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良偉把玩著手中的一隻金步搖,上頭垂下來的明珠帶著瑩潤的光澤,她幾乎可以想象,這隻步搖帶在那個可憐男兒的身上,必定是動人萬分的。呂良偉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對那麽個孩子上了心,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從力所能及的地方,讓那個客居在永寧侯府的少爺好過一些。


    “去,把這支金步搖送給楊少爺。”呂良偉將金步搖放進一個精致的小妝奩,遞給身邊的小廝,那小廝微微有些猶豫,但見她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隻好答應下來,悶悶不樂的走了出去。


    等人走遠了,端硯才苦著臉上前,對著自家小姐說道:“小姐,那楊少爺畢竟是二房太太的外甥,您平時送禮,帶上他那一份倒也罷了,如今怎麽還專程送了東西過去?”


    端硯跟在呂良偉身邊多年,自然也知道她對男兒多有憐香惜玉的,但在家的時候倒也罷了,如今在永寧侯府,您對一個表少爺獻殷勤,看在旁人眼中成什麽樣子。


    呂良偉卻不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對,隻是擺手淡淡說道:“不過是一支釵子,之前我也送過幾位表弟,誰也說不出不對來。”


    端硯心中叫苦,但見呂良偉的模樣就知道,自己說再多的話也是無用,隻好旁敲側擊的說道:“小姐,來之前太太就吩咐過,家裏頭有意與侯府結親,您好歹注意一些。”


    一想到這個,呂良偉臉色微微一變,說實話,孔青珠確實是容貌出色,但舉止卻過於端莊大氣了一些,對著自己也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更少了幾分男兒的嫵媚,這樣的男兒,或許在自家父親眼中是好女婿的人選,但對她而言,終究少了幾分感覺。


    出發之前,家裏頭確實對呂良偉吐露過一些心思,呂家一年不如一年,當今皇上又打壓氏族,即使科舉中第,也難以被重用,如今看來,倒是真不如這些勳貴之家。呂家想要跟永寧侯府結親,一來是看準了孔青珠的品格才情,二來也是想要給呂良偉借助一份臂力,畢竟她是次女,家族的資源,到底還得優先老大那頭。


    呂良偉不是個笨人,自然也知道家裏頭的心思,到底歎了口氣,暗暗想著表弟也是不錯的,他們想讓自己娶就娶了吧,反正正房夫君的體麵,自己是會給他的。不過表弟從小懂規矩,想必到時候也不會攔著自己納侍,隻是可惜,那楊少爺雖然隻是表少爺,恐怕是不會做小的。


    要是永寧侯府知道這位的心思,恐怕一口吐沫噴上來。不過呂良偉麵子上做的非常不錯,一時之間倒是將人迷惑住。


    唯有楊怡晴那邊,收了幾次禮物,漸漸便琢磨出一些不對勁來,雖然旁人也有,但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收到的總是最精致,最合心意。


    有過兩麵之緣,呂良偉又是個容貌出色的英年才俊,楊怡晴未免有些心動。他身邊的李老爹也看出幾分來,這一日收到這支精美的步搖,忍不住關上門來問自家少爺:“少爺,那位呂小姐,莫非是……”


    楊怡晴臉頰微微泛紅,聽了這話卻板著臉說道:“奶爹,你又渾說什麽,這要是讓人聽見,我還做不做人了。”


    李老爹瞧他這副模樣,哪裏有不明白的,連忙壓低聲音說道:“這位呂小姐是大太太娘家的外甥女,雖然隻是次女,但也是高門貴女,她若是能來求娶,少爺的一輩子也有了托付。”


    聽了這話,楊怡晴的心頭卻是一沉,有些氣餒的將妝奩推倒一邊,淡淡說道:“奶爹多想了,她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家不過是看我可憐,這才照顧幾分罷了,這些東西,侯府哪位少爺那邊沒有。”


    李老爹卻說道:“但少爺這邊的格外好。”


    看了一眼楊怡晴,李老爹繼續分析道:“是,少爺您娘家一般,但好歹也是官家出生的少爺,您的親大姨,如今坐著榮國公的位置,親舅太母如今是永寧侯,親舅舅也是永寧侯嫡出女兒的正夫君,這般的身份哪裏差了。”


    楊怡晴聽著心頭一動,隨即又有些無奈的哭道:“但是除了舅舅,他們都不喜歡我。”


    李老爹有些心疼的摟住自家少爺,心中不免有些責怪這些人,是,當年自家少爺是犯了錯,但這關小少爺什麽事情,他們怎麽就不能看在血緣的份上多家關照:“別管他們喜不喜歡你,親情是斬不斷的。”


    楊怡晴被他說的有些心動,但又覺得這件事絕對成不了,李老爹繼續說道:“我看著,琮小姐畢竟還小,對少爺也是平平,但若是呂小姐的話,大太太那邊或許不答應,但二太太恐怕樂見其成。”


    在李老爹看來,自家少爺嫁進呂家,對二太太也有一些便利,隻是他卻不會想到,二太太多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所謂臂力,而去得罪了永寧侯府將來真正當家作主的大太太。


    這邊在談論呂良偉那頭大太太也跟自家兒子說起外甥女來,大太太觀察了一段時間,還是覺得外甥女確實是不錯,雖然對身邊的小廝也體貼,但會體貼的女兒家,將來對自家兒子定然也是好的,再說了,娘家大姐大姐夫都是注重規矩的人,想必外甥女在這方麵也會注意一些。


    聽了大太太的意思,孔青珠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害羞,反倒是微微皺眉。瞧他這副模樣,呂氏心中納悶,按理來說,外甥女這般的偏偏女郎,不是最討小少年們喜歡,再說他可是知道,這段時間外甥女沒少往裏頭送東西:“珠兒,這是怎麽了,我是你親爹,難道還有什麽話不能直說。”


    孔青珠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家親爹,倒是也不隱瞞,淡淡說道:“爹爹既然這麽說,那兒子便說實話了,珠兒隻是覺得,呂家姐姐確實是青年才女,未來也可能前途無量,但…….恐怕不是兒子的良配。”


    呂氏心中咯噔了一下,定睛朝著自家兒子看去,孔青珠不閃不避的看著他,嘴角還帶著一絲不多不少的笑容:“爹爹隻知道,表姐送了不少的玩物過來,卻不知道,她送到楊家表少爺那邊的才是最合心意的。”


    呂氏臉色猛地一變,楊怡晴他是知道的,嬌嬌弱弱,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一個人,不是他說,真看不上那副小家子氣的樣子。老二家的剛開始還教導一番,誰知道剛說兩句,這位就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最後索性也撒開手了,這樣的人,侯府不說男兒,就是那幾個小姐也都是不喜歡的,好吧,唯一會喜歡的,估計是老二那個不成器的東西。


    呂氏腦中飛快的閃過馮氏的那句話,覺得呂家娘子與老二有幾分相似,當時他還覺得不以為然,如今聽著自家兒子這般說,終於還是忍不住承認,這兩人還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在男色這方麵。


    孔青珠見他似乎聽了進去,笑著坐到呂氏身邊,一手挽住呂氏的手說道:“爹,我知道你的意思,即使嫁過去,表姐將來納侍也是越不過我去,女人家哪裏能守著正夫君一個人過活的,不過爹你想想,要是將來她納進門的,都是楊少爺那種哭哭啼啼的,看著都惡心心煩的很,這日子能過得舒坦嗎。”


    聽了這話,呂氏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點了點兒子的額頭說道:“未出閣的少爺,哪裏來這麽多話,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輪得到你挑三揀四。”


    孔青珠知道他並未生氣,隻是笑著說道:“那可不是,有父親幫忙看著,兒子放心的很。”


    呂氏聽了卻歎了口氣,這找媳婦比挑女婿更加不省心,原本榮國公那邊倒是不錯,偏偏沒有年齡合適的。不過雖然如此,呂氏到底是歇了跟自己娘家做親的心思,就像兒子說的,將來小侍是越不過他,但以外甥女的品味,將來一群柔柔弱弱的小侍通房,那看著都覺得心煩。


    孔青珠瞥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比起呂家表姐這般的風流才女,兒子倒是寧願選一個娘親這般,或者跟三舅母似的,榆木腦袋不解風情,並不是錯處。”


    呂氏聽了這話,忍不住瞪了兒子一眼,有這麽說自家老娘和長輩的嗎,不過想想又覺得確實如此,自家世子確實不懂男兒心思,不會哄著他,但同時也就沒有那麽多的花花心思,後院雖然有幾個小侍,但都扔給他處置。


    當年馮氏給孔尚香選親,左挑右選的,最後選中了清流嚴家。嚴家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高官厚祿,更沒有家財萬貫,那時候孔尚香嫁過去就是低嫁,呂氏一直覺得,必定是那時候去世的老太太逼得太緊,馮氏才忙不迭的定下了嚴家。


    但如今看著,他卻開始明白馮氏的苦心,嚴家確實是不夠出色,但正因為不夠出色,對孔尚香才會多一分寬容。再有一個,嚴家門風清正,當家主父雖然不多慈愛,卻重視規矩但不嚴苛。果然,孔尚香進門之後,接連生下三個女兒,固然行事作風還沒有自家兒子穩當,卻任由誰也動搖不了他的地位。


    最讓呂氏羨慕的是,嚴家那位弟妹雖然也有通房小侍,卻沒有庶出的子女,倒不是孔尚香的手段多麽高明,據說是嚴鬆自己覺得,既然嫡出的女兒夠了,沒得讓庶出的來心煩,索性不讓這些通房小侍生孩子,那是真真隻把他們當做玩意兒消遣,雖然對那幾個來說冷清了一些,但對於孔尚香來說,不知道省了多少事情。


    想到這裏,呂氏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隻可惜你三舅舅有三個女兒,偏偏都比你小太多。”


    孔青珠一聽臉色頓時複雜起來,暗道莫不成父親還打算讓自己嫁給那三位表妹不成,咳咳,那三位表妹倒真跟三舅母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從模樣到個性都是如此。


    呂家表小姐對楊家表少爺獻殷勤,侯府能有什麽秘密,沒幾天的功夫不少人都知道了,大夥兒麵子上不說,不過是礙於家裏頭規矩嚴格,呂良偉也沒讓人抓住什麽把柄罷了。


    二太太小馮氏也略有耳聞,頓時覺得頭痛欲裂,楊怡晴的未來,他其實也考慮過,隻是楊怡晴雖然客居侯府,但親生母親還在,家裏頭還有一個繼父,他若是一手做主的話,也是說不過去。


    楊怡晴的母親固然有些不對,但到底是親生的母親,這些年大概是知道侯府的厲害,每年也有書信過來,逢年過節的禮物也是不少,不說是不是真心,至少姿態擺在那兒,倒是讓小馮氏更加難辦。


    原本小馮氏想著,等這孩子到了年紀,自己給找一戶穩妥的人家,那姓楊的家夥也不敢反對,隻是楊怡晴跟他卻並不親近,反倒是對那李老爹言聽計從的,前幾次還把心思打到了孔青琮身上,不免讓小馮氏冷了心。


    隻是這次的事情,卻不是那麽容易放過的,這一日小馮氏將兩個庶子打發走,隻留下一個楊怡晴在,他看了一眼李老爹,冷笑著說道:“我倒是小看了你,當年我那弟弟走錯路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如今還要耽誤我外甥不成。”


    李老爹嚇得跪下,當年出事之後,原本榮國公夫人是要把他打死的,是死去的少爺拚死相護才活了下來,正因為如此,李老爹自問處處為小少爺著想。如今聽了小馮氏的話,李老爹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爭辯道:“二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小馮氏卻不管他,隻是看著楊怡晴,見他如今出落的更像是死去的弟弟,更是一陣心煩,歎了口氣說道:“呂家小姐是外人,她送來的東西,你當做尋常的禮物收下倒也罷了,畢竟大家都有,但怎麽敢用什麽荷包做回禮。”


    楊怡晴嚇得臉色慘白,又開始掉眼淚起來:“舅舅,我,我隻是想要謝謝呂小姐。”


    瞧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欺負了他,但小馮氏自問對這個外甥也算是盡到了心:“住口,給我把眼淚收起來。”


    楊怡晴從未見過小馮氏聲色俱厲的模樣,嚇得一時間連哭都忘了,眼淚還掛在眼眶裏頭好不可憐,小馮氏看著又是有些心軟,他沒有日子,這個外甥過來之後,也是當做半個兒子在教養的,隻是這孩子從小跟在他那弟弟身邊長大,性子怎麽都拗不過來。


    小馮氏揉了揉額頭,開口說道:“這些厲害關係,你還小不知道,但你要明白,你跟那位呂小姐,是絕無可能的,趁早死了這條心,否則的話,我就隻能把你送回杭州了。”


    這話一出,頓時嚇得主仆兩個顫顫欲墜,小馮氏狠了狠心,繼續說道:“將來你的婚事,我會做主,但這樣的事情再出一次,就絕不會這般輕飄飄的帶過,你上了這麽長時間的學,總該知道禮義廉恥。”


    這話卻說的太重了一些,從小馮氏房裏頭出來,楊怡晴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一時間覺得羞愧無比,一時間又對未來絕望,李老爹受了責罰,這會兒也不敢胡亂說話,主仆倆回到房中,又是抱頭痛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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