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超市采購的商品多到能裝滿一輛小車的後備箱,李瀾風叫了車,兩人在路邊等,腳邊擺著一圈購物袋。王小溪彎腰從一個袋中翻出購物小票,估算了一下日用品和食品的總價格再折半,用微信轉了這個數字給李瀾風。


    李瀾風看了眼手機又揣回去,沒收,隻揚著下巴留意來往車輛的車牌號,用極其順理成章的口吻道:“能讓我寶寶花錢嗎,別鬧。”


    “我不能白吃白用你的,”王小溪被這語氣弄得紅了耳朵,忙戳戳李瀾風催促道,“你快確認收款。”


    李瀾風嘖了一聲,故作不滿道:“我這對你進行打擊報複呢,老實點兒,別搗亂。”


    “你這也算打擊報複?”王小溪問。


    李瀾風的大手按在王小溪頭上重重揉了一把,拖著長聲道:“對——我就愛這麽報複。”


    這時車來了,李瀾風打開後備箱,和來幫忙的司機把東西一袋袋往裏搬,王小溪也捧個電飯鍋過去往裏放,李瀾風右手接鍋,左手看似無比自然地在正轉身要取其它東西的王小溪屁股上親昵地拍了一下,道:“不用你,車裏等著去。”


    “……”王小溪中了石化詛咒一樣定在原地。


    李瀾風暗暗一握拳,心髒怦怦狂跳。


    王小溪僵了一瞬,怕司機覺得奇怪,動作機械地走開坐進後排座,機器人般板板正正地坐著,某個部位還殘留著被手掌輕輕拍打的感覺。


    這時李瀾風從另一邊上車,也坐進後排,用自然的閑談語氣對王小溪道:“這學期放暑假我考個駕照去,下學期拉你出去玩還是買東西都方便,我剛高考完那陣我媽就說要給我買車了,我沒要。”


    下個學期拉我出去玩和買東西?王小溪糾結得不行,卻知道自己問了李瀾風也不會好好答,隻好按捺住,垂著眼簾輕輕喔了一聲,睫毛下小黑石子似的眼珠飛快瞄了李瀾風一眼又匆匆回到原來的位置。


    李瀾風的表情和語調都挑不出毛病,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得多快,他的左手一直虛握著拳,仿佛怕某種得來不易的柔軟觸感從掌心飛走。


    今天不洗左手了!李院草很沒出息地想。


    兩人回了出租屋,李啾啾聽見門響便飛出臥室一頭紮進購物袋裏找吃的,李瀾風拎出一袋免剝皮堅果拆了放在桌上,李啾啾半個身子都鑽進袋子裏吃起來。李瀾風一掃平日裏略顯懶洋洋的氣質,拎起兩大袋食物走到廚房手腳麻利地往冰箱裏放,見王小溪也動手拆鍋碗瓢盆的包裝,便製止道:“放那我弄,你收拾自己的東西就行了,書架和桌子我們一人一半,衣櫃全你的。”


    “那你衣服放哪?”王小溪問。


    “床底下是大抽屜,我放那。”李瀾風把一個蘋果拋起接下,放進冷藏室,“你裙子怕壓,在衣櫃裏掛著好。”


    “……謝謝。”王小溪一怔,心髒像是在一汪熱乎乎的水中過了一遍,暖得他忍不住唇角上翹,哪裏還有半分被壓迫的樣子!


    王小溪收拾完東西,李瀾風已係上一條印著趴趴熊的圍裙,站在各式廚房用品一應俱全的灶台前,低頭看著手機。


    “要做什麽?”王小溪挽起袖子走過去。


    “西紅柿炒雞蛋和可樂雞翅。”李瀾風在搜索引擎輸入菜名,一口氣點開好幾個不同網站的菜譜做參考。


    這兩道家常菜的烹飪過程比較簡便,適合新下廚的人練手。


    “我來打下手。”王小溪活潑道。


    李瀾風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拍拍王小溪的頭,還是那句話,聲音聽起來十足可靠:“寶寶負責賣萌和誇我就行了。”


    王小溪立刻履行職責,軟軟地叫道:“哥哥真棒。”


    李瀾風被這小聲音甜得心猿意馬,把手機屏幕往王小溪的方向一轉,道:“打擊報複來了,你當時發給我的表情包,重演一下。”


    屏幕上是王小溪當時說要給李瀾風做飯時發的表情包,是一個小人兒把臉蛋貼在另一個小人兒胸口蹭來蹭去,後麵還跟著幾句膩歪歪的聊騷的話,當時王小溪懷著惡作劇心態隻顧著好玩兒了,現在一看那說的簡直都不是人話。


    自作孽,不可活!王小溪背過身,默默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腦內密密麻麻地飛過室友們今天在微信群裏開玩笑的彈幕,想到李瀾風假戲真做這種可能頓時臊得腦袋冒青煙。


    不能不能,就是他們腦洞太大,別讓他們帶進溝裏去……自我安慰了大約一分鍾,王小溪猛地一轉身,閃電般一頭紮進李瀾風胸口,模仿著表情包上的動作把紅軟的臉蛋貼在李瀾風胸前左右蹭了幾下,仗著這個角度李瀾風看不見自己的臉,王小溪羞恥感稍減,開口小聲念起屏幕上的智障台詞:“有機會的話給你嚐嚐我的手藝好不好?”


    看著這麽個棉花糖似的小東西粘在自己胸前撒嬌,別管他是真的還是硬著頭皮演的,反正李院草是被撩得口幹舌燥了,他舔了舔嘴唇,才道:“好啊,你會做什麽?”


    “我什麽都會呀,看你喜歡吃什麽,”王小溪瞟著屏幕念台詞,按捺住想一拳打暈自己的衝動,用盡全身力氣發嗲道,“不過什麽都沒有我自己好吃。”


    李瀾風笑著配合表演:“真的假的?”


    我當時說這是人話嗎!王小溪猛做深呼吸,麵紅耳赤地把臉死死貼住李瀾風胸口,道:“就我經常用的那款沐浴乳呀,巧克力味的,每天洗完澡我都想咬自己一口。”


    李瀾風壓低嗓音:“……好啊,那吃完飯吃你。”


    王小溪羞恥得魂飛天外,用燃燒靈魂之力繼續發嗲道:“才不給你吃呢,壞蛋。”


    當時的一段對話就到這裏暫告一段落,王小溪的壞蛋二字話音剛落,李瀾風便繃不住嗤地一聲笑出來,王小溪咻地躥飛出三米遠,被自己的台詞惡心得直蹦,瘋狂拍打身上的雞皮疙瘩,紅著臉哀嚎道:“我當時!肯定是被魂穿了!”


    “知道自己多過分了吧。”李瀾風占夠便宜,心滿意足,把手機切回網頁看食譜。


    幾個美食網站的食譜已盡數刷了出來,李瀾風看了幾份食譜,兩道英氣的眉無措地擰起,自言自語道:“適量和少許是幾克?”


    “我查查。”王小溪急於岔開當下的話題,急忙在搜索引擎輸入“菜譜說適量和少許是幾克”,向下翻動了一會兒,為難道,“網上沒人問這個,不然就……跟著感覺放吧。”


    “也好。”李瀾風沉著臉,毫不留情地吐槽可憐的菜譜,“菜譜上說用兩個雞蛋兩個西紅柿,我查了三份都是這麽說,但誰也沒說要多重的,一個200g的西紅柿和一個100g的西紅柿能一樣麽?如果食材的重量不確定,就算調料的克數確定了也沒有意義,有一個變量它就還是不穩定。”


    人家這是菜譜,又不是物理實驗,阿瘋真的很嚴格……王小溪激烈腹誹同時熱情鼓掌,牢記自己今日的職責,讚美道:“哥哥真是特別嚴謹。”


    “算了,先打雞蛋。”李瀾風拿起一個雞蛋,在碗沿上重重一磕,隨著哢嚓一聲脆響,蛋黃不幸流落在碗外,與緊隨其後的蛋清攜手滑向料理台邊緣,李瀾風躲閃不及,腳麵一涼,滿地滿腳都是黏糊糊的蛋液。


    王小溪:“……”


    這個應該怎麽誇?


    李瀾風不信邪,地也顧不得擦,又抓來一個雞蛋奮力一磕。


    片刻後,李瀾風拿了雙筷子試圖將碗裏的碎雞蛋殼挑出去,俊臉微紅,道:“我今天怎麽手殘了呢,我打遊戲挺犀利的。”


    為緩解尷尬的局麵,王小溪昧著良心誇獎道:“其實這回有進步,至少在碗裏了。”


    李瀾風一側眉毛高高揚起,緩緩扭頭望向身邊的小馬屁精,王小溪舉著個防爆鍋蓋站在一旁,也正賊溜溜地瞄他,兩人默然對視兩秒鍾,同時笑出聲。


    “舉個鍋蓋幹什麽呢?”李瀾風好氣又好笑,“怕我炸廚房是怎麽著?”


    你可怕不可怕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王小溪放下防爆鍋蓋,乖巧道:“沒,舉著玩兒。”


    李瀾風抬手刮了下王小溪鼻尖,扯了兩張廚房用紙擦地,又跑去衛生間洗腳洗鞋,然後跑出來繼續折騰。如此這般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李瀾風左手端著一盤糊穿地心的可樂雞翅,右手端著一盤紅黃相間的糊糊,左手食指上包著創可貼,神情空洞地站在廚房中間的空地上,感覺理性正在離自己遠去。


    “這菜譜太爛了,”王小溪見李瀾風情緒低落,馬屁發動機全開,奮力數落菜譜,“隻說‘用油煎至金黃’,也不說明具體波長,誰知道是黃到什麽程度的金黃,隻說‘翻炒至湯汁粘稠’,也沒說多大功率翻炒多少秒,用詞都太主觀,不嚴謹,哥哥你說對不對?”


    李瀾風厚起臉皮:“對。”


    王小溪:“都賴菜譜!”


    李瀾風:“賴菜譜!”


    兩人折騰了一整天,從中午直到晚上八點都沒吃什麽東西,於是最後還是跑到樓下快餐店,點了一份西紅炒雞蛋和一份可樂雞翅,一人一碗大米飯吃得不亦樂乎。


    溫吞的晚風透過快餐店的紗窗吹進來,風中有潮濕的植物氣息,還混合著淡淡的燒烤味道。


    李瀾風把盤子裏的最後一個雞翅夾到王小溪碗裏,道:“你吃。”


    “呃,謝謝。”王小溪深深吸了一口晚春的風,感覺心髒仿佛如活物般蘇醒了,隻是一念之間,就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變得不太一樣了。


    “我哥做飯特別特別好吃。”王小溪望著碗裏表皮潤澤晶亮的雞翅,忽然拋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片刻沉默後,李瀾風自然無比地接上:“那有空讓你哥教教我?”


    腦海中浮現出哥哥和李瀾風雙雙係著圍裙在廚房一個教菜一個學菜的畫麵,王小溪心髒忽悠悠地一顫,覺得這畫麵其實也並不討厭,便埋頭扒起飯來,悶聲道:“行啊,有空的。”


    吃完飯回到住處,兩人先後洗了澡,王小溪穿上他平時穿的睡衣,頂著一張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小臉走出浴室,李瀾風已在臥室床邊鋪了條褥子,見王小溪走進來,抱著一床被走到地鋪上坐下,道:“你不愛和我一張床,折疊床過來之前我打地鋪。”


    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被李瀾風今天的一整套組合技撩得雲裏霧裏的王小溪強自鎮定下來,鄭重提醒自己,我就是個出氣包,做牛做馬百依百順的人設不能崩啊!


    “我們換一下,你上來睡,”王小溪提議道,“我睡地鋪吧。”


    “不行。”李瀾風斷然拒絕。


    王小溪一手拄著額頭,慫得不敢看人,小小聲道:“那……就一起睡吧。”


    話音未落,李瀾風已瘋狗般躥到床上,放枕頭臥倒蓋被一氣嗬成!


    王小溪:“……”


    王小溪關掉床頭燈,縮進被子裏,臥室裏靜了一會兒,李瀾風伸手輕輕勾了勾王小溪的腰,問:“還聽歌嗎?”


    “……聽。”王小溪翻了個身,麵對著李瀾風。


    黑暗中李瀾風的眼睛反射著一點窗外的光,顯得透亮:“想聽什麽?投幣點歌。”


    王小溪柔軟的唇角翹起:“怎麽投幣啊?”


    “這麽投。”李瀾風說著,一隻手探進王小溪的被子裏,摸索著抓住王小溪的一根手指,引著它在自己嘴唇上輕輕按了一下。


    從指尖傳來的溫軟觸感讓王小溪愈發混亂,他想了想,道:“還聽那首吧。”


    “哪首?”李瀾風明知故問,“你每次聽完都想談戀愛的那首?”


    王小溪半個臉縮在被子裏,悶悶地答:“嗯。”


    李瀾風開口輕聲唱了起來,王小溪把發燙的臉又往被子裏縮了一點,緊緊閉上眼睛。


    都怪這首歌,王小溪冷酷地想,並不是我自己主觀上想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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