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閑的日子過得十分快,孔尚瑾除了研究自己那一屋子的書籍,就是陪著家裏頭老爹老娘說說話,現在又多了一個調.教未來小姑子的任務。秦玉邦並不是那種愚昧之人,甚至她還非常聰明,隻是到底年紀小,一直也沒有合適的老師,有時候便過於天真了一些,如今孔尚瑾親自上手,自然是要好好教導的。


    這一空閑就是將近一年的功夫,甚至永寧候都暗中著急,生怕皇帝把自家小女兒忘記了,耽誤了她的前程,孔尚瑾倒是絲毫不擔心,她不相信皇帝,但卻相信趙旭,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且不說,趙旭也沒理由放著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不用,反倒是用其他的吧。如今這樣的情況,恐怕還是老皇帝想要先壓著自己一些。


    孔尚瑾願意慢慢等,甚至她還頗為享受這樣悠閑的時光,那啥,好歹有時間去追老婆不是,如今她倒是成了秦家的常客,時常上門去獻殷勤,有時候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從家裏頭精心製作的小點心,到街邊新奇的小玩意一樣不少,弄得韋氏簡直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有時候就是秦玉雙和秦玉邦兩兄妹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走得勤了,孔尚瑾也認識了秦家其餘的幾位少爺,韋氏雖然不喜歡他們出現在未來兒媳麵前,但總歸不能一直拘著他們,事實上,在秦寶山去世,秦玉邦襲爵之後,韋氏對這幾個兒子倒是更加寬容了一些,畢竟他也希望這幾個兒子都能嫁得好一些,將來也好扶助家裏頭。


    秦家庶出的少爺都是單名,可見當初秦寶山對這些兒子的態度,其中年紀較大的二少爺秦采、三少爺秦盈都比秦玉雙小五歲,如今也有金釵之年,為人處世已經帶著點大男孩的儀態。四少爺秦榕,五少爺秦萍倒是還一團孩子氣。


    孔尚瑾對於一眾夫弟都是一視同仁,逢年過節的時候該有的禮節一樣不少,其他的就沒有了。倒不是她小氣這點東西,而是男女有別,估計韋氏也不會希望自己對著一眾弟弟沒獻殷勤的。對秦玉邦熱情,是她照顧小姑子,但要是對這些弟弟們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吃著碗裏瞧著鍋裏,她可不希望這樣的誤會讓秦玉雙傷心難過。


    事實上孔尚瑾猜的也沒錯,秦玉雙對她倒是信任,並不覺得未來的妻主會看中這些弟弟,但韋氏讓這些庶子頻頻出現,其實是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


    不得不說,秦家的少爺,除了秦玉雙之外長得都十分不錯,通俗點就是都像爹,尤其是秦盈是其中之最,柔柔弱弱的模樣,正是如今女人們最喜歡的。


    這頭孔尚瑾的表現讓老丈人十分滿意,那邊老皇帝終於熬不住,在新的一年還未到來的時候去了,這大半年的功夫,老皇帝可謂是鞠躬盡瘁,想要將自己所會的一切教給女兒,隻是她的身體,能夠好好休養著,倒是能多活一段時間,這般勞心勞力,即使有一群太醫守在身邊,最終居然也沒能活過一年。


    老皇帝死的時候,孔尚瑾還是以正四品指揮僉事的職位參加大喪,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在新帝登基禮後,她便是以正三品戶部左侍郎的職位參加朝會。


    短短三年時間,從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但手掌大權的戶部左侍郎,孔尚瑾的官職簡直可以用飛一般的跳躍來形容。


    對於孔尚瑾年紀輕輕就擔當重任,不是沒有反對的大臣,不過一來她能文能武,從邊疆回來的時候還建立了赫赫戰功,老皇帝甚至一度想要封她伯爵爵位,那可是超品的爵位。這樣一對比,似乎戶部左侍郎的位置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再有一個,朝堂大臣們如今都知道,孔尚瑾那就是新帝實打實的心腹之人,隻要不是打算現在就跟皇帝撕破臉皮的,自然就得退讓一步。


    趙旭在朝堂之上根基是少,但問題是,這一年的時間,老皇帝強撐著身體給她鋪路,效果顯然斐然。


    戶部是掌管戶籍財政的機關部門,也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厚的部門,全國上下的疆土、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以及一切的財政事宜,都是在戶部的管轄範圍之內,


    戶部侍郎的日常工作包括移民墾荒,招撫安置流民,以魚鱗圖冊、黃冊為根據,抑製豪民兼並;以限田裁異端之民;以樹藝課農官;以草地養馬放牧;以電種召佃盡地利……


    簡單來說,戶部侍郎那簡直就是個管家婆,啥事兒都要她來管一管。孔尚瑾一從悠閑度日中被提□□,就投入了為國鞠躬盡瘁的節奏之中,別說去秦家了,快要連回永寧候府的時間都沒有了。


    戶部當然不是那麽歡迎這個新來者,若不是老皇帝後期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包括六部在內的朝堂,讓朝堂為之一肅,恐怕還不是這麽溫和的為難。


    戶部尚書沈啟山五十出頭,是個老奸巨猾的性子,原本是三皇女手底下的人,但在奪嫡之中居然能毫發無損的留下來,可見不是個善茬。


    戶部是這位沈大人的地盤,新帝一上來就直接將孔尚瑾塞了進來,明麵上這位沈啟山不敢有任何異議,但暗地裏的小動作卻不會少了。


    在沈啟山看來,新帝這一招卻是昏招,是,孔尚瑾確實是她的親信,還是當年的文狀元,據說在武將之上也頗有天分。


    但這些沈啟山並不看在眼中,戶部這樣的地方,經年的老官員初進來的時候,還要頭暈眼花一番呢,更別說孔尚瑾如今尚未弱冠,在沈啟山的眼中,那就是個黃口小兒,就算文采武德再出眾又能如何!


    等著看吧,這位文采翩翩的狀元郎,在翰林院能夠如魚得水,到了戶部,那就成了離了水的錦鯉,隻能任她糊弄宰割。


    沈啟山不想給新帝難看,但若是她自己派出的人實力不濟,難道還怪的了別人,沈大人老神在在的擺出一副旁觀者清的姿態,卻很快的發現,一切卻出乎了她的預料。


    說實話,若孔尚瑾真的是個年輕官員,即使再聰明,背後還有皇帝和永寧候指點,這會兒貿貿然的闖入戶部,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的便宜。


    但誰也不會知道,這個孔尚瑾可不是那等目下無塵的文人,相反,上輩子她浸淫官場大半輩子,一路闖到廳級,可見她的本事。


    如果是兵部,刑部這樣的地方,孔尚瑾或許還不能發揮自己的能力,但到了戶部,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戶部之中,除了沈啟山她就是第二大,並且她還是皇帝的心腹大臣,即使沈啟山不給她麵子,下麵的人也不敢完全不聽。


    孔尚瑾不用她們言聽計從,但隻要不是陽奉陰違的厲害,她便能真的做一些事兒。


    到戶部第一日,孔尚瑾就把一屋子的賬本翻出來,查賬,直接鬧了個人仰馬翻。


    沈啟山看在眼中,笑在心中,覺得這位狀元郎不過是瞎折騰,別說她壓根查不出什麽來,就算是能查出來又能如何,戶部的那些暗賬,恐怕連皇上也無可奈何。


    在沈啟山看來,孔尚瑾查出賬本時候,第一件事肯定是要進宮上書,在朝堂上鬧一個天翻地覆的,誰知道這位查賬倒是查賬,幾天的功夫將賬本收拾的幹幹淨淨,但在朝堂之上,壓根就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段時間,她忙著在戶部睡覺呢。


    沈啟山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這位狀元郎是閑著無聊,在查賬玩呢?她有心讓人去試探一番,但孔尚瑾就跟滑不溜丟的魚兒似的,說話做事比她這個當了許多年尚書的人還要謹慎,去探聽的人沒查出什麽來,反倒是讓人忽悠出一些東西,氣得沈啟山幾天沒吃好,偏偏孔尚瑾到了戶部,明麵上對她尊敬有加,甚至還能笑眯眯的問一聲:“沈大人臉色不佳,可是身體不適。”


    沈啟山憋氣的不行,偏偏拿不到她的把柄,查賬原本就是侍郎分內之事,她總不能參一本說她興師動眾吧。每每看見孔尚瑾那張笑臉,她都恨不得一腳踩上去,索性真的回去休整了幾日,她倒是想要看看,這家夥能翻出什麽浪來。


    很多年後,這位沈大人臨終之前,最後悔的一件事肯定就是這時候太不把孔尚瑾當一會兒事兒,居然真的回家去休息,她怎麽都沒有料到,自己掌控了許多年的戶部,在她養身體的短短幾日之內,居然被孔尚瑾就這麽攻陷了半壁江山。


    不過是幾日的功夫,等沈啟山回到戶部,隻覺得戶部的風向已經截然不同,之前雖然因為孔尚瑾新帝心腹的身份,也有些投誠的,但大部分還在沈啟山的掌握之中,但如今,瞧瞧那些人一口一個沈大人的聲勢,哪裏有當初的高冷。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戶部這些人她還不知道,一個個都是見利忘義的角色,沒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擺在他們眼前,別說一個孔尚瑾,就是新帝親自來了,恐怕還得想辦法搪塞過去,都說禮部的人會說話,其實戶部的人也喉舌相當,那天花亂墜的本事,恐怕禮部也隻能望其項背。


    沈啟山不是沒有追問那些屬下,但一個個卻緘口不言,隻說佩服孔尚瑾的為人文采,甚至有幾個還提到孔尚瑾讓爵一事十分高義。


    沈啟山差點沒有一口唾沫糊他們一臉,天知道當初讓爵一事出來的時候,翰林院那邊滿口稱讚,戶部卻私底下都說孔尚瑾是個傻娘們,六月的天都沒變化的這般快。


    戶部的風向轉了,為何沈啟山不得而知,宮裏頭趙旭其實也好奇的很,這一日特意將孔尚瑾留下來,兩人在禦花園裏頭溜溜達達,看著孔尚瑾板著臉的模樣,趙旭倒是好笑的說道:“瞧瞧瞧瞧,這還給朕臉色看了。”


    孔尚瑾十分怨念的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微臣這段時間每日隻能睡兩個時辰,皇上覺得微臣還該笑容滿麵嗎?”


    趙旭倒是也不生氣,事實上,兩人獨處的時候,孔尚瑾若是見外,她才更加不痛快:“好啦,知道你這段時間辛苦了,隻是朕也是好奇,你是怎麽讓戶部那些油子聽話的,要知道就是先帝還在的時候,不是雷霆手段,她們也敢隨意糊弄。”


    孔尚瑾挑了挑眉頭,隻是說道:“讓人聽話無非是兩種,不是威逼就是利誘,跟戶部這些人,沒什麽情誼可言,微臣也不是想讓她們把我當成平生知己,隻是想做事的時候不受桎梏罷了,利人利己的事情,各位大人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擇。”


    趙旭想了想,倒是也沒有細問,隻是說道:“這段時間是辛苦你了,隻是你也知道,匈奴之戰雖然贏了,明朝也是大傷元氣,如今國庫空虛,戶部不握在自己手中,朕心中不安。如今朕的手下,也隻有你一個能全然信任的。”


    孔尚瑾其實也知道皇帝這段時間不好過,雖然有先帝臨終一年的教導,但掌控一個國家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二皇女的勢力倒是被清掃一空,但三皇女八皇女十皇女一脈,都有一些留下來,想想也是,隻要不是直接參與奪嫡的,皇帝不可能把他們全部哢嚓了,真要那樣的話,朝廷還辦不辦事兒了。


    孔尚瑾忙得兩眼發暈,皇帝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比起自家師妹,她還有一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那就是寵幸後妃。


    趙旭是皇女裏頭年紀最年輕的,如今還未過三十,娶夫也比較晚,但後宮如今隻有兩個皇子,一個皇女都沒有,也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一想到自家苦命的師姐每天勤勤懇懇的辦完公務,還得回後宮交差,孔尚瑾便有些忍俊不禁,搖頭晃腦的說道:“我說師姐,你可真得悠著點,眼底下都是青黑了,好歹讓太醫看看,別為了子嗣,到時候傷了身體,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聽著這麽不著調的話,趙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這話也就你敢說,如今皇後有孕,朕倒是真的可以放鬆放鬆,倒是你,那個秦家少爺還得一年多才能進門,要不要我賜下幾個美人,放心,我賜下去的,晾那個秦家子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孔尚瑾差點給她跪了,這簡直就是坑師妹的能手啊:“快別,我還沒成親呢,先弄兩個人回家豈不是戳人家的心,再說了,夫妻相得的話,哪裏還用得著別人。”


    趙旭聽了這話,倒是奇怪的說道:“真沒看出來,你倒還是個情聖。”


    孔尚瑾正要說話,卻看見前麵一隊宮人慢慢行來,顯然是宮妃的隊伍,她連忙退到皇帝身後,躬身站立。


    皇帝難得輕鬆的跟自家師妹說說話,看見來人微微皺眉,但很快換上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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