?


    假若晏海清真的不高興,她能夠直接拒絕嗎?這算是上次達成的“平等合約”的一部分嗎?


    楊子溪琢磨了好一會兒,拿不準晏海清到底對這事怎麽想。她心裏忽上忽下,偶爾覺得這隻是普通的提案而已,偶爾又想起常易上次沒同意這次肯定也投反對票,就算問晏海清願不願意也是白搭。


    可是……還是想問問呢。


    楊子溪把雙手擱在了桌子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隨著同晏海清距離的縮短,她的心跳竟然越來越快。


    噗通、噗通——


    連臉上也開始燒了起來。


    明明隻是想問一個很普通的問題而已,明明還沒碰到晏海清呢,自己怎麽這麽沒出息了?


    楊子溪伸出手,輕輕地拉了拉晏海清的馬尾辮。


    晏海清馬上轉過了頭,直直地盯著楊子溪,以眼神詢問:怎麽了?


    楊子溪又慫了起來,搖了搖頭,說:“沒事。”然後低下頭,開始玩起桌子來。


    這個動作配合粉紅色的臉,有點嬌羞的意思。


    晏海清看著楊子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轉回了頭。


    楊子溪在這個時機突然作妖,晏海清心裏猜測是為了換座位的事情。但是猜測不是現實,隻要楊子溪不說什麽,她就不知道該怎麽問。


    【你想跟我同桌嗎?】


    ……


    晏海清隻好轉頭繼續聽班主任開班會。


    “還有一件事情比較重要,不知道你們都聽說過沒有。夏令營的時候大家分到了這個班,主要依據的是考試成績和個人意願。”班主任道:“那時候填文科的都在一到五班,相信在座的大家都填的理科。經過一年的學習,有沒有同學對理科不太適應,或者不太感興趣的?這個星期可以提出申請,文理科可以互轉。”


    班上沒一個人說話,沉寂如死水。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沒有人會往火坑裏跳。能考到十八班來,說明成績還不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學理科就是最好的路了,怎麽會有人想轉文科呢?


    楊子溪一愣,卻想著:上一世有這個政策嗎?


    上一世的確有從理科班轉到文科班的學生,不過那是高二暑假的事情,當時是說那個學生實在在理科班撐不下去了。全校議論紛紛,一是不理解理科生為什麽會拋棄理科選文科,二是都高三了,轉到文科還有用嗎?


    那件事情成為熱點,就是因為沒有官方渠道可以理轉文,那個學生的行為在高中生眼裏算得上是離經叛道了。


    可是這一世怎麽又多出來這麽一個政策?


    楊子溪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抓耳撓腮呢,晏海清突然迅速地轉頭看了楊子溪一眼,又立刻轉回了頭。


    楊子溪:???


    楊子溪覺得這一眼著實奇怪的很,便伸出手指,想在晏海清的背上寫字。


    她們還在談戀愛的時候,上課小紙條都是寫在手掌心的。鑒於現在的相對位置,寫在背上也不算離譜?


    剛剛開學,時間還踩在夏天的尾巴上。晏海清穿的衣服輕而薄,觸感細膩,楊子溪覺得自己都要摸到對方的內衣扣了。


    手指剛剛觸上去的那一瞬間,晏海清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傾身子,楊子溪的手指便與對方的脊背分開了。


    楊子溪一愣,以為晏海清不情願進行這樣的肢體接觸,於是想要把手收回來。


    下一瞬間,晏海清的脊背又貼了回來,甚至比剛剛還要接近,楊子溪的指尖都要微微彎起來,才不至於刺痛晏海清。


    隻有一個小小的動作,既沒有語言,晏海清耳朵也維持著正常的白皙。


    好像之前的閃躲是錯覺一樣。


    楊子溪看著自己彎曲的指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的指尖在對方的後背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繼續寫到:【怎麽了?】


    除了比劃比較多以外,這個問句毫無內容。晏海清愣了愣,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楊子溪又寫:【你學理科?】


    在晏海清隻能回答是或否的情況下,強行追問“剛剛想說什麽”顯然沒用,楊子溪閑得無聊,於是隨便提了一個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晏海清比較擅長理科,而且學理科容易就業,晏海清肯定要考慮這個,是絕對不會轉文科的。


    楊子溪卻沒有想到,晏海清頓了頓,沒有點頭或者搖頭。


    晏海清迅速地轉過頭,在楊子溪的桌子上抽了一張紙巾。在這簡短的空隙裏,晏海清小聲問:“你呢?”


    要不是楊子溪一直盯著她,確定她有動過嘴唇,楊子溪都不能確定晏海清提問過。


    問完之後,晏海清又轉過了頭,做作地擤了擤鼻涕。


    ……不是拆台,晏海清這演技實在是太爛了。


    不過楊子溪幾乎立刻就知道了對方三番兩次轉頭的原因了,晏海清擔心自己要讀文?


    這個認知讓楊子溪心裏暖了暖,她再次提起手臂,手指在晏海清的背上停留。


    她劃了短短的一橫,想要繼續的時候,班主任突然宣布班會結束,然後衝著楊子溪招了招手,道:“楊子溪,你過來一下。”


    楊子溪手上的答案還沒給全,可班主任點名了,她隻得站了起來,走向講台。


    經過講台的時候,她拍了拍晏海清的肩膀,以示安撫,意思是:安啦,我讀理科。


    班主任這個時候找自己什麽事?剛剛的沉默應該是生氣了,難道是要老生常談說自己遲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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