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提起精神,望向說話的人。


    那人道:“我是從東嶽上京出來的,這一路上走過不少村莊,瞧見官府正在征兵,像是要打仗。”


    旁人很詫異:“征什麽兵,東嶽的兵還少了?不說各府縣的官兵,就是那名震天下的三十萬惠家軍,不是無人能敵麽?”


    那人苦笑:“這就不曉得了,有些地方天高皇帝遠,不僅強抓壯丁,還勒索財物,反正我看到的就有好幾起。”


    旁人聞言,俱都猜測起來。


    “也不知和哪國打仗,難道是跟蒼和?”


    “不至於吧,誰不知蒼和國力強盛,不遜東嶽,要真打起來,估計得兩敗俱傷咯!”


    “這個咱們也管不著,最重要的是,要是跟蒼和打,這條官道可就不能走了,到時候咱們損失就打了!”


    “誰說不是呢,打仗打仗,苦的都是老百姓!”


    “我倒覺得可能跟北昌打,不都說北昌是異族立國,不容於中國各大國嘛!”


    “甭管跟誰打了,多賺點錢才是要緊,要不到時候戰火一起,得喝西北風去!”


    “哎呀老徐我可真羨慕你,還有個進了仙門修煉的外甥,再不濟也[奇qisuu網]能去投靠他……”


    眾人七嘴八舌,熱火朝天地談論著,周辰聽得微微眨眼,側頭湊近周印,“好像又要不太平了。”


    周印慢條斯理撕著手裏的花卷,“想知道的話,看一看就知道了。”


    周辰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看?”


    周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看我洗澡時怎麽看的,就怎麽看。”


    周辰還沒從那鳳眸橫掃的酥麻感中回神,立馬被他的一句話劈得五雷轟頂。


    他怎麽就知道了?


    他怎麽就知道了!


    他怎麽就知道了?!


    周辰僵硬地轉過腦袋,“嗬嗬,今天天氣真好,嗬嗬……”


    兩個時辰後,廂房內。


    被修理過,且被強迫變成毛團的周辰蔫蔫地趴在床沿。


    “怎麽用?”周印拿起上繳來的“贓物”。


    “你心裏想什麽,就會出現什麽,但是隻有真實發生過的,存在於你記憶之中,或者現實正在發生的,才能看到。”周辰沒精打采。


    周印心念一動,片刻之後,原本模糊的鏡麵泛起微波,逐漸顯露出裏麵的景象。


    首先出現的是一張美人臉。


    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膚色,彎彎的柳眉,是的,沒有人能夠否認那是一個美人。


    但周辰的臉色一下子黑了,因為他馬上就認出來,那分明是劉小宛的臉。


    難道阿印的真愛竟然是她?!


    鏡麵拉遠,現出全貌,劉小宛推開門,愉悅的麵容瞬間飛快出現驚愕,憤怒,最後到猙獰的轉變。


    然後尖叫聲響起。


    一片狼藉的房間和一隻全身都是脂粉的雞出現在鏡子裏。


    劉小宛:“你這隻該死的雞!”


    周辰:“吱吱吱!”


    人雞對罵。


    人雞追打。


    曾經何其熟悉的一幕在開天鏡裏上演。


    周辰:“……”


    他光輝偉大的形象……這絕對是報複!


    “不許看了!”鏡子瞬間被奪走,周辰變回人形,惱羞成怒。


    周印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慢慢道:“我隻是想知道那一次我離開鏡海派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而已。”


    周辰哼哼:“那點子往事有什麽好看的,你不想看仇人就沒收了!”


    周印也不逗他了,把鏡子拿過來。


    上麵隱隱綽綽,出現一個場景。


    歌伎舞姬,輕歌曼舞,絲竹靡靡,左右推杯換盞,正喝得盡興,每人手裏還摟著一個豐乳肥臀的女人,就連身後那一盞盞嬰兒手臂大小的紅燭上都貼著蜿蜒而上的金蓮,極盡富麗堂皇,奢靡綺麗。


    首座那人,須發烏黑,看上去不過三四十許,保養得當,不失為一個美男子,甚至眉宇間頗具威嚴,顯然身份非同尋常。


    周辰湊過來:“這是誰?”


    周印道:“東嶽丞相,蔣暉。”


    周辰挑眉:“他與當年屠村有關?”


    周印道:“他想陷害東嶽大將惠鈞,就派人屠了村,又在東嶽國君麵前告狀,說惠鈞擁兵自重,濫殺無辜,讓國君收了惠鈞兵權。”


    正好在那個時候,周家村外的龍影潭出現異狀,引來修士的注意,蔣暉就跟修士合作,輕而易舉讓整個村莊瞬間變成死亡之地。


    時隔二十多年,已經沒有人還記得當年東嶽曾經存在過這麽一個地方,對於蔣暉來說,那也不過是他前進路上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頭而已,即便投入水中也掀不起多少波瀾,更是早已拋之腦後。


    周辰道:“這麽說,除了蔣暉,殺我嶽父嶽母的人裏,也有修士了?”


    他張口就來,把嶽父嶽母這四個字,說得自然流暢毫不做作連臉皮也沒紅一下。


    周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個個來,先找到蔣暉再說。”


    周辰看著鏡中人物,摸著下巴點點頭:“他身邊倒還有幾個好手,不過蔣暉看上去也不似修真人,二十多年了竟還如此年輕。”


    周印道:“就算沒有修煉的人,隻要有權有勢,總能得到許多永葆青春的法子。”


    周辰笑眯眯親了他一口:“阿印你瞧,他們在乎皮相,我就不在乎,為了你,我便是傻不拉幾的毛團也變得!”


    周印悠悠道:“就是不變,也一樣傻不拉幾。”


    周辰的笑容僵了僵,差點沒維持住。


    太記仇了!


    不就用鏡子偷窺過你洗澡麽!


    老子就看看自己娘子怎麽了!


    然而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縱是內心咆哮千百遍,他麵上還得諂媚道:“阿印你說得極是。”


    過了青石鎮一路往東,便是有名的靈台寺。


    在修士看來,靈台寺所代表的意義,是東嶽最大的佛修門派,放眼天下,靈台寺規模也不少,雖然比不上四大宗門,可也算得上大派。


    但在尋常人眼中,靈台寺卻是一座香火極為旺盛的千年古刹,而且作為一座寺廟來說,它周圍的景致,並不遜於風陵原,三春映泉這樣知名的去處。


    寺院前方是一條寬敞的鵝卵石路,兩旁栽滿橘樹和李樹,因靈台寺出過一任東嶽國師,寺廟也沾了光,曾大肆修繕一番,屋瓦琉璃生輝,簷下銅鈴輕曳,看上去寶相莊嚴,十分氣派。寺廟後邊則是一處石碑林子,種了不少菩提,也是文人墨客愛去之處。


    二人在正殿走了一圈,待要往寺廟後院走時,卻被知客僧擋住了,言道今日寺廟後院有貴人來訪,恕不接待外客。


    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說辭,自然是轉身離開的,因為靈台寺不是一般的寺廟,裏頭的修士同樣不少,容不得有人放肆。


    但周印他們不是尋常人,而且周辰一聽這話,雖然跟著周印走出來,嘴裏卻道:“我們也進去瞧瞧。”


    周印點點頭,不是因為他好奇心旺盛,而是他也看出一些不尋常之處了。


    譬如方才前院的大殿上方,就隱隱盤踞著一團來曆不明的“氣”,映襯著那些被陽光照射得發亮的琉璃瓦,仿佛也跟著幻化出五彩顏色來。


    周印知道,這是因為自身修為的緣故,隻能看到這些而已,而周辰所看到的,肯定比他更多。


    周辰湊近了他,低聲道:“那裏頭,興許有上界來人。”


    周印目光一凝。


    周辰道:“我們扮作僧人進去,那裏頭低階佛修也不少,不虞被人發現。”


    周印沉默片刻:“為什麽我覺得你很興奮?”


    周辰摩拳擦掌,“除了那個寧昌,我還沒見過活的上界人,那個寧昌三言兩語就被我哄得團團轉,太沒成就感了,老子要另找一個下手!”


    周印:“……”


    用了隱身術,再浪費兩顆煥顏丹,至於僧衣,隨便去前院的僧舍裏找一下也就有了。


    兩人入了後院,剛走入石碑林子,便聽見一聲清響,隨即一股強大的靈力撲麵而來,周印已是金丹修為,卻仍禁不住微微一晃,周辰伸手將他拉住。


    這裏佛修不少,道修劍修也有,裏裏外外圍了三四層,周印的表現倒不算惹眼了,周圍比他更不堪的人比比皆是。


    但周印仍舊麵色微變,隻因他心性堅定之極,非外力所能輕易動搖,剛才那個似鍾似鼓的聲音,不僅是對身體上的震懾,還從耳入腦,如生了根一般,縈繞不去,直到周辰拉他,才恢複過來。


    前麵金鍾玉磬之音不絕於耳,間或靈氣縱橫,顯然正有人在鬥法。


    周印凝目望去,隻見一名佛修和一名道修正在鬥法,兩人實力相當,俱是金丹中期,自然十分精彩。


    但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卻不是這兩個人。


    “那個穿白衣服,站在圈子邊上的。”周辰在他耳邊道。


    白衣人似乎也有所察覺,忽然抬起頭直直朝這邊看過來,目光之銳利,幾乎能洞穿人心。


    隻不過在場都是修士,而周辰二人又隱在人群之中,一時也發現不了什麽。


    101、


    那白衣人長得極俊美,眉間一點朱砂,黑發挽成發髻,以玉簪固定,衣袂飄飄,仙風道骨,隻有手上一串佛珠,表明了他的身份。


    實際上,和尚有可能是佛修,但佛修並不等於和尚。當年上古神祗之中,還有菩提、多羅、金剛、釋迦這樣的準聖,雖不及盤古女媧的威力,但同樣屬於上古一脈,他們在諸神所創立的妖心、道心之外,又開創了佛心一派,後來雖然上古神祗隕滅殆盡,但如妖修、道修、佛修等卻流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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