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未免也太心慈了,竟還與他解釋這麽多,換了是在靈台寺,這人早不知被打死多少回了!”


    清言真人徐徐笑道:“她若真是玉衡峰三代弟子,我便多說兩句也無妨,如今看來,隻怕是受人指使的多。”


    三言兩語,就將宛卿卿給定性了。


    “來人,將她捉起來,大典過後再處置。”


    四名上玄宗弟子齊聲應是,朝宛卿卿飛身而來。


    舉目四望,俱是舊日同門,可宛卿卿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孤獨。


    昔年玉衡峰上交好的師姐妹還有師叔一輩的同門,早已死的死,散的散。


    為了揭穿清言和賀芸的真麵目,她一人苦苦隱忍了這麽多年,可誰知道到頭來,竟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沒有誰能夠幫助她,除了自己。


    她咬了咬牙,一條素綾出現在手中,身體隨之一躍而起,朝其中一人打去。


    趁著那人後退避閃,她順勢往前,避開其他三人的劍氣。


    十幾年在外,她並不是沒有修煉,可惜進展有限,如今以一敵四,無論如何都沒有勝算,更何況隻要清言下令,周圍隨便一人上來,都可以舀下她。


    這些年她從未放棄過希望,但是此時,眼角餘光瞥向清瑩那裏,她微垂著頭,從自己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那滿頭銀發,宛卿卿忽然覺得心灰意冷。


    既然注定贏不了,又何必再垂死掙紮?


    四道劍光齊齊從頭頂劈下來,她手一鬆,任素綾輕飄飄落地,眼睛閉上,已是徹底放棄了抵抗。


    眼看就要刺入身體,四道劍光卻都偏了一偏,隻聽得那四人啊的一聲,長劍落地,人也從半空跌落下來。


    “清言,因為這小姑娘戳穿了你的陰謀,你便要殺人滅口嗎?”戲謔的聲音石破天驚一般在上方響起。


    等待的疼痛沒有落到身上,宛卿卿先是茫然,聽到聲音之後便是狂喜,她睜開眼睛,尋到來人,“雲師叔,兩位師叔祖!!”


    可不正是久違的秋閑雲,葛禹,雲縱三人。


    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但宛卿卿並沒有什麽印象。


    自己並不是孤獨的!


    那一刻,這個認知讓她激動得想要落淚。


    秋閑雲嘖嘖道:“清言,瞧你這張老臉,長得也太醜了,竟把人家小姑娘都嚇哭了,你說你都修煉到元嬰了,還這麽醜好意思麽你?”


    清言乍見幾人,瞳孔先是一縮,爾後淡淡道:“你們早已被逐出師門,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誅之,還敢跑上門來,來人!……”


    “等等!”秋閑雲喝住他,“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順便,”他哼笑一聲,“清理門戶,鏟除敗類!”


    這一幕幕峰回路轉,□迭出的,看得眾人個個是目瞪口呆,葉沐見黃文君神色微動,低聲問道:“你不會是想摻一腳吧?”


    黃文君搖搖頭,“還不是時候,看看再說。”


    葉沐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還真有這個打算,不由勸道:“你可別衝動,這水也太深了……”


    這邊葉沐他們像其他人一樣在竊竊私語,那邊清言已經沉下臉色:“你們三番四次觸犯門規,不僅殺了清和與清玄兩位師兄,潛逃在外多年,如今還敢大搖大擺上門挑釁,顛倒是非!莫不是你們以為仗著修為就可以胡作非為了!”


    這十幾年裏,雲縱三人得了機緣,修為各有增進,雲縱晉階到元嬰初期,而秋閑雲和葛禹更已是元嬰中期,今日雖然清言早有準備,還請來靈台寺高手,可要舀下他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故而秋閑雲有恃無恐,聞言嗤笑一聲:“我說清言師兄,你官腔打起來真是一套一套的,以前還在我們幾個師兄弟麵前裝什麽沉默老實,難怪人家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葛禹不耐煩聽他耍嘴皮,沉聲道:“少說廢話!清言,我當年奉清和師兄之命外出剿妖,一直沒回上玄宗,既然你說他們是叛徒,沒資格說話,那就由我來跟上玄宗所有人說,讓他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一把將身邊那個躲躲閃閃的人扯出來,丟到清言麵前,“你發通緝令的時候,不是說他們殺害同門嗎,現在把他還給你!”


    此人正是當年被秋閑雲挾持離開上玄宗的塗青,後來也成了清言攻擊秋閑雲他們的借口之一,這會兒四肢俱全,自然證明了秋閑雲並沒有殺他。


    塗青撲到清言跟前,哭哭啼啼,“師父,師父,我終於見到您老人家了!”


    清言卻看也不看他,“就算如此,也不能洗脫你們殺害清和師兄的罪名!”


    秋閑雲哈哈大笑:“你倒是沒有殺清和師兄,你隻是跟外人聯合起來坑害上玄宗而已!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這張道貌岸然的臉皮能戴多久!”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雲縱,手中浮現出一枚玉牌,淡淡道:“師父臨終有命,真正的掌教玉牌在我這裏,你沒有玉牌,如何能號令上玄宗?”


    清言輕輕一笑,“天下人都知道,你們不僅殺了清和師兄,還奪走他手上的玉牌,我手上自然就沒有真的玉牌了。如今舀著塊掌教令牌,便要指鹿為馬,雲縱,掌教師兄對你器重有加,多年栽培,你便是這麽做事的,難怪他不肯將掌教之位傳給你,否則今日上玄宗就要覆亡了。”


    雲縱慢條斯理,“我自然是有證據。”


    清言問:“在哪裏?”


    “在這裏。”


    應他的卻是另一個聲音,清清冷冷,如月映寒泉,星落九天。


    作者有話要說:周印出來了。。。【眾:在哪?在哪?在哪?


    多謝落鴻漫天、回憶過去、狐狸要冬眠、zozozo的地雷,多謝昕昕的火箭炮!多謝大家留言和支持!


    126


    周印原本的長相就是極出色的,可他遠走多年,又因緣際會得了翊華的一半修為,如今出關重新入世,氣質又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若說原來就像一泓寒潭,沁涼隱碧,那麽現在就像大海,禦風蓬葉,泛彼無垠,眼睛明澈無波,仿佛什麽也沒有,又仿佛能夠容納世間一切。


    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穿著玄衣,而是一身寶藍色的衣裳,毫無華飾,額前長發以白玉簪挽起固定,其餘的全披散在後麵,憑風而立,襟飄帶舞,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真如神仙中人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可是最讓人震驚的,並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周身泛起的紫光。


    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見。


    清言隻覺得喉頭一滯,竟有些發不出聲音:“你……已晉階化神?”


    不僅僅是他,連靈台寺那幾個人,也都不由自主站起來,驚駭地盯著周印。


    很長時間以來,大陸上已經沒有一個化神期修士了,最高也不過元嬰後期,那已經足以稱霸太初大陸了,自從戰爭爆發以來,翊華這樣的神仙以真身下凡助戰,讓所有修士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不光是靈台寺,許多投靠靈台寺的人,也都奔著有幸能夠得到指點,從而增加修為的打算而去的。


    但試想一下,上界布下這個局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消滅所有修士,不再讓他們占據多餘的靈氣,又怎麽還會容許修士飛升?


    可惜能夠想明白其中關節的人實在不多。


    然而此時此刻,在他們麵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化神期的修士,這意味著什麽?無論周印想做什麽,這裏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即使聯手,也未必贏得過他。


    清言第一次感到有股寒意從背脊竄升起來,這種恐懼感甚至要遠遠超過當初他參與籌劃殺掉清和,奪取上玄宗的時候。因為隻要周印願意,馬上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沒人救得了他。


    但周印並沒有這麽做。


    包括他在內,雲縱他們都不是來殺人的,他們是來解決問題的。


    殺人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而已。


    周印看著他,平靜無波把話重複了一遍,“我有證據。”


    清言很快冷靜下來,迅速將清和臨死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確定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他心中終歸顧忌周印的修為,便溫聲道:“既然如此,事關重大,幾位不妨先入內再細說。”


    秋閑雲笑了一聲:“清言,你做賊心虛嗎?”


    周印伸出手,一麵鏡子隨即出現在掌心。


    鏡子緩緩上升,一直到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位置。


    然後鏡麵混沌不再,慢慢顯露出鏡像。


    鏡中之人一出現,清言就臉色大變。


    那上麵不是別人,正是上玄宗前任掌教清和真人。


    隨著清和真人臨終前的景象再現,清言的心一點點麻木,他的表情卻越發冷靜,場上變得喧囂無比,但已經無法影響他的心情。


    他沒想到周印手中竟有這樣一件法寶,能降當日的情形重現,此時此刻,他隻想到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不,上天其實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連神仙都下凡幫忙了,他怎麽可能贏不了?


    葛禹斷喝一聲:“清言,你這狗賊,還有什麽話說!”


    清言冷冷道:“清和不遵上界諭旨,妄想讓整個上玄宗同他陪葬,這樣的人,怎配當掌教,我能接管掌教之位,也是上界的意思,試問這些年來,我可曾做過一件危害上玄宗的事情?”


    葛禹冷笑:“你他娘的少扯開話題,你殺了清和師兄,還嫁禍給我們,今日陰謀敗露,難道還想顛倒黑白不成!”


    清言環顧四周,將所有人驚疑,矛盾,猶豫的神色盡收眼底,悠悠道:“我說的是事實,上玄宗與靈台寺結盟,是大勢所趨,也是順應天意,清和他頑固不化,妄想與上天作對,到頭來自然沒有好……”


    一道白光疾射而來,速度快得讓所有人都毫無防備,清言臉上已經多了道血痕,血順著臉頰流下來,讓那張原本溫和的臉蒙上一絲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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