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若是早知如此,寧願你做個一輩子的農民,也不要讀一個字啊!”


    “預備——”


    黑洞洞的槍口下,“砰——”


    “爹,你可曾後悔?”


    “不悔。”


    “少爺……老爺……去了。”


    “爹——”


    林曦忽的睜開眼睛,幾張已經不在的臉還依稀就在眼前,慢慢地變成青色帳頂。


    “曦兒。”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喊,接著一條軟帕輕輕地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很是溫柔。


    林曦怔了片刻,緩緩地轉過頭去,映入眼前的是一個老婦人,帶著深色的抹額,腕上一串檀木珠子,衣著樸素,卻難掩端莊貴氣,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慈愛。


    林曦立刻便意識這是誰,便輕聲喚道:“外祖母。”


    聞言,太夫人便濕了眼眶,卻還是笑著應聲道:“哎。”


    林曦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一種很久沒有過的暖流從心底裏緩緩地流淌,他知道這個老太太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


    “我睡了多久?”


    他掙紮著想要起來,卻被老夫人按了回去,“別動,身子不好,還不好好愛惜,你昏睡了一天了,可把老婆子給急壞了。”


    林曦躺會床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太夫人,“是曦兒不孝,累外祖母擔憂了。”


    “又說胡話。”太夫人佯裝拍了他一下頭,看著與女兒肖似又乖巧的臉,心裏簡直要化了,麵上卻嗔怒道,“把身體保重了就是對老婆子最大的孝道了。”


    林曦立刻點頭笑著,又偷偷伸出一隻手握著太夫人的手,輕聲說:“外祖母,跟我來的那些人呢,大表哥可帶回侯府了?”


    太夫人回握著,手裏的手瘦瘦的,讓人憐惜不已,“已經帶回去安置了,你大表哥一回來把人一放就要來王府,不過剛出府門就碰上了你四叔,急匆匆地進來說你暈倒在王府,可把老婆子給急壞了,正好王府也來了人,老婆子就直接過來了。”


    “曦兒也沒想到。”林曦說來也委屈,他簡直是被趕鴨子上架,逼得狠了。


    太夫人輕輕拍了拍他,“老婆子都省的。”


    “老夫人,太醫來了。”


    這時齊媽媽帶著一個太醫走了進來,卻是王老太醫。


    掀了林曦的眼皮,又伸手把了脈,仔細地看了林曦的麵色,老王太醫才問:“之前可是出汗了?”


    “這孩子做了噩夢,驚醒的。”太夫人說著眼裏又心疼起來。


    老王太醫點點頭,放開了林曦的手,齊媽媽立刻將它塞進了被子裏,又細致地掖了掖。


    “王太醫,老身這外孫的身體……”


    “老夫人暫且寬心,已無性命大礙了。隻是賢侄寒症剛除不久,身體太過虛弱,看這幾日也未好好進食,如今卻又感染風寒,所以凶險了些,寒症方愈,最忌諱受凍了。”


    趙靖宜走到門口,剛好聽到王老太醫的話,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道愧疚,不過隻是片刻,便又大步走了進去。


    屋裏見到他,紛紛起身行禮,“王爺。”


    林曦雖不願,但尊卑在此他也要掙紮著起來,不過動作慢了些,果然聽到趙靖宜說:“快躺下,不必多禮。”


    聞言林曦立刻癱了回去,說實話,他對這位睿親王殿下實在沒什麽好感。自己的寒症已經差不多好了,也非常注意身體,他可是很久沒生這麽重的病了呀,可是拜這位所賜,舊疾複發,今後要花更多的力氣才能養好。


    趙靖宜湊近林曦的床邊,仔細看了看林曦的臉色,後者低下頭,做靦腆狀,省得自己沒有好臉色惹出麻煩。


    趙靖宜豈會看不出林曦的小動作,隻是他心裏有愧,林曦如此反而讓他好笑,他伸手摸了摸林曦的腦袋,感覺頭發柔軟,心裏也不禁軟了下來。


    “需要什麽盡管提,本王都滿足你。”口氣連他自己也不曾意識到有多溫和。


    林曦搖了搖頭,想要將頭上的手甩開,不過人小力微,那人手又大,還摸上癮了,隻能抬頭說:“我餓了,十來天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說完為表達真實性,肚子咕嚕嚕叫喚,林曦臉都紅了。


    兒子度過了難關,心情難得開朗,趙靖宜開懷大笑,“行,想吃什麽盡可提,曹忠,吩咐下去,好好整一桌慰勞林公子。”


    那跟隨而來的老太監笑著應“是”。


    王老太醫聞言立刻搖頭製止,“王爺,賢侄還在病中,清粥小菜方為適宜,不可大魚大肉。”


    趙靖宜回頭看林曦,後者生生地從那張麵癱臉上看出“那就沒辦法了,為了你身體好”的意思,雖然知道但也很可氣。


    曹公公笑道:“老奴定會吩咐下去,讓廚房好生熬粥,盡早讓林公子身體痊愈,屆時再整一桌好席麵補補身子。”


    趙靖宜滿意地點頭。


    而太夫人卻和林曦互相看了一眼,卻見林曦輕輕地搖了搖頭,便了然起身道:“王爺好意,老身待外孫兒謝過王爺,隻是家中已經備好了一切,多年不曾見曦兒,都想念的緊,就不便打攪多日了。”


    趙靖宜沒有接過太夫人的話,隻是看著林曦問,“你要去侯府?”


    林曦心上一緊,不知道這位親王心裏想法,便緩緩地點了點頭,“春節已在眼前,總是不便在外做客。”


    趙靖宜臉上沒有表情,“犬子尚未痊愈。”


    聞言林曦抬起頭,“王爺是希望曦留到世子痊愈?”


    趙靖宜點頭。


    林曦簡直想要罵娘,看那孩子的之前的狀態就知道有多凶險,林曦一點把握也沒有,就算勉強治好,要想痊愈沒個三五年根本不可能,難道他要在這裏呆上這麽長時間?別逗了,風險大不說,跟這個心思難猜而且態度強硬的男人在一塊兒住著,沒等那孩子的身體好轉自己就先玩完了。


    甭管心裏怎麽想,林曦還是得好聲好氣地說:“世子的身體已經暫時穩住,餘下的有太醫在比曦更有保證,如今天氣太冷,就算再要施針至少得來年開春了。”


    說著他看向王老太醫,就是這位老大人才將他拉下水的,林曦如今這般有大半的原因要歸咎於他。


    王老太醫收到林曦的目光,於是便道:“王爺,林賢侄身子底子太薄,加上憂思過重,一直未得好轉,這還是個孩子呢,怕是在這王府不自在,也不利於養病,況且世子的病還需要老朽再細細考慮。”


    趙靖宜再看林曦,隻見後者帶著歉意表情討好地笑著,如同牲畜無害的兔子。


    “若是犬子……”


    “您隨叫隨到。”林曦立刻說,趙靖宜其實並非不講理之人,林曦才相處了一會兒就感覺到了,就是壓迫感太強,湊得近了,自己定然折壽。


    趙靖宜雖然沒有放準話,但態度已經放軟,林曦便再接再厲,“走之前草民會再去看看世子的,回去之後也會盡快想想應對之法。王爺,說實話,草民學了閩大夫的針灸之術,但並未磕頭拜師,也不是大夫,看病救人草民並不專長,昨日也是運氣好,世子的症狀與草民有些相似,若是再讓草民冒冒然施針卻是不敢的。”


    這時太夫人也說,“王爺,侯府也是世子的母族,若曦兒真有這個本事,老身自不會讓他退縮懈怠。”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好多做挽留,趙靖宜於是點頭答應,“用了午膳,本王派人送你們回去。”


    “多謝王爺。”


    趙靖宜便不再多留,轉身準備離去,卻見一個圓胖的丫頭端了一碗藥進來,趙靖宜低頭一瞟黑乎乎的藥汁,散發著連他都覺得難以下咽的味道。


    “少爺,喝藥吧。”圓圓是照顧慣了林曦,所以被太夫人一同帶了來,一看見林曦的情況,二話不說就去廚房煎了藥,而團團穩重就被留在侯府整理林曦的院子了。


    趙靖宜隻見林曦那張乖順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表情分外不情願,卻見那胖丫頭往前一遞便說:“閩大夫吩咐了,少爺若是再受涼病發了,這藥就得多喝十日。”


    太夫人接過藥碗,輕輕吹了吹,聞到那味道也是一皺眉,不過閩大夫的話她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湊近林曦勸道:“曦兒快喝吧。”


    林曦頓時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趙靖宜微哂,轉頭對曹公公說:“去弄碟蜜餞來。”


    曹公公樂道:“是。”


    林曦喝了藥,過了半個時辰又喝了粥,頓時感覺身體恢複了力氣,雖然依舊有些頭重腳輕,但已經好太多了。


    於是穿戴整齊,嚴實地裹成小熊,和太夫人一起進了世子的屋子,裏麵趙靖宜和幾個太醫已經在了。


    林曦把了脈,仔細檢查了下小世子,吩咐了注意事項,跟趙靖宜約好過了年便再過來看看,才與太夫人一起上了馬車離開了王府。


    到了侯府,


    太夫人撩開了窗簾,指著大門口上永寧侯府的牌匾說:“認認門,今後就是你的家了。”


    睿王府大門宏偉,能感受到高高在上的皇族力量,卻少了時間的沉澱,而“永寧侯府”這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卻飽經滄桑,耳邊聽到齊媽媽說:“這匾還是□□陛下欽賜的呢。”


    林曦沒還未進侯府就感受到了那撲麵而來的傳承百年的大世族氣息。


    車馬未停,直接進了大門,又過了儀門後便換成了軟轎,抬著進了正院,往左穿堂過了角門就見到了一個垂花門,再往裏就朝重錦堂而去,太夫人的院子。


    重錦堂裏已經站滿了人,領先了便是一個中年錦衣男子和婦人,卻是永寧侯和侯夫人劉氏,旁邊是蕭雲宣和他的妻子單氏,再接著林曦就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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