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包青天都出現了,那公孫策出現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雲雁回在確認了這裏不是真實的北宋之後,就明白遲早會有見到其他故事人物的一天了。


    隻是雲雁回並不熟知故事情節,甚至各種版本的影視劇、小說情節混雜,所以也不知道公孫策還會來大相國寺應聘。


    那師兄被雲雁回噴了一臉水,尚懵逼說:“師弟,你聽說過此人嗎?你對他有意見?”


    “咳咳,不好意思啊師兄,我一點意見也沒有,我剛才就是嗓子發癢。”雲雁回當然不能說聽過,他連這個公孫策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呢,忙拿袖子給師兄擦臉。


    師兄躲了過去,自己擦了臉,“別,你那擦桌子一樣的動靜,再把我臉擦破了。算我倒黴。”


    雲雁回嘿嘿笑了兩聲,過了一會兒,小沙彌喚外麵等候麵試的人進來,第一個便是公孫策。


    雲雁回打量過去,這公孫策年紀也就是三十上下,身形清瘦,樣貌斯文,溫文爾雅,著窄衫,衣衫已經很舊了,可見有些落魄。


    公孫策對四位考官行了一禮,見到之前在外麵與他交談過的師兄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平靜,自報家門。


    因為那位師兄和雲雁回已經交流過可以錄用公孫策了,所以其他人也隻是隨便了解了一下公孫策的經曆。


    公孫策久考不中,本就備受打擊,首都的食宿費用還貴,他身上錢財禁不起花銷,於是不得不擱置下溫書科考,上這兒做臨時工賺點錢。他滿腹經綸,還精通醫術,算賬也不在話下,來這裏打工,自然是綽綽有餘了。


    雲雁回一聲沒吭,全程聽別人和他交談,隻默默打量著。


    公孫策回答問題之時,也觀察了一下屋內的四個人,兩個人主問他,另一個在外麵就聊過,剩下一個少年人,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年紀又小,還沒剃頭,公孫策幾乎要以為這是個來看熱鬧的了。


    直到最後,其他考官看向這個少年,問道:“雁哥兒,那我們便錄用這位公孫先生了?”


    被稱作雁哥兒的少年點了點頭,仍是一句話未說,但得到他的首肯,其他人才在名冊上記錄了下來。公孫策頓時明白,這個少年是有決定權力的。


    得到了工作之後,讓公孫策有些驚訝的是,這少年還親自領著他出去了,路上就說了一句話,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自己叫雲雁回,是俗門弟子。


    這工作是包吃包住的,按理說少年應該是帶他去住宿的地方,可是對方一路把他帶到了正堂,這裏是住持居住的地方,又叫做方丈,正因此大家也用方丈代稱住持。


    公孫策疑惑地看著他,“雲小郎,我們怎到了正堂來?”


    “本是安排諸位住僧房,但是僧房人多,恐先生難以適應,倒是正堂清靜,還有空房待客。”雲雁回微微一笑,“先生才學淵博,滿腹經綸,一定與家師聊得來,哦,家師就是此間住持,了然禪師。”


    雲雁回想了半天,公孫策來了大相國寺,這不是注定他們要幫忙推動一下,讓他和包拯這對黃金搭檔回合嗎?


    所以,想著包拯十分尊重了然,了然還有個神棍屬性,幹脆把公孫策弄到了然這裏來,又在言語中暗示了一下。


    果然,公孫策一聽最後一句,還以為有什麽內情、


    他在民間就聽說過,這位大相國寺的新住持了然禪師精通鬥禪,有很多事跡流傳成故事。而且有傳言,住持俗家姓諸葛名遂,實乃諸葛孔明的後人,精通醫卜。


    這麽一位高人對自己寬容以待,公孫策當然是想了很多,便沒有拒絕。


    雲雁回把他帶到包拯住過的那個房間,又對他說:“公孫先生,衣櫃裏有一些半新的衣物,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你若不介意,就穿用吧。“


    公孫策兩袖清風,來這裏連個包袱也沒有,就隻剩下身上這一套舊衣服了。他也是坦蕩之人,聽雲雁回這麽說,也無窘迫,反而坦然道謝,“那就多謝小哥,也多謝上任屋中客了。”


    這些衣服其實就是包拯的,他在大相國寺住了三個月,突然被王芑叫走,衣服都沒帶走,後來直升開封府少尹,包興回來收拾衣服,也沒有全部帶走,留了些舊裳,這時正好照顧了公孫策。


    因為公孫策也沒什麽行李需要安置,雲雁回直接帶他去找了然,到了然禪房外,自己先進去了。


    了然還在苦思冥想他的規範策略,之前幾個月都和包拯下棋講經去了,居然沒做正事。這會兒看到雲雁回進來,便放下筆,“怎麽了?”


    “師父,最近不是在招工麽,我們招到一位極有學問的先生,我見他不同俗流,就請他住到這裏的禪房來了。”雲雁回說道。


    “嗯,怎麽個不同俗流?”了然頗為好奇,要知道,雁哥兒還沒這麽形容過人呢。


    雲雁回:“您看看就知道了。”


    他到外間把公孫策帶了進來,給雙方介紹:“這是我師父上了下然禪師,”因為他現在已經正式拜師,所以言語間便有所避諱,為示尊敬以上下稱,“這是公孫策公孫先生。”


    了然會相麵,上下一看公孫策,便笑嗬嗬地道:“果然不同俗流。”


    公孫策一聽,便誤會了,還真以為雲雁回之前是奉了然之命厚待自己,他正是落魄之時,得人看重,自然心中感激,一禮道:“不敢當,策不過一落第書生。”


    了然請公孫策坐了,與他交談了一番,也確認了雲雁回的話。


    公孫策正感激著了然,無意間看到他紙上寫的字,便指了指道:“請恕學生冒昧,方丈這是在計劃整頓寺中風氣?”


    了然點了點頭,說道:“我大宋以前佛門曆經數次法難,到了開國之後,對佛門也多有約束。今時今日,我寺中僧人更是滿腦子經營生意,酒色財氣,我有意整頓,又怕矯枉過正,適得其反,正苦於尺度。”


    了然說著,還看了一眼雲雁回,“唉,我這弟子抓的正是寺裏的經營,若叫他出主意,想必是出得了,卻叫他得罪了其他僧眾。”


    雲雁回在一旁聽著,抬手拱了拱,“多謝師父放我一馬。”


    公孫策聽了,自告奮勇道:“學生如今既在寺中供職,願為方丈分憂。”


    了然心動,將自己草擬的條款給了公孫策,請他看看如何精確尺度。


    公孫策過目一遍,然後不假思索提筆修改,改完之後再呈給了然。


    了然看過之後,又給雲雁回。雲雁回接過看了看,連連點頭,“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寺院的世俗化與經營是大宋社會的趨勢,不可改變,一有了錢,很多事情又容易變質。所以要想改善寺內風氣,當然還是從根本入手。


    建立一個僧人的信譽製度,凡是有過不良行為造成惡劣影響的僧人,則要對其私自經營的行為加以製止,以觀後效。


    按理說寺院做生意是寺院的集體收入,僧人是不能有私產的,也等於不能私自經商,可以說現在做生意的和尚其實都違反了戒律清規,如果寺院要抓,絕對站得住腳。


    公孫策將這個度把握得也十分精準,不會太嚴苛,又不會讓人覺得不痛不癢,若是想繼續賺錢,那就要守好自己的道德品格。至於連錢都賺不到還想做壞和尚的,就更不必說了。


    公孫策是個文人,將了然的文字梳理一遍後,十分精辟、精準地表達了含義。


    雲雁回連連點頭,想了想製度清晰他日後也不會難做,寺裏可是給大家機會的,於是摸筆在後麵又添了一條:該條例最終解釋權歸方丈所有。


    公孫策和了然探頭看清楚了這一條,都指點著雲雁回失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親近起來了。


    雲雁回又邀請公孫策一起在這裏吃飯,他今天正打算給了然做一頓齋飯,公孫策答應了,因今日從原住處過來,風塵沾身,便先去洗刷一下,換一身衣服。


    公孫策回房整理時,雲雁回就和了然討論公孫策的表現。


    了然極為欣賞公孫策,畢竟公孫策分分鍾就幫他解決了自己的心頭事,而且言談中也顯露出腹有詩書,“可惜了,公孫策如此大才,卻屢試不第。”


    這也沒辦法,古來很多才子都是懷才不遇的,不是因為他們書讀得不夠好,而可能是因為與主考官乃至官家的口味、理念不一樣,畢竟國家科考是要選拔官員,這沒有對錯之分,隻能說生不逢時。


    “是啊,還流落到出來做工,這兩個月忙完之後,不知道先生該如何。”雲雁回說道。


    了然細想,說道:“雁哥兒,我看,待美食節結束後,我便修書一封,將其薦到開封府那裏好了。”


    “我看行。”這不正是雲雁回的目的麽,他剛應完,渾然不知的公孫策已經來了。


    公孫策換了身衣櫃裏包拯留下的衣服,隻是包拯身形比他高大,所以這衣服穿上身,竟是隨風搖蕩。他捏著袖子,赧然道:“失禮了。”


    “是我大意了,”雲雁回忍俊不禁,站了起來,“沒考慮到衣服不合身,我這就給先生改過。”


    他拿了針線來,也不需公孫策脫了,就著在他身上縫了幾道褶,衣服頓時就合身起來了,而且那褶子看上去不像是改的大小,反而像是刻意的設計。


    公孫策看了看,歎服道:“沒想到雁哥兒還有這樣的巧手。”


    “咳咳,您可不要告訴別人。”雲雁回頗有些不好意思。


    了然心知,也笑說:“他這都是給家裏幹家務活練出來的賢惠持家,你若說出去,讓人知道豈不是叫他威風全失。”


    公孫策從話中猜到雲雁回家以前估計也困難過,便覺得這孩子真是不錯,連連點頭,“放心,我不告訴別人。”


    ……


    公孫策在相國寺,一來有了然優待,二來有雲雁回挺著,三來自身能力過硬,故此頗得僧眾敬重,工作展開得十分順利。


    光陰似箭,轉眼立了秋,新一屆大相國寺國際美食節又開幕了。


    美食節來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多,公孫策與雲雁回一起站在高處,說道:“從前也來過兩次,但那時苦悶於科考成績不佳,便看什麽也難入眼。這兩個月忙下來,心境卻開闊了許多,如此一看,倒是大不相同了。”


    “本來也大不相同,我們規模可是一年比一年大,我還琢磨著呢,是不是該和其他寺院聯合一下,在他們的地盤開分會場。”雲雁回頗為驕傲,畢竟這是他一手操辦起來的。


    公孫策笑著點了點頭,二人相攜下去,準備到內裏逛逛了。


    這時,卻有一個小童行跑來,滿麵焦急,見著他們便大喊,“雁師兄,公孫先生,不好了!”


    雲雁回見這情形,心裏咯噔了一下。


    經過這幾年的整頓,加上開封府最近和相國寺正是好得蜜裏調油,基本是沒什麽大事會鬧起來的,可是但凡能鬧起來,就說明可能不太妙。


    雲雁回拉住那童行,“什麽,你慢慢說。”


    童行順了順氣,說道:“是智生師兄出事了,他把人的頭給打破了,現在還人事不省呢!現在方丈那裏,方丈說請你過去。”


    雲雁回頓覺頭皮發麻,“那人身份可查清了?”


    童行小聲說道:“探了一下,似乎是工部尚書的幼子……”


    公孫策“噫”了一聲,“不妙啊,工部本就盯相國寺盯得緊,恨不能叫相國寺出錢幫他們把整個開封府的修葺一遍再蓋個新皇宮。”


    雲雁回卻是捂住了額頭,“怎麽又是人民的老朋友!”


    前幾年被他教做人的周惠林,老爸周侍郎官運亨通,前年已經升了尚書,這麽算來,小童行說的工部尚書的幼子,不就是周惠林嗎?


    公孫策:“雁哥兒,你認識此人?”


    “幾年前打過一次交道,也是個衙內中的渾人。”雲雁回滿腹憂愁,“走吧,先去看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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