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沈言上學,王大海回公司忙工作。


    自從靠種植黑皮雞樅菌賺到第一桶金後,王大海就一直沒有停止拓展業務的腳步。


    王大海性格雖憨厚,但偏偏在捕捉市場需求的方麵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十年時間下來,他現已承包了相當大的一片土地,不光種植黑皮雞樅菌這一種作物,而是什麽賺錢種什麽,隻不過因為是種蘑菇起家,所以“蘑菇王”這個響當當稱號還是在頭上掛著,當地業內人士一提到蘑菇王就知道是他王大海。


    王大海的公司離二中很近,是一個小寫字間,這裏工作的員工不多,主要是負責處理往來訂單、客戶銷售、財務賬目之類的事情,王大海大部分的員工都在郊外的種植場工作。


    公司起步之前,王大海天天和這些員工們一起住在種植場,起早貪黑事必躬親,甚至還有過親自擼胳膊挽袖子下地幹活兒的經曆。如今事業上了軌道,王大海主要的工作場所已變成了辦公室,不過他仍然每周都會抽空去種植場看看。一眼望不斷的青空與田野,深淺層疊、在風中起起伏伏的綠浪,奔湧的大河與溪澗……每當看見這些,王大海的種種煩心事兒就會一掃而空,覺得天大地大,除了家人之外沒什麽是值得掛礙的。


    王大海處理完工作是下午三點,他正往公司外走著,琢磨著晚上做點兒什麽好吃的,微信提示便忽然響起,王大海一看,是王小溪發來的長長一篇男士護膚保養秘笈,以及一份詳細的護膚品清單。


    王小溪:“哥,這是我針對你的膚質專門給你寫的,你研究研究。”


    王大海秒回:“好。”


    王小溪那邊靜了一會兒,又道:“哥,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王大海瞬間否認:“不是,沒有的事兒,別瞎說。”


    王小溪憂心忡忡:“哥,你如果喜歡上誰了一定和我說啊,我又不會笑你,而且我還能幫你把把關。”


    如果換個人當自己哥王小溪肯定不會管這麽寬,但王大海實在太好騙了,這麽一個老實又純情的鑽石王老五,王小溪是真怕他哥一個不小心讓人給耍了。


    王大海一本正經道:“真沒有,你哥好歹是個公司老板,一天天地不少見客戶,不能總灰頭土臉的對不對?”


    今天又變成公司老板了?不自稱總裁了?王小溪疑慮重重,假意附和:“哥你說的對。”


    王大海鬆了口氣,上了他的小破車,帶著護膚品清單往商業街的方向開。


    我這純是為了見客戶有麵子,王大海瘋狂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客戶一看這老板精精神神的保養得好,也更願意下訂單不是?


    於是十五分鍾後,某商場一樓護膚品專櫃前突然冒出一座無聲的鐵塔。


    閃閃發光的展示櫃後,妝容精致的櫃姐衝矗立在前方的英俊型男嫣然一笑,正欲開口招呼,型男忽然原地轉體180度,帶著兩個通紅的耳朵大步走開了。


    窘迫得臉通紅的王大海在各大護膚品專櫃間來來回回穿梭了幾趟,用眼角四處瞟著,加上那一身肌肉塊,比起來買東西的顧客,倒更像是打劫前負責來踩點兒的綠林好漢……


    化妝品與護膚品專區內,國際名模與知名藝人或時尚霸氣或美豔絕倫的麵容在大幅廣告牌上向王大海投之以冷傲的眼神,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們沐浴在刻意設計過的燈光下,在專櫃前挑選商品的幾個小姑娘與櫃姐皆是妝容服飾一絲不苟的模樣,某一線品牌專櫃前的一個小姑娘似乎說錯了一句什麽,後麵的櫃姐立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這林林總總的細節在這一小片區域內織出了一張網,網內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種昂貴、高傲,且容錯率極低的時尚氣場中,可憐的蘑菇王什麽都搞不懂,他隻知道自己隻要一張嘴說話就能把賣東西的小姑娘逗死。


    在進行了一番漫長的心理建設後,王大海意識到自己如果再不買點兒東西就要被巡邏的保安盯上了,這才硬著頭皮調出手機裏的清單,瞅準了一家專櫃走過去。


    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王大海的兩片薄唇緊抿成一線,隻把手機屏幕轉向櫃姐,指了指上麵自己需要的東西。


    “先生是需要購買這款乳液嗎?”櫃姐好奇地打量著王大海。


    王大海言簡意賅:“對。”


    櫃姐二話沒說,直接給王大海開了單子,王大海如釋重負,拿著單子去交完錢回來取東西,整個過程中隻說了三個字,“對”和“謝謝”。


    首次試探成功,王大海十分滿意,如法炮製了幾回合,總算是把清單上的東西集齊了。


    很顯然,農民企業家蘑菇王即將華麗轉身成為霸道總裁精英男!


    這天晚上,沈言放學回家,一推門就看見王大海係著個小圍裙在灶台前忙活,桌上一盤糖醋魚,一盤紅燒肉,一盤炒青菜,王大海還端著一大盆菌菇養生湯往桌上放。


    “回來了。”王大海笑嗬嗬地招呼沈言,“快洗洗手吃飯。”


    今早晨王大海問沈言晚上想吃什麽時沈言的答複是“什麽都可以”,所以王大海就隨便做了,沈言洗完手回來,不好意思地問:“哥哥,做這麽多能吃完嗎?”


    “能,放心。”王大海把一滿碗熱氣騰騰的大米飯推過去,豪爽道,“哥的飯量你想象不到。”


    沈言哧地笑出聲,王大海頓時一陣莫名的後悔,悔得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


    畢竟飯量大和精致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沾邊!


    沈言在桌邊端端正正地坐下,舉起筷子,卻沒急著吃飯,而是開口道:“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王大海忙道:“你說。”


    沈言模樣很乖,文縐縐地說道:“我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在這吃飯,應該每個月交給你一定數額買菜的錢。”


    “不用!”王大海一愣,樂了,“同學你不用見外,我弟托我照顧你,我哪能收你錢。”


    沈言堅持:“這和是誰拜托的沒關係,就是應該交的,我手裏還有很多壓歲錢……”


    “別別別,你自己留著。”王大海連連擺手,“不然等你壓歲錢花完了怎麽弄?”


    “我去打假期工。”沈小少爺麵皮隱隱發燙,“放暑假我就去。”


    王大海仍是搖頭,語氣溫柔寬和:“這要是我弟高二好不容易放個暑假還得天天出去打工賺錢,我得心疼死。不然你這樣,你就按一個月給我五百算,先記著帳,等你大學畢業有工作了再統一還,哥不收利息。再說了,就你這小身板一頓能吃多少?”


    “我很能吃的。”沈言拍拍自己平坦的小腹,見王大海隻是笑,便也跟著笑了,“哥哥你怎麽這麽好啊?你是對誰都這麽好嗎?”


    “沒。”王大海憨厚地否認,“對誰都好哪行,也好不過來啊……你夾這塊肉,五花三層的,好吃。”


    沈言聽話地伸筷子,夾起一大塊形狀格外方正,肥瘦道道相間的紅燒肉,感覺這種小小的,卻又掏心窩的質樸善意自己已經很久沒受過了,暖得他眼眶泛起一絲細微的酸。


    善良的樵夫把小狐狸抱了起來,用溫熱的手掌攥住四隻涼冰冰的小肉墊,給小狐狸取暖,向來狡猾的小狐狸被暖成了一個毫無威脅的毛團子。


    飯後,沈言進書房寫作業。


    一口氣寫了一個多小時後,沈言抻著懶腰起身,想去個洗手間,王大海家的書房門對著客廳沙發,所以沈言一開門便看見了王大海坐在沙發上的背影。


    王大海對麵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鄉村愛情》第十部,電視音量調得很小,沙發前方擺著一個泡腳用的小木桶,兩條結實的毛腿把小木桶塞得滿滿登登,一條嶄新的擦腳巾疊放在旁邊的踏腳凳上,而沙發上的王大海正雙手扯著一張麵膜的兩角,把麵膜高高舉起對準自己的臉,眼看就要敷下去……


    很壞很壞的沈小狐狸躡手躡腳地走到王大海身後,忽然糯糯地叫了聲:“哥哥。”


    “啊!”王大海驚得發出一聲低吼,虎軀一震,差點兒把麵膜塞屁股底下。


    沈言忍笑忍得臉酸,無辜地問:“在敷麵膜?”


    “啊,隨便敷敷。”王大海見麵膜一事已然敗露,便不再多做抵抗,慌慌張張地展開拳頭,把被攥得皺皺巴巴的麵膜抖平了,他怕沈言覺得自己娘炮,遂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都我弟的,他落家裏了我就敷著玩兒……”


    “喔。”沈言眼珠一轉,繞過沙發走到王大海麵前,接過王大海手裏的麵膜問,“你會敷嗎?我幫你?”


    “好,好。”王大海心虛地連連點頭。


    沈言一條腿跪在沙發上,一條腿撐著地,這姿勢看起來有點兒像是要騎在王大海腿上似的,但實際上卻是哪也沒碰著,他穿著一件家居服,領口的第一顆扣沒係,線條清厲的鎖骨正好與王大海視線平齊,王大海昨晚憋了一宿硬是沒發泄,正是敏感禁不起撩的時候,被沈言這姿勢撩撥得邪念叢生,急忙別過視線不敢再看。


    沈言俯視著王大海,通過王大海的表情變化把王大海的心路曆程猜了個**不離十,他唇角愉悅地翹了翹,將手中麵膜仔細地敷在王大海英俊且極具男人味的臉上,又用指肚將麵膜不服帖的邊緣按了一遍,就像在摸王大海的臉一樣,王大海臊得麵頰滾燙,臉上涼冰冰的麵膜很快就被他焐熱乎了。


    沈言幫王大海敷完麵膜卻沒馬上走,而是站在沙發前看著電視,一字字念著右下角的四個字:“鄉村愛情?”


    王大海怕沈言嫌自己土老帽,急忙調動起腦內的全部時尚知識,回憶著王小溪說話時的慣用詞,不倫不類地說道:“嗯,《鄉村愛情》第十季,我平時閑著沒事就愛追追劇。”


    沈言肩膀一顫。


    王大海透過麵膜上的兩個窟窿眼兒望著沈言,心頭熱熱的,他被這股熱驅動著,繼續笨拙地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弟說他就沒見過我這樣的,別的總裁夜生活都特豐富,就我天天在家看電視,哈哈。”


    “嗯,的確……我去下洗手間。”沈言敷衍地應了一句,突然尿急似的扭頭大步走進洗手間,關上門的一瞬便無聲地蹲在地上笑成了狗。


    這個人……沈言笑得肩膀直顫,怎麽這麽可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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