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在齊媽媽的攙扶下了軟轎,回身看向林曦。林曦示意圓圓放開手,便快走了幾步,扶住太夫人的手,抬頭朝著太夫人微微一笑。


    太夫人戀愛地給他攏緊了狐皮大裘,又拍了拍他的手,才往重錦堂走去。


    祖孫兩個分外親昵。


    “母親。”


    “祖母。”


    “老夫人。”


    永寧侯帶著全家給太夫人行禮,林曦雖扶著太夫人,卻也微微側了側身,沒敢受下。


    太夫人對林曦更加慈愛了,指著永寧侯和劉氏便道:“這是你大舅舅和舅母。”


    林曦上前一步,對著永寧侯夫婦作揖行禮,“大舅舅安,大舅母安。”


    永寧侯撚須含笑,“好。”


    劉氏臉上更是笑顏如花,握住林曦的手便笑道:“好孩子,這一路辛苦了,天寒地凍,瞧瞧這小臉憔悴的,你大表哥也沒照顧好你,可受委屈了,他一回來我就說他。”


    “舅母快別這麽說,多虧了大表哥一路照顧,曦兒才能到平安地到侯府呢,”林曦忍住抽回手的衝動,低下頭靦腆地回話。


    “外甥可真是懂事,瞧嫂子喜歡的,怕是連大侄子都要被比下去了,不過外麵天兒冷,有什麽話進屋裏說吧,不然凍著老夫人和外甥可就不美了。”一個女聲高聲笑道,聲音甚是清脆有些尖,林曦眼看著劉氏的表情沉了一下,心想估摸著就是四舅母了。


    太夫人臉上帶著笑意,渾不在意地說:“老婆子倒不冷,你那外甥卻是個怕冷的藥罐子,快進去吧。”


    太夫人發話,眾人都簇擁這她進了重錦堂。


    林曦無奈地被劉氏抓著手一起走進屋裏,途中聽到劉氏壓低了聲音對林曦說:“好孩子,舅母已經知道了,多虧了你榮兒才能活命,你的恩情舅母不會忘的。”


    怪不得這麽熱情,林曦心裏歎了口氣,麵上卻隻能微笑,不過能夠對永寧侯府有用,今後想必也不會難過。


    正屋裏麵已經添了火盆,正溫暖著,眾人落座,一個個小丫鬟低眉斂目地進出上了茶之後便速速地退下了,隻留了幾個媽媽和大丫鬟在裏麵伺候著,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地一動不動。


    林曦隻需大致一觀,便知道侯府規矩森嚴。


    太夫人坐在高座上,林曦則站在她的身邊。大夏朝以右為尊,她右手邊則是永寧侯夫婦,左手邊才是四舅舅蕭雲宣和四舅母單氏。


    “曦兒,來,重新認一認吧。”


    太夫人說完便有一個丫頭在永寧侯麵前放了一個圓蒲,林曦跪在圓蒲上,朝永寧侯叩首跪拜。


    “起來吧。”永寧侯頷首,身後自有丫鬟送上見麵禮,卻是一套文房四寶,中規中矩。


    “謝大舅舅。”林曦接過之後便交與了圓圓。


    之後便是侯夫人劉氏,待林曦跪拜之後,劉氏送上了一尊小小的玉蟾,看那成色卻是通體碧綠,雕琢的也是栩栩如生,可見價值不菲,“外甥若喜歡便佩帶著吧。”


    “謝大舅母。”


    再者便是四舅舅蕭雲宣。


    蕭雲宣比林曦的母親蕭雲菲小了三歲,從小便跟在姐姐身後,是以蕭雲菲未出嫁前姐弟倆感情篤深。蕭雲菲去世之時,蕭雲宣還難過了許久,姐夫冤死又未能接到外甥也是自責不已,昨日又出了那麽一檔子事情,心裏對這個嫡親的外甥總是愧疚不已。


    “曦兒,快起來,地上涼。”而身後丫鬟送上的見麵禮直接反映了他的愧疚程度,卻是一座小湯山的溫泉莊子的地契。


    林曦突然覺得好燙手,他猶豫著轉頭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嗔怪了看了一眼小兒子,心疼外甥也不必這個心疼法,也太打眼了,旁邊還坐著媳婦呢。


    “外甥快收下吧。”卻不想那單氏直接催促道,“這個可是你四舅舅早先就為你備下的,就等著你進京呢,隻是左等不來右等沒到,就一直耽擱著,如今可總算是送出了,他呀,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了。就是這溫泉莊子不大,外甥去了可別嫌小就好。”


    單氏這麽一說,林曦就發現他家四舅舅看老婆的眼神分外溫柔,“夫人說的是。”


    林曦隻好再次大拜。


    單氏捂嘴一笑,“好了,總算是輪到妾身了,捂了這麽久,早想送出來了。”


    待林曦跪拜完,單氏身後的丫鬟送上了一卷字畫。


    “妾身是個粗人,外甥書香門第出來,也不知道送些什麽,翻了陪嫁單子,總算是發現一副前朝書法大家元辰子的《風月花鳥圖》,想必總能入外甥的眼,可別嫌棄呀。”


    林曦簡直要哭了,這幅畫他爹不知道念叨了多久,可惜到手的都是仿品,真品價值連城好麽。


    這對夫妻可真是有錢,永寧侯夫婦的禮也不算輕,如今這一對比就不顯眼了。


    永寧侯還好,心寬大,侯夫人劉氏那眼神可就不怎麽美妙了,隻是礙於太夫人,不好發作罷了。


    林曦一來就體會了一把侯府妯娌間的爭鋒相對。


    老永寧侯一共有四子三女,太夫人生了嫡長子、嫡四子以及嫡三女。次子和三子,長女和次女皆是妾室所出,而次子早亡,三子如今帶著妻兒去了雲州小縣任了縣太爺,長女和次女也已經出嫁,極少回娘家。


    所以永寧侯府如今皆是嫡係一脈,太夫人地位穩固。


    拜了兩個舅舅和舅母,說了一會兒話,其餘的便是同輩的表兄妹,隻需見禮即可。


    永寧侯嫡長子蕭玉衡,林曦已經見過,和林曦互相見了禮,便說:“你嫂子行動不便,就沒有過來,請表弟見諒。”


    “大表哥說的哪裏話,嫂子身子重,合該弟弟前去探望,若是大表哥不介意,等表侄出生,屆時讓弟弟多抱會兒吧。”


    蕭玉衡立刻眉開眼笑,“借表弟吉言了。”


    說著兄弟倆互換了見麵禮。


    “你嫂子不能來,禮可是特地備下的,雖比不上四嬸的花鳥圖,但這個前朝筆洗也算能用,可別嫌棄。”


    “嫂子客氣了。”


    永寧侯庶子蕭玉祺乃妾室梅氏所出,今年十六,捐了名在國子監讀書,看起來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不過跟身邊的蕭玉衡比起來,風度上還是差了那麽一些。


    “二表哥好。”


    “表弟好。”


    初次見麵,林曦與這個二表哥也隻是見了禮,交換見麵禮便罷了。


    因太夫人還在,永寧侯府也未曾分家,三少爺便是跟著父親去了雲州的蕭玉悟,今年九歲。而四少爺則是蕭雲宣的嫡長子蕭玉晟,今年七歲。


    蕭四少爺被養的白白胖胖,憨態可掬,就是林曦不太喜歡孩子也覺得可愛。


    表兄弟之後便是表姐妹了。


    大小姐簫錦萍是劉氏所出嫡長女,嫁了睿親王趙靖宜,前不久剛過世留下世子趙元榮。


    二小姐卻是梅氏的庶次女蕭錦蘭,比林曦小一歲今年十四,依舊待字閨中。


    林曦沒敢仔細看,見了禮便到了下一位三小姐蕭錦馨,是劉氏所出的嫡三女,睿親王妃的親妹子,今年十三也到了議親的年紀。


    林曦也隻是見了禮喚了聲表妹便罷。


    四小姐蕭錦秀也跟著父親去了任上不在,五小姐是永寧侯庶三女,是妾室羅氏所出,今年五歲,林曦便多看了兩眼,可惜小蘿卜頭怕生,喊了聲表哥就害羞地回乳娘身邊了。


    六小姐才兩歲是四舅母單氏所出,如今走不太穩,有乳娘帶著見禮便罷。


    等到林曦一一見過,大半天已經過去了,卻是到了晚膳時分。


    “還有你三太爺那兒,今日是沒空了,明日衡兒便領著去見見吧。”太夫人交代著。


    蕭玉衡應道:“是。”他是很喜歡林曦這個表弟的。


    晚膳女眷開了一桌,男客也是一桌,太夫人隔著屏風見表兄弟相處和睦,心裏大安,晚膳便多用了一些。


    惹得眾人皆說林曦的好,更有四舅母高聲調笑,氣氛火熱。


    待太夫人現出了疲態,才散了席。


    “明日多睡會兒,養足精神,不用早起給老婆子請安。”太夫人握著林曦的手交代道。


    林曦笑著點頭,“外祖母疼我。”


    太夫人嗔笑道:“可不就疼你麽,快早點歇息,有什麽不舒心的,盡管跟外祖母提,別藏著掖著,接你來京,是讓你養病的,可別委屈自己。”


    攬月軒


    雖然劉氏早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但老夫人還是派了任媽媽過來看著,協助周媽媽將林曦家當物什歸置好。


    丫鬟打了燈領著林曦到了攬月軒,身後齊媽媽一路送進了院門口,見了任媽媽,後者朝他點了點頭,便笑著說:“表少爺早些休息,有什麽事盡可喚奴婢。”


    林曦謝道:“有勞齊媽媽和任媽媽了。”


    身後的圓圓立刻上前了一步,將兩個精致的荷包塞進兩位媽媽的手中。


    “這些天多虧了兩位媽媽,曦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一點心意可別介意。”


    荷包雖沒有仔細看,不過看那針腳卻是細密,拿在手裏也有分量,天雖冷,但兩位媽媽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


    “謝過表少爺,您快些進去吧,有事兒讓院子裏的丫頭尋奴婢就是。”


    待林曦進了院子,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今日簡直比昨日還要勞累。


    其實真算起來永寧侯府如今人不算多,不過是兩房罷了,若是其他龐大的家族,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見完,憑自己這破身體估計半路就得倒下。


    周媽媽趕緊帶著團圓姐妹服侍林曦更衣洗漱,見林曦神情疲憊,忍不住心疼:“侯府人多,規矩也大,少爺委屈了。”


    被子早就被烘暖了,林曦鑽進被窩才感覺自己完全放鬆了下來,不過身體僵硬了一天,現在各種並發症就起來了,“團團給我揉揉膝蓋和腿,疼了,周媽媽,頭也暈。”


    團團趕緊給自家脆弱的少爺捏著膝蓋,周媽媽也放下手邊的活計,坐在床頭,給林曦揉著太陽穴。


    這時圓圓進來,林曦閉著眼睛隻是聞那個味兒也知道她手上端的是什麽。


    “少爺這藥睡前還得喝上一碗,不能斷的。”


    林曦閉眼一動不動,周媽媽接過碗,推了推林曦,“少爺,裝睡也不行,趕緊起來,一口喝完便好。”


    生不如死啊!


    林曦心裏長歎一聲,又狠狠地給趙靖宜記了一筆,拜他所賜,這種苦日子還得過好幾天。心想著下次見到那男人,也要給他弄一碗嚐嚐。


    喝完藥,漱了口,熄燈前林曦問了一句,“老夫人什麽時辰起來?”


    “卯時一刻,少爺是……”


    “雖說老夫人發話不需我請安,難道我真的能安心睡懶覺?”可是這也太早了吧,五點半就起來了,一般這個時候他睡得正舒服呢。林曦心裏腹誹著歎息著,果然還是自己當家作主自在呀。


    “是,少爺。”


    林曦哀歎著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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