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印並沒有高估自己和黃文君他們的地位,幾個外門弟子,交也就交出去了,鏡海派犯不著為了無足輕重的小卒跟青古門過不去,但這樣一來,鏡海派也會顏麵全無,連自家的弟子都保不住,今後也不用在大陸上立足了。


    天下間,絕對的實力意味著絕對的真理,實力強悍到一定程度時,是可以罔顧任何遊戲規則,上輩子的赫連在沒有強大起來之前,同樣是在步步算計中度過的。


    凡事先往最壞的角度設想,才能做好最充分的準備。


    隻可惜自己現在未到結丹期,無法開啟前世的洞府,否則也可拿出一些法寶,勝算會更大些,用不著像現在這樣,性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滋味並不好受。


    他麵無表情地盤算著,冷白的臉色在窗外陽光的映襯下,有種玉雕般的質感。


    就在此時,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有人推門而入。


    “周師弟,你醒了,可有何不適?”來人正是當年到周家村挑選孩童的鏡海派首席弟子魯延平,手裏還捧著一個匣子。


    “還好。”


    魯延平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他的冷淡:“這是給你療傷的丹藥,師尊命我送來的。還有,他老人家想見你,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與我走一趟吧。”


    鏡海劍派共有一位掌門,三位長老,縱然在黃文君等小弟子看來,連內峰都進不了的他們對掌門和長老這樣尊崇的地位懷著深深的仰望,但實際上,對於一個三流門派來說,四位結丹期修士,已經是這個門派所能拿得出手的極限。


    一個從一流淪落到三流的門派,比一開始就是三流的門派更難混。


    從當上掌門的那一天起,鄒景元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如何振興門派,可惜殫精竭慮近五百年,直到結丹期壽元將盡,也沒能把門派帶上複興的道路,而且他很清楚,自己雖然已經到了必須閉關衝擊元嬰期的時候,但這次閉關,十有□是不會成功的。


    鄒景元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少年。


    十多歲的年紀,臉色因為受傷而蒼白,但神情冷淡從容,並沒有因為即將見到掌門而激動或惶恐,與之相比,黃文君那幾個外門弟子,明顯要差了一大截。


    他無聲歎了口氣,隱隱有些羨慕對方的年輕,麵上仍是和善的:“你就是周印?”


    周印行了個弟子禮,雖然淡漠未褪,但讓人挑不出錯。


    “我已從那幾個孩子那裏得知事情的經過,不過還是想再聽你講一遍。”鄒景元靄聲道。


    周印也不廢話,挑了些重點,三言兩語簡單敘述。


    鄒景元嗯了一聲,大致與黃文君他們所說的並無出入,不過……


    “你身為煉氣弟子,如何會用本該築基期才可使用的禦劍術出擊?”


    “弟子曾見葉師叔使用,情況危急,顧不得其它。”


    鄒景元暗暗點頭,身為外門弟子,卻沒有自暴自棄,在沒有師長隨時指導的情況下,能夠自己修煉到煉氣七層,又在對敵時臨危不懼,冷靜判斷情勢,換了大弟子魯延平,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他的聲音越發柔和了:“這次的事情,隻怕青古門會設法上門找回場子,不過你放心,你們都是無辜被牽連的人,又是我門中人,鏡海派自會護你們周全的。”


    這是允諾,也是表態。


    實際上這個結果還曾在幾個長老之間引起爭論,有人認為沒有必要為了幾個無名小卒得罪青古門,最好趁對方沒有上門興師問罪的時候,就主動把人送過去給他們。


    隻不過這個提議被鄒景元堅決否決了,鏡海派雖小,可還是要臉麵的,若是連最後那點尊嚴都沒了,還談何立足之地。


    然而鄒景元這番撫慰的話同樣也在黃文君幾人麵前說過,隻是眼前這少年卻沒有其他幾人聽到時那麽激動,依然是平靜地行禮,道謝。


    從鄒景元那裏回來,黃文君和賀芸幾個都在他療傷的院子裏等著,一見到他便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掌門說什麽了,可有給你獎賞?”


    “阿印,你要是當上掌門入室弟子,可不能忘了我們啊!”


    “阿印……”


    “搶著說話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


    周印的聲音像雪水一樣澆滅了三人的八卦熱情,立即閉嘴。


    不得不說,如果先前的周印隻是因為在修為上刻苦又博學,讓黃文君三人靠攏在他周圍的話,在經過那場生死一發的意外之後,他們對周印已經有了一種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敬畏。


    平時能說會道是一回事,真正緊要關頭,許多人都因為種種原因發揮不出來。


    而在修真界,因為恃強淩弱的事情時有發生,偷襲暗算也不在少數,如果機警反應不夠,單憑修為也是無用的。


    黃文君他們都很明白,如果不是周印,他們可能早就屍骨無存了,哪裏還能跑回來報信。


    劉小宛怯怯道:“對不住,阿印,我們隻是高興你回來,你別生氣。”


    賀芸橫了她一眼,心裏冷笑,她就是看不慣劉小宛這等扶風弱柳,我見猶憐的模樣。


    黃文君撓撓頭,訕笑道:“阿印,掌門與你說什麽了?”


    周印:“問那天的事情。”


    “啊?沒說讓你直接去內峰,不可能吧,你這次的表現足夠好了!”


    “既然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何必要他人施舍?”


    黃文君愣了一下,看著周印冷淡的眉眼,忽然有種對方離他們很遙遠的感覺。


    那種刻在骨子裏的驕傲,仿佛是……


    本來就該屹立於眾山之巔的淩然。


    如果換成是自己呢?


    如果一個可以直接入內峰的機會放在他麵前,自己想必會馬上答應的吧。


    黃文君想了想,有點鬱悶,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確實是不如周印的。


    但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內裏的靈魂實際上是個數千歲的魔修宗師,這抹靈魂從前世修煉開始,就是靠著自己,從屍山血海裏一步步走過來的。


    所以未來他即使會被頻頻打擊,也是很正常的。


    這件事就這麽擱下了,正如周印所料,呂瀚遠確實貪圖法寶,沒有再回門派,青古門找不到人,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雖然曾派人上鏡海派追問事情經過,但最後也是無功而返,沒有借口再上門來,呂瀚遠這一逃,倒給鏡海派省了不少麻煩事。


    在內峰待了兩天,周印就把丹藥打包回到外峰,沒有多作逗留。


    別人看來,這也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行為,難得有機會在內峰住下,誰不趁機打聽打聽情報,跟內峰的師兄師姐打好關係,再順便找個靠山之類,你倒好,迫不及待就走了,倒顯得多麽清高似的。


    周印不會理會別人的想法,他也沒空理會,因為過不了多久,就是門派的試煉大會了。


    第7章


    鏡海派是個小門派,所以試煉也並不大複雜,主要分為兩部分。


    一是考察弟子進境,通過弟子之間互相切磋,或者師長指點弟子的形式,來評定外門弟子是否有資格入內門,而內門弟子是否又有資格學習下一門更高深的術法。


    二則是讓弟子深入鏡海山脈進行試煉。早在試煉大會之前,鏡海派會在各峰放出一些低階妖獸讓弟子前往獵殺,這是許多門派進行試煉的通常做法,可以鍛煉弟子的實戰能力。


    像魯延平這樣已經位列首席弟子的人,本身就頂著讓人羨慕的光環,即使不通過試煉也可以修習本門高階術法。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許多人辛辛苦苦勤學苦練,為的就是在試煉大會上一展身手,引起師門的重視,不說那些一心想要進內峰的外門弟子們,單說已經成為內門弟子的人,也無不希望通過試煉得到獎勵,因為今年的試煉獎勵也特別豐厚,除了往年都會發放的培元丹和一些防禦法寶之外,據說還將有一把由陳長老親自煉化的凝霜劍。


    實際上,外門弟子經過幾年到十幾年不等的修煉,隻要不是資質特別差的,一般都能達到煉氣五到六層的修為,這還隻是鏡海派的平均水平,若是換了上玄宗、天衍宗那一類數一數二的門派,就連普通外門弟子也起碼是築基期的修為。


    究其根底,還是因為修真之路先易後難,從煉氣到築基這一段時期比較容易,越往後則越難,能結丹已經算不錯了,更勿論衝擊元嬰,所以許多初入門的修真者迷惑於一開始的順利,到後麵遇到阻滯時,就很容易失敗。


    由於周印這次的出色表現,引起了鏡海派上層的注意,加上他的傷勢還未完全痊愈,為了彰顯公平,掌門特許免了他與別人的切磋,在確定他的修為的確達到築基七層之後,算是已經通過了第一關的考核,為此還惹來不少人暗自羨慕嫉妒恨。


    但黃文君他們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在連續三天的切磋裏,他們沒有被分到同一組裏,在麵對那些比自己高階的內門弟子時,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導致筋疲力盡,每天都累得像條狗似的回到內峰。就連一向講究儀容的劉小宛也不例外,即使與她切磋的那些男弟子們為她的柔弱美貌所懾,或多或少都留了情,可那意味著她會麵對那些分到與她切磋的女弟子更猛烈的進攻。


    他們的狼狽,跟鎮日優哉遊哉看書,渾身幹淨整潔的周印一對比,就更加明顯了。


    “阿印,我們在外麵拚死拚活,你也不出去給我們助威!”黃文君灰頭土臉地回來,嘟囔道抱怨。


    周印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施舍般給了他一個眼神:“我去看,你就能贏得更威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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