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群臣,退一步不是有商有量,海闊天空,而是得寸進尺,步步緊逼,該當如何?


    朱厚照的選擇很簡單,直接犯熊。


    子曰:父沒三年,觀其行,無改於父之道。


    聖人學說,宋儒注釋,一個“孝”字壓下,朱厚照避無可避,銀牙咬碎,也隻能妥協。


    弘治八年起,朝廷對草原的態度便是“優撫”。


    凡部落內附,無論懷揣什麽心思,一概接納。


    去年十二月,韃靼叩邊,兵犯薊州。


    京衛邊軍打了勝仗,朱厚照接到戰報,興奮得整夜睡不著,在內殿蹦高。動靜太大,差點被皇後拎著領子,一把丟上矮榻。


    翌日早朝,少年天子情緒高漲,興致勃勃計劃,再來一場禦前獻俘。趁新年祭祀之時,報知先帝,告慰祖宗。


    哪承想,沒等開口,就被群臣潑了一瓢冷水。


    先帝之策,在於優撫。


    兵禍不祥。


    今賊虜幡然悔悟,得饒人處且饒人,彰顯仁道。


    如改先帝之策,善與不善,盡皆不孝!


    奉天殿中,文武滔滔不絕。


    朱厚照嘴唇發抖,手腳冰涼,腦袋嗡嗡作響。


    群臣終於找回弘治年間的風光,頭頂聖人牌匾,手舉宋儒經典,旁征博引,字字有據。少年天子怒發衝冠,雙眼冒火,硬是沒有辦法反駁。


    怎麽說?


    先帝之策不對,對草原韃靼理當拳打腳踢,打死一個算一個?


    如果真這麽說,奉天殿中怕會立即撞柱幾個。


    三位閣老眼觀鼻鼻觀心,似兩不相幫。


    這種沉默的態度,其實已在向天子表明,他們更傾向朝臣,希望繼續弘治朝所行之道。


    究其根本,弘治帝下旨優撫,提議施行都需經內閣。今上登位不到兩年,就要大刀闊斧進行更改,別說劉健謝遷,李東陽都有些皺眉。


    三人所想,非是完全壓製天子,而是國庫存銀,府庫存糧,以及邊軍戰力。


    依遞至文淵閣的奏疏,此戰雖勝,也是慘勝。


    韃靼四千騎兵叩邊,耗去薊州全部兵力,還要加上四千京衛,以及營州兩屯。如狼煙不息,再起戰事,萬全、大同、太原、寧夏等邊鎮都將告急。


    天子承續大統,政未見興,戰事頻起,實非祥兆。


    明知會惹來天子惱怒,三人仍達成一致,這一次,不能再任由陛下“胡鬧”。


    連續數日,坐在龍椅上,朱厚照氣得七竅生煙。幾乎是抖著手,在聖旨上蓋印。


    退朝之後,砸毀半個西暖閣,仍不解氣。


    坐在禦階上,手托下巴,呼呼喘著粗氣。


    正在瞪眼憋悶,想捋袖揎拳,到暖閣前揮幾個胳膊,丘聚彎腰進殿,送上東廠的條子。


    厚厚一疊,足有二十多張。


    “北邊來的?”


    “回陛下,薊州的消息,剛剛送到。”


    朱厚照咬住腮幫,勉強壓下怒火,翻開第一張。


    掃過幾行,眉頭漸漸舒展。很快翻到第二張、第三張,到第五張,怒火消去大半。全部看完,非但不再生氣,臉上竟出現笑意。


    “丘伴伴。”


    “奴婢在。”


    “宣李院判至乾清宮。”朱厚照站起身,抻了抻胳膊,捏捏脖子,“朕偶感不適,需診脈用藥。”


    “是。”


    左右晃晃腦袋,捶捶肩膀,朱厚照臉上帶笑,走進後殿前,甚至蹦了兩下,哪裏有“不適”的樣子。


    丘聚則袖手躬身,半個字沒多說,退出暖閣,急匆匆趕往太醫院。


    尋到李院判,刻意將小黃門落在身後,低聲吩咐兩句:“陛下偶感不適,李院判精心些。”


    不是第一次被召,李院判早有經驗。


    聞弦歌而知雅意,加上丘聚刻意加重語氣,思量片刻,即知天子意圖。


    “丘公公放心,在下明白。”


    丘聚點頭,笑道:“李院判醫術高超,遇事精細,咱家自然放心。”


    見李院判知機,丘聚轉轉眼珠,幹脆再賣個好。


    “月初,趙院使告老乞致仕。論醫術比資曆,李院判之外,誰可接任?”


    “多謝公公提點!”


    “不必。”丘聚笑嗬嗬搖頭,“咱家隻一句話,忠心為天子辦事,當為根本。”


    李院判頷首,心下愈發明白。脈案該如何寫,藥方該怎麽開,都已有了計較。


    兩人沒有多言,同時加快腳步,往乾清宮趕去。


    翌日,天子稱病免朝。


    有太醫院脈案及院判為證,猜到是裝病,群臣也隻能幹瞪眼。


    雖未至奉天殿,免去早朝,天子依舊“勤政”,聖旨照樣頒發。當日,張永丘聚高鳳翔便高舉黃絹,至文淵閣及六部宣讀。


    “賜朝鮮國正德二年大統曆十本,以戶科給事中王忠為使,往宣示天恩。”


    正德元年尚有百本,隔年縮減九成。


    朝鮮君臣知道好歹,必當裝滿糧食藥材,趕在正月前至神京朝貢。


    擔憂軍糧藥材?


    糧食不缺,藥材送上,戶部光祿寺少貪點,軍餉也能湊齊。


    倭國,南疆,烏斯藏均照行此例。


    蚊子腿再瘦也是肉。


    甭管多少,總之,大統曆送去,使臣當麵,朝貢的隊伍必須拉起來!


    “諭禮部兵部,今後四夷使臣朝貢,凡筵宴飲食俱應從簡。沿途驛站廩餼縮減舊例,菜蔬魚肉市銀。以副朕懷仁樸素之意。”


    翻譯過來,使臣來京,路上吃喝自己解決。想大魚大肉,必須花錢!到京之後,接待宴會全部取消,住宿規格由豪華套房降為標準間。


    非是條件限製,大通鋪都會出現在聖旨上。


    宣讀完聖旨,張永幾人不話,金銀一概不接,冷著臉,袖子一甩,轉身回宮。


    韃靼內附?


    何時護送別部額勒進京?


    天子未有示下,咱家如何知曉。


    “宦官不參政。”狠狠盯著兵部官員,高鳳翔聲音驟冷,“侍郎大人和咱家有什麽仇怨,要這般害咱家?”


    消息沒打聽到,反而得罪天子近侍。


    兵部右侍郎歸家,輾轉反側,一夜沒能睡好。驚疑之下,竟是大病不起,隻能告假。


    朱厚照得知消息,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冷哼。


    上朝也是憋悶,幹脆停朝,免得受氣。


    哢嚓幾聲,拳頭大的蘋果隻剩果核。


    淨過手,朱厚照站起身,道:“朕去坤寧宮。”


    拖上幾日,等楊先生那邊處理妥當,再上朝。屆時,左右兩班一起蹦躂,也是無用。


    正德二年,閏正月甲戌,天子罷朝。


    同月,朔北之地,上請內附的別部附庸已達千人。


    天子不上朝,群臣再心急,也無法替天子下達敕令。薊州之地總算安生兩天,留給楊瓚的時間更為充裕。


    這夜,顧卿巡城歸來,帳中火燭未滅。


    楊瓚一身錦服,裹著兩件鬥篷,正在等他。


    “風寒雪冷,四郎為何不歇?”


    “我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解下繡春刀,顧卿走到火盆邊,待雙手有了熱意,才坐到榻上,將楊瓚攬到懷中。


    “關於別部。”


    順勢斜倒,用鬥篷裹住兩人,楊瓚抬起下頜,湊近顧卿耳邊,道:“朝廷下旨許其內附,然豺狼之輩必無忠肝。赤誠相對,以仁德優撫,恐被反咬。”


    “恩。”靠在榻上,顧卿半合雙眼,“聖旨已下。”


    “別部仍在隘口之外。”


    楊瓚撐起身,直對顧卿雙眸,道:“一日未入關口,便存一日變故。”


    顧卿挑眉,黑眸深邃,似能將靈魂吸入。


    “四郎有計?”


    楊瓚抿緊嘴唇,被帶著薄繭的指腹擦過,方低聲道:“有。”


    “可說於卿?”


    “我能言,靖之可敢為?”


    氣息驟近,下唇被咬了一下。


    唇緣輕擦,齒列微撞,氣息緩慢交融。


    “為何不敢?”


    自始至終,楊瓚沒有閉上雙眼。


    距離接近,彼此映入瞳孔。


    終於,手下用力,不顧傷口痛楚,楊瓚坐直,笑盈盈看著顧卿,“靖之答應,再不能反悔。”


    “承諾既出,自不會食言。”


    “好。”


    楊瓚再次傾身,靠近顧卿耳邊,低語數聲。


    帳中火燭搖曳,蠟油流淌,滴在板上,瞬息凝成橘紅。


    兩刻之後,顧卿起身離開。快步繞過大纛,走進中軍大帳。


    小半個時辰過去,帳中傳出拍案聲。


    守衛以為總戎和同知言語不和,打起來時,顧鼎掀起帳簾,捂著一隻眼眶,道:“請張總戎和趙僉事,言本官有要事相商。”


    “遵命!”


    當夜,兩位總兵官加上顧卿趙楠,在中軍大帳秘議,四更時分方陸續離去。


    歸帳之後,幾人並未歇息,而是召來心腹,各自安排。


    大營西側,幾十個帳篷,俱關押韃靼俘虜。


    四更末,一隊錦衣衛走進營地,提出兩名俘虜,直奔顧卿軍帳。


    被提兩人,一為韃靼萬戶,被顧卿挑落馬下,保住性命,傷勢不輕。一為徐姓商人,出身江浙,在晉地行商,因行海匪走私,舉族被發落。一怒投靠韃靼。後韃靼戰敗,混入百姓之中,漏出破綻,被邊民認出,錦衣衛當即捉拿。


    兩人都被反綁雙手,堵住嘴,一路拖拽,扔進軍帳。


    楊瓚獨坐帳中,披著鬥篷,半靠在榻上。


    燭光昏暗,隨北風卷入,映在臉上,忽明忽滅。


    俊秀的麵容,竟染上幾分陰森。


    “跪下!”


    錦衣衛厲喝一聲,按住兩人肩膀,踹在膝窩。


    楊瓚站起身,負著雙手,俯視兩人。


    未見惡聲惡氣,而是語帶溫和,詢問二者傷情。這一舉動,非但沒讓對方鬆口氣,反心不落底,幾乎不敢同楊瓚對視。


    幾句寒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於兩人而言,卻十足煎熬,像過了一個世紀。


    退後半步,楊瓚抬起手,示意趙橫將商人押到帳外,先在雪地裏跪上片刻。隻留萬戶和兩名校尉,自袖中取出一枚石印,上刻“亦卜剌”,正是萬戶在城下所失。


    “如本官沒有料錯,爾非出身別部,實是舉部投靠?”


    萬戶張張嘴,見楊瓚走到桌旁,石製印章靠近火燭,清晰映出章下紋路,終點了點頭。


    微眯雙眼,楊瓚回身,停在萬戶跟前,話鋒突轉。


    “本官先時所言,你可記得?”


    先時所言?


    萬戶猛地抬起頭,瞳孔緊鎖。


    楊瓚遞出石印,緩慢出聲。語調平穩,像是裹著蜜糖的鉤子,一下下抓在萬戶心上。


    “豐美草場,千頭牛羊,豪宅廣廈,綾羅綢緞,醇酒美人……”


    每說一個字,萬戶的呼吸便粗上一分。


    到最後,臉膛赤紅,眼中滿是火熱。


    “如今,機會近在眼前。榮華富貴盡享,重立部落大旗,還是背負戰敗名聲,回到草原流浪,全在一念之間。”


    楊瓚俯身,笑容愈發親切,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本官隻問一次,最後一次,選哪個?”


    萬戶咬緊牙關,脖子鼓起青筋,禁不住腮幫抖動。


    “我……我選第一個!”


    楊瓚起身,道:“僅口中承諾,無法取信本官。”


    “你待如何?”


    “很簡單。”


    楊瓚揚眉,扔出一柄匕首,雙臂攏在身前,靠近萬戶耳旁,輕輕道出兩句話。後者瞪大雙眼,赤色的臉膛變得慘白。


    “想得榮華富貴,總要付出代價。這個道理,閣下理當明白。”


    萬戶不語,看著楊瓚,活似在看一個魔鬼。


    “帶下去。”


    校尉按住萬戶肩膀,楊瓚微揚起下巴,笑道:“完成這兩件事,才算遞出投名狀。本官自會上疏朝廷,許你官職。亦卜剌部可比照朵顏三衛,世代居於中原。於你,更可得朝廷封賞,食天子俸祿。”


    萬戶垂下頭,胳膊被鬆開,沒有任何反抗。抓起匕首,深深看楊瓚一眼,離開軍帳。


    “僉憲,此人未必可信。恐趁機脫逃。”


    “我知。”楊瓚走到帳邊,掃一眼麵皮青白的商人,吩咐道,“請李大夫來一趟,務必帶上藥箱。”


    “是!”


    校尉離去,商人被帶進帳中。


    少頃,李大夫行至,掀起帳簾,看到跪在地上的背影,白眉緊鎖,表情驟現冰冷。


    “李大夫。”楊瓚側首,問道,“城頭所用的藥粉,可還有?”


    “有。”李大夫放下藥箱,認出地上即是叛國行商,恨不能舉起藥箱,砸他個腦袋開花。


    “如製成千張麥餅,百桶羊湯,是否夠用?”


    “不夠。但營中有藥材,草民可立即配製。”


    “甚好。”楊瓚點頭,道,“無需致死,隻需腹痛無力即可。”


    李大夫點頭,掃過地上商人,抓緊一隻瓷瓶,當真想掰開嘴,一口灌下去。


    腸穿肚爛,痛苦而死,還算便宜他!


    猜到李大夫的心思,楊瓚沒有阻攔,隻輕言兩句,換成慢性毒藥,當場灌下。


    “此毒可解。”楊瓚拋著瓷瓶,“如能辦成一事,本官自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如果楊瓚說放他走,商人根本不會相信。換成這個條件,明顯更有“誠意”。


    錢財盡去,親族慘死,又服下毒藥,報仇之意仍存,卻是有心無力。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選擇?


    沒有勇氣自盡,隻能答應對方條件。


    商人垂著頭,很快被拖走。


    李大夫告辭離開,帳中重新恢複寧靜。


    正德二年,閏正月己亥


    夜半時分,關押韃靼的營帳忽起一陣騷動。


    守衛查看,發現萬戶亦卜剌同別部額勒生出口角,一怒之下,竟當著數人將其殺死。


    殺人匕首從何而來,無從終究。


    別部額勒被紮三十多刀,脖子被紮出兩個窟窿,死得不能再死,卻是不爭的事實。


    殺人之後,亦卜剌暴起,搶奪守衛兵器,領八十人搶奪戰馬,衝破看守,一路“殺”出營門。


    彼時,城外韃靼過牆子嶺不久,用過麥餅羊湯,將昏沉入睡。


    聞聽嘈雜聲音,連忙起身。


    不等查看,忽感腹痛如絞。臉色煞白,豆大汗珠從額前滾落,倒在地上,蜷縮四肢,再不能起身。


    先時送麥餅羊湯,城門未能關嚴。


    萬戶亦卜剌抓住機會,撞開門扇,八十騎魚貫而出,沒有繞路,直撲牧民營地。


    中毒的牧民,多數無法抵抗。


    按照預定計劃,騎兵如狼入羊群,衝擊砍殺,放火燒帳。中途卻突然調頭,直衝隘口,欲破邊軍北歸。


    站在城頭,楊瓚舉著千裏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如果亦卜剌不走,還要費一番周折。自作聰明,以為可趁機逃脫,正好省去麻煩。


    黑夜中,邊塞地堡如盤踞在荒原上的凶獸,張開血盆大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箭雨飛落,騎兵戰馬接連倒下。


    萬戶這才明白,從一開始,楊瓚就沒想留他性命。


    按照楊僉憲的計劃,八十匹戰馬,幾名叛國奸商扮成的邊軍,換來這個結果,倒也不虧。


    最後一人倒下,營門大開。


    徐姓商人同數名力士牽著騾馬,趕著大車,走在牧民營地中。抬起尚有氣息的婦人,搜尋帳中鐵器,移開柵欄,驅趕百餘牛羊,趁夜離開隘口,北往湯河,尋找阿爾禿廝部。


    血腥味隨風飄散,喊殺聲再不可聞。


    楊瓚轉身,看向同在城頭的謝丕,道:“謝兄,今日戰報可與請功奏疏一並送出。”


    “韃靼萬戶亦卜剌仇殺別部額勒,糾集賊虜,趁夜襲守衛,破營而走。”


    “韃靼部落名為內附,實心懷鬼胎,接應亦卜剌,欲奪關口。”


    “邊軍奮勇廝殺,斬首八百級,得牛羊三百。”


    “小股賊虜遁逃,審訊得知,欲同阿爾禿廝部匯合,再叩萬全。”


    “賊虜狼子野心,惡性難馴。朝廷優撫,以德報怨,仍不知悔改。致邊塞之地,狼煙烽起。”


    “臣叩稟,募軍丁,豐邊儲,固邊防,以備萬全。”


    胸中早有腹案,一番話出口,中途未有半點停頓。


    謝丕沉思片刻,道:“事雖機密,終不可大意。如有泄露,朝廷追究,該當如何?”


    “兄長以為,小弟請壓下請功奏疏,留待今日,是為何故?”


    “賢弟是說?”


    “這八百首級,都是功勞。”楊瓚輕笑,“名單之上,需均分於州府官員。”


    別部額勒身死,隻能護送首級進京。別部附庸陽奉陰違,意圖接應破關賊虜,無論真假,內附都成泡影。


    奏疏送到朝廷,事情蓋棺定論。


    這些摘果子的,不想被追究“殺良冒功”,必會想方設法,將韃靼的“野心”坐實。用不著楊瓚費心,地方朝中的保護網就能織成。


    憋屈這些時日,楊瓚一直在想,既逃不出大網,為何不能轉而利用?


    果子被摘,總要討些利息。


    對方接受與否,會不會恨得抽他小人,壓根不在楊瓚考慮之內。


    利息付完,本金也別想再留。


    “戰功”之後,尚有穀公公的後手。到時候,吃了多少,都要原原本本,丁點不落,甚至加倍還回來。


    敢摘他的果子,就該做好準備。


    表麵鮮亮,內裏咯牙,也要捏著鼻子吞下去!


    常言道,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楊瓚以為,自己忍夠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二選一實在麻煩。


    楊僉憲手一揮,幹脆多選,爆發之時,直接變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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