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回從趙允初那裏離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點不安,就順腳去找趙允迪,想讓他這幾日多看著點趙允初。


    趙允迪正在調戲他的小廝。


    怎麽說呢,因為他這個愛好,所以他身邊放的人,都是王妃再三挑選過的,保證絕對不會被他把上。不過趙允迪即使上不了手,也喜歡過過幹癮。


    他看到雲雁回來,就“嘿”了一聲,放過了一臉堅貞不屈的小廝,改成對著雲雁回淫.笑。


    雲雁回:“……”


    雲雁回假裝什麽也沒看到,跟他說了一下讓他多看著點趙允初。


    趙允迪狐疑地看了一下雲雁回,他沒事還真不會去關係他弟的狀態,所以不像王妃一樣還知道趙允初這幾日心情不好。


    但是雲雁回這個樣子,很容易讓他懷疑啊。


    雲雁回也沒有打算瞞著,直接告訴了趙允迪,並且說道:“你要負責任。”


    趙允迪:“……”


    關他什麽事?


    雲雁回:“都是你做的壞榜樣。”


    趙允迪臭著臉道:“我還沒來得及做榜樣呢,我動都沒動你。”


    雲雁回:“……”


    趙允迪:“他如果真的學我,就不會這樣了!”


    雲雁回覺得心好累,懶得跟這個渾人說話了,“總之,你多照看你小弟吧。”


    雖然他覺得趙允迪是個壞榜樣,但是有一點趙允迪很好,那就是他看得開,無論是被整成什麽樣,他每天好像都很快樂的樣子。


    雲雁回有時候會覺得,雖然他和趙允迪的生活內容不一樣,但是說不定幸福值是一樣高的。要是趙允迪能感染一下趙允初,那就好了。


    ……


    雲雁回回去的時候,還站在院子外麵,就聞到了炊餅的香味。


    嗯,絕對是肉餡的。


    路過的鄰居也流著口水說:“大郎,又蒸炊餅啊?”


    雲雁回:“……”


    唉,幸好他不姓武。


    “是吧,我阿娘在蒸……”雲雁回進了家門,發現今晚的主食果然是炊餅,已經快蒸好了,也沒什麽要他幫忙的地方。


    雲雁回把兩個木盒拿出來,雙宜還沒回來,便將鄭蘋那個先給她。


    鄭蘋正在夾炊餅,雲雁回就把頸飾摸出來,從後麵掛在她脖子上,“阿娘,送給你。”


    鄭蘋一低頭,差點被那裏麵的大北珠嚇一跳,“哪來的?”


    “……阿娘,語氣怎麽好像我做了什麽壞事?”雲雁回鬱悶地說,“之前不是托使團的人從遼國買了種子麽,順便還帶了兩顆北珠,拿去打了兩樣首飾。”


    鄭蘋一時驚喜異常,雲雁回一直沒告訴過她還有這麽回事,女人都是愛美的,何況這是兒子送的。鄭蘋立刻放著炊餅不管了,跑去照鏡子。


    雲雁回趕緊接手,把炊餅都夾出來。


    鄭蘋特別喜歡這頸視,美滋滋看了半晌,又說得去買點新布,做點新衣服配。


    雲雁回知道,這是不會完的,等鄭蘋做完衣服後,她會發現鞋子也要配新的,別的配飾也要配套,如此反複……


    不過享受這些樂趣也是好的,不像雙宜。


    正想著,雙宜也回來了,今天倒是穿男裝,但是一頭青絲就用一根素銀簪子挽在腦後,穿得也很樸素。


    雲雁回把飾品給雙宜,看雙宜拿在手裏把玩,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在心裏想,好像根本沒機會戴,太容易掉樂,不方便行動了?”


    像這些飾品的設計,本來就是給那些行止都很秀氣的女娘們,根本不會有動作幅度特別大的時候。


    雙宜訕訕笑了一下,“會有的,會有的,我找機會戴。”


    雲雁回瞪了她一眼,“最好是這樣。”又叫鄭蘋製衣的時候別忘給雙宜也做幾套。


    ……


    過了幾日,鄭淩又到開封府來找雲雁回,約他出去吃飯。


    平日裏都是在食堂蹭飯,今日偏出去吃,自然是鄭淩按捺不住好奇,想要趁機問問雲雁回趙允初的事情。


    兩人就在開封府附近隨便找了家腳店,叫了些酒菜,邊吃邊聊。


    鄭淩探問起來,雲雁回知道他又不是傻子,肯定明白了,便告訴他不用擔心,自己已經將趙允初說服了,趙允初現在正在努力走出來。


    鄭淩無語,“……居然這麽聽話。”


    挺不可思議的,但是想到趙允初平日真的是什麽都聽雁哥兒的,也就沒那麽難接受了。但是鄭淩有點懷疑,感情這種事,真的能“努力”改變嗎?


    不過看雲雁回很相信的樣子,鄭淩也就沒說什麽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諸多無奈,一起端杯碰了一下。


    都是一起長大的,誰知道會生出這種事呢?


    鄭淩還不知道趙允初早就偷吻過雲雁回了呢,他還以為就是這次雲雁回中蠱暴露的,其實雲雁回早就發現了。


    兩人碰杯吃酒,腳店內卻是進來一位新客人。


    此人身形高大,穿著月白花氅,裏麵一條緋紅的襯袍,腳上是皂色官靴,這打扮真的隻有騷包兩個字可以形容,常人穿了很容易顯得油頭粉麵,尤其此人眉清目秀,麵容極為俊美。然而,他氣質卻又十分寒冽鋒利,顧盼之間,叫人心頭凜然,生生壓住了這打扮。


    店內的很多客人都注意到了他,沒辦法,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雲雁回也瞥了一眼,然後在心裏嘀咕,這麽有範兒,但是沒在汴京見過也沒聽過,外地人吧——


    雲雁回也算閱人無數了,看一眼基本上就確定這位應該不是普通人物。


    不說別的,如果他肯靠臉吃飯,大概已經富甲一方了……


    店內的博士引了這人落座,然後報了酒菜名給他。


    大廳就這麽大,這人又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所以雲雁回很輕易就聽到了他的話:“給我燙陳年紹酒來——有魚麽?”


    博士忙不迭點頭。


    雲雁回在心裏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此人果然是外地人,口音聽得出來。


    這客人:“酒先拿來我看看,魚也上來,我要選選。”


    雲雁回聽了,心裏就直覺這是一個很挑剔的客人。


    那博士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連忙先抱了一壇酒來,開了倒一碗出來。


    客人出色的臉蛋上頓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顏色不夠濃,香味也略淡了些,這就是最好的了嗎?”


    博士訕訕把酒抱了回去,又到酒窖了拿了新的來。


    客人一看,的確是上好的陳紹,這才滿意了。


    還不夠呢,博士還得去後廚用盆子把魚舀出來,裏麵的魚兒都又肥又大,最大的足足有兩斤多,博士還誇口道:“您來得正好呢,這是正宗的禾花魚,活活潑潑的,可以現殺了。”


    客人看他一眼,像看白癡一樣:“禾花魚?去年的嗎?”


    博士噎了一下,“呃……”


    客人:“禾花魚隨水稻播種放魚苗,這個季節才剛開始播種而已,而且一條小魚苗,長在稻田裏,幾個月時間,最多長到巴掌大罷了。你這是去年收上來繼續養的?”


    博士傻不愣登地點頭,“嗯,對啊。”


    客人挑起淡紅的嘴唇,嘲笑了一聲,“可如今大相國寺裏的禾花魚養了那麽久,已經都是烏黑發亮的樣子了,你這條,不是普通鯉魚麽?”


    博士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麵前的不是普通外地客人,反而是很懂行的,連周圍的本地客人們都看起熱鬧,還起哄,他便再不敢蒙騙了,老老實實地認了。


    客人倒也不和他計較,吃了一口酒,眼睛都沒看他,淡淡說道:“就在這裏,把最大那條殺了,以免你們偷換了。殺完拿去幹燒了,記得一定要放些許糖,裏麵放香菇,要鮮嫩,個頭又需大過兩枚銅錢,務必洗幹淨了。”


    博士聽得兩眼冒金星,記了下來,心道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客人,怎麽這樣難纏。


    然而他一看到這位客人,腳就有些發軟,不敢不遵從,連忙跑到廚房去,一一囑咐了,置辦了菜,端回來之後,這個難纏的客人又十分大方地隨手打賞了他一百多文,於是博士心裏就又歡喜起來了。


    客人嚐了這道幹燒鯉魚,濃濃的醬汁包裹著細嫩魚肉,還有軟嫩肥厚的香菇,吃了幾口,他便矜持地道:“還過得去。”


    博士鬆了口氣,笑吟吟地又誇了起來:“那是,不瞞您說,我們廚子和開封府公廚的大師傅沾親,大師傅平日裏也指點過他的。”


    這話呢,誰信誰就是傻子了。


    如今汴京城內拐彎抹角和開封府公廚拉關係的飲食業不知道多少,之所以都是拐彎抹角,當然是忌憚開封府啦,要是敢說從開封府公廚流出來的方子,早被抓去吃牢飯了。


    像這樣彎彎繞繞地扯關係,本地人聽得多都不信了,但是外地人還是會起幾分興趣的。


    但是博士好像又忘了,眼前這位客人對吃的很挑剔,也很懂。


    客人聽了博士的話,非常刻薄地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開封府公廚恐怕是徒負虛名了。”


    博士:“……”


    其他好多聽到了的客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點也沒給店裏麵子。


    一旁的雲雁回和鄭淩相視一眼,也無奈一笑。


    這家店他們以前沒來過,但是也曾經在別的店裏遇到過自稱和開封府公廚有些什麽淵源的人,甚至連在同一個地方進菜的關係都聽過,不過他們也都是一笑置之,不可能跟人較真。


    倒是這位客人,一句話把人懟得沒話說了。


    這本是一樁小事,雲雁回也沒往心裏去,和鄭淩又閑聊了一會兒,就回開封府了。


    .


    到了次日清早,雲雁回打著哈欠去衙門,吃早餐時遇到了公孫策。


    公孫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雲雁回便問他:“先生,昨晚偷雞去了嗎?”


    公孫策瞪了他一眼,“是今日起太早了。”


    雲雁回從善如流,改口道:“早晨撿雞蛋?”


    公孫策:“……”


    公孫策看了看四下裏,叫他附耳過來,小聲說道:“早些時候,府尊大人要去上朝,卻在房內發現了一柄不知從何處來的鋼刀!”


    雲雁回倒抽了一口涼氣,“什麽違法組織這麽狗膽包天,居然敢威脅府尊?”


    聽到這個,雲雁回頭一個想法就是覺得像現代給人寄子彈、刀片一樣,但是他覺得很不可思議,除了龐太師,還有人有膽威脅包拯?而且即便是龐太師,人家也不玩兒威脅這一套,而是直接下手誒……


    公孫策搖了搖頭,“對了一半,那並非是全然的威脅,鋼刀附了柬帖,上寫了冤,是給人伸冤來的呢。”


    雲雁回頭皮發麻:“血寫的嗎?不會又是鬼魂伸冤吧……”


    這麽戾氣十足的方式,總覺得很可怕啊,難道不給伸冤要索命?


    “墨寫的。府尊趕著去上朝,便留待下朝查看,倒是把我叫去勘察了一番……”公孫策幽幽地說著,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我還沒看出來什麽,你待會兒陪我一起再去看看吧。”


    “哦好啊。”雲雁回應了,把粥和油條吃完了,就跟公孫策一起去包拯房裏看那鋼刀。


    雲雁回一看,那鋼刀也就罷了,寒光凜凜,旁邊帖子上的確是四個字,“顏查散冤”,字倒是很有筋骨的樣子,也不知顏查散是何人,又冤在何處。


    雲雁回仔細看那帖子,聽到公孫策在一旁說,“你看,左下角有點汙漬,好像是油漬。”


    雲雁回定睛一看,果然有一點油漬。


    他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忽然把帖子放到鼻子下麵嗅。


    公孫策袖手看著,調笑道:“好獵犬。”


    雲雁回聞了半天,還真聞出了一絲問題,他認真地對公孫策說道:“不是在外麵弄上的。如果不是投這帖子的人是咱們府裏的人,那就是此人先在廚房偷吃了我們的秘製醬燒鴨才來的府尊房裏……”


    公孫策汗顏,“還真的聞出來了?應該不是我們府裏的人,府裏的人若是要伸冤直接找老爺便可了,那這人還真是……伸冤飽食兩不誤啊,心情竟然如此悠閑?”


    何止是悠閑啊,簡直是張狂好嗎?到廚房吃了一頓,又把刀和字帖放過來,這行為簡直狂得沒邊了,要不然雲雁回怎麽會覺得不像伸冤,像黑社會威脅呢。


    “更重要的是,咱們府裏有巡夜的,雖然昨晚不是展護衛值夜,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人居然連入廚房、府尊房中兩大重地,而無人發現,可見功夫了得啊。”雲雁回摸著下巴說道,“幸好他隻是來偷吃的,他若是來殺人的,人死了我們還發現不了呢。”


    “正是。”公孫策也是深憂這一點,“然則我們不知此人來曆,隻知道‘顏查散’這個名字,既然他是為顏查散伸冤,想必和顏查散有些幹係,若是從顏查散身上查去,也許有些線索。”


    “那怎麽找顏查散?”


    “他既然伸冤,肯定會自然出現的。”公孫策背著手道,“等著吧,不出今日應該就能知道顏查散是何方人也。隻是還需讓展護衛這幾日嚴加巡守。”


    雲雁回:“啊,那留刀之人不會再敢來吧?”


    公孫策看了他一眼,“一則,此人是個狂徒,即便我們嚴守,他也會一闖。二則,即便沒旁的事,你怎麽確定這賊子不會再來偷吃的呢?”


    雲雁回:“……”


    嗯,說得很有道理。


    ……


    果如公孫策所說,不到一天,“顏查散”身份已明。


    包拯下朝之後,回衙門來,剛到門前,就有人撲出來喊冤,自稱是那“顏查散”的僮仆,說他主人被告殺人,但其實是清白無辜的。


    包拯一聽是顏查散的案子,自然留心了,將僮仆帶回府中審問,又叫公孫策來旁聽。


    雲雁回因聽了上集,不想虎頭蛇尾,故而也跟來,躲在後堂偷聽。


    這才曉得,這個僮仆是從祥符縣來的,祥符縣是開封府下麵的赤縣之一,他的主人正是投親在祥符縣的親戚家中,誰知道忽有一日,有衙役來拿人,說他主人殺了府中娘子的丫鬟,他主人居然還認了,叫他好生不解,因為他們待在一起,主人明明沒有殺人。


    這時候的奴婢大多都是雇傭製,還有自由身,同樣屬於良民,至少法律意義上是這樣。即便是父母欠債沒錢,也無權把孩子賣成奴婢,否則會受到懲處,抑製了大量奴隸的產生,真正的奴隸是很沒有地位的。


    正因此,這個屬於良民的丫鬟被殺了,殺人者要償命。


    然而包拯隻管審案,叫人去祥符縣拿人,卻沒有問起昨晚的強人,叫雲雁回更加好奇了。


    這主仆兩個既然外地人,來開封隻有一門親戚,還誣告了他們,那麽那個幫他們的人難道隻是一個過路的吃貨……啊不,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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