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季嵐川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下樓,卻正巧碰上了準備上樓叫他的秦子珩。


    “早,”笑著衝青年招了招手,站在一樓的秦子珩掛斷手機,“今天要提前去公司做點事,就不能陪你吃早飯了。”


    秦家大少長相俊美,一雙桃花眼更是不笑也多情,尤其當他專注地看向某處之時,更會讓人產生一種被深愛的錯覺。


    “我又不是小孩子,”搖頭失笑,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快步下樓,“吃早飯了嗎?要不要讓小王幫你帶點?”


    感受到對方不加掩飾的關心,秦子珩嘴角染上幾分笑意:“不用麻煩,你乖乖在家,晚上等我接你出去玩。”


    知道對方此時是鐵了心想對原主好,季嵐川也懶得在這件事上作妖,該來的總是會來,不被秦子珩的朋友指指點點,“季嵐”又怎麽會察覺到白時年的存在。


    “那我等你回家,”學著原主的樣子替對方整了整領帶,季嵐川輕聲催促,“去吧,別耽誤事兒。”


    看著青年柔和漂亮的眉眼,秦子珩有一瞬間的晃神,他是愛白時年的,可比起那見不得光又苦澀的暗戀,眼前的季嵐反而更能讓他心安。


    是錯覺嗎?對方好像不再隻是一道替代時年的影子。


    “季嵐,”一把扣住青年想要收回的左手,秦子珩沒頭沒尾地喊,“季嵐。”


    莫名其妙。


    送走突然抽風的主角攻,季嵐川總算能騰出空來吃早飯,可惜他一進餐廳,就接收到了秦征絕對稱不上友善的目光。


    “三爺。”禮數周全地彎腰,季嵐川正想裝傻無視對方,誰料一縷黑氣卻突然闖入他的眼簾。


    古語有雲:道家觀氣,需以五行配之,黑如漆而有潤澤,為正,為吉;如煙煤蠟而暗,則為邪,為凶。


    秦征命宮處黑氣暗沉、且位於皮內肉外,換句通俗的話來講,就是網上流行的“印堂發黑”。


    看來有功德金光護體的人也會倒黴,下意識地多看秦征兩眼,季嵐川並不認為對方會出什麽大事,這人氣運衝天,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能轉危為安。


    “你……”


    發覺對方盯著自己看個不停,秦征本想出聲斥責,卻又在對上青年眼睛的一瞬收了聲。


    那不是一隻家雀該有的目光。


    如同凜冬初至,青年水潤的雙眸霎時結上一層薄冰,像是超脫世俗的淡然、又像看透一切的悲憫,縱然隻有一瞬,可秦征卻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渾然不知對方所思所想,季嵐川歪頭:“三爺?”


    利劍歸鞘,青年言笑晏晏,又化成一汪軟綿綿的春水,他的表情是那樣真摯,任誰都會覺得他好拿捏且無害。


    就是這麽一晃神的功夫,秦征到嘴邊的話突然拐了個彎:“無事,你慢慢吃。”


    ……?


    乍然聽到對方堪稱溫和的叮囑,季嵐川差點沒能握住手裏的勺子,祖師爺在上,難道秦征昨晚也被人魂穿了一遭?


    低頭喝粥,季嵐川默念口訣將左眼解封,餘光所反饋來的信息顯示,對方還是那個如假包換的大金山。


    “管好你的眼睛。”一直偷看我像什麽樣子。


    起身離席,被對方接連擾亂心緒的男人冷冷地出聲警告,確定自己沒有暴露,季嵐川不解其意,隻當是自己的打量又惹了對方不開心——


    什麽溫和可親都是假的,這男人果然還是喜怒無常的蛇精病。


    宅在家裏兩天,季嵐川終於成功地邁出了秦宅的大門,哪怕被秦子珩牽住左手,也不能打消他重獲自由的喜悅。


    “今天來的都是熟人,”電梯內,秦子珩柔聲安慰著身邊稍顯緊張的小情人,“我和他們打過招呼,不會有人讓你為難。”


    說得好聽,偷偷翻了個白眼,季嵐川想起原著裏的劇情。


    主角攻受竹馬竹馬,秦子珩的朋友自然也都和白時年相識,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麽多年過去,誰不知道秦家大少對白家幺子有意思?


    原主一個窮學生、又長了一張和白時年七成相似的臉,秦子珩趕在白時年訂婚後把人帶出來,任誰都會以為季嵐是用來療傷的替身。


    替身就是贗品,贗品就是假貨,少了白家那樣的家世做支撐,就算原主和白時年長得一模一樣,也隻能成為這群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季嵐一心想躋身豪門,卻不知自己早就成了上層圈子裏的笑話,那些看似平易近人的公子哥,背地裏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跳梁小醜般逗趣兒的傻子。


    胸口一陣憋悶,原著漸漸模糊的文字又在季嵐川腦中清晰起來,在這一刻,他完完全全地共情了原主的憤怒與不甘。


    “叮。”


    電梯門打開,秦子珩並沒有發現身邊人一瞬間的不適,他牽著青年大步走向包廂,仿佛要證明什麽似的扣緊了對方的手指。


    “秦少來了!”


    兩人才進包廂,立即便有一個眼尖的小胖子上前招呼,眼下秦家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時候,哪怕去到天子腳下的b市,秦子珩也能被大部分人尊稱一聲“秦少”。


    “這就是你新找的小情人?”推開身旁礙事的小胖子,一個穿著花哨的年輕人湊了過來,他手上拿著杯酒,看向季嵐川的眼神頗有些不懷好意,“嘖嘖嘖,這張臉、長得可真……”


    “黎豐!”趕在對方話說完前匆忙打斷,秦子珩蹙眉,故意強調什麽似的介紹起季嵐川,“這是季嵐,我男朋友。”


    “……可真漂亮。”


    男朋友這個詞耐人尋味,黎豐光速改口,並和周圍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吹了個口哨,笑嘻嘻地將酒杯向季嵐川麵前一遞:“嫂子好。”


    除了秦子珩,這群人裏就屬黎豐的地位最高,見對方帶頭起哄,包廂裏的氣氛一下子就鬧騰起來。


    可惜,原主並不是什麽剛進城的土包子,作為一個勢要闖進上流社會的小白臉,季嵐對認酒喝酒都很有一套,黎豐惡作劇失敗,便把原主記在了心上。


    這都什麽事兒啊。


    一口幹掉杯中琥珀色的烈酒,季嵐川笑著晃了晃冰塊:“你好,我是季嵐。”


    他長相幹淨,挑眉而笑時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撩人,那淡紅的眼尾微微上挑,恰到好處地詮釋了何為風月旖旎。


    艸,秦子珩新找的小情人可真他媽好看。


    哪怕和白時年的關係再好,黎豐也不得不承認季嵐的耀眼,他盯著青年粉嫩的指尖,總覺得今晚的好戲可能要砸。


    眼底閃過一抹驚豔,秦子珩也沒想到對方還有如此令他意外的一麵,五官相似卻氣質迥異,在這一秒,季嵐川成功地將自己與白時年區別開來。


    察覺到氣氛微妙,眾人麵麵相覷,下意識將最中間的主位讓了出來,季嵐川毫不怯場地挨著秦子珩坐下,順便將這群公子哥和書中的甲乙丙丁一一對應。


    花哨男黎豐,原著中白時年的頭號擁躉,自打秦子珩帶著新歡出現,他就沒少明裏暗裏地對原主使壞;


    還有小胖子郝誌,這人家世一般卻長袖善舞,他在圈子裏向來是中立和稀泥,倒是跟原主沒太多交集。


    剩下的二代們都是小說背景板,每次被拉出來放風時,不是在嘲笑原主的不自量力、就是在襯托主角攻受的絕美愛情。


    所以說,小說裏的公子哥就是悠閑。


    不動聲色地按住小腹,季嵐川隻覺得胃火燎似的痛,鬼知道原主是什麽狼火,拖著這副病軀還能和人談笑風生。


    包間裏光線昏暗,是故並沒有人發覺他的異樣,秦子珩也樂得別人打聽季嵐,仿佛這樣就能證明他早已放下了那段漫長無望的暗戀。


    “對,他現在和我住在一起……”


    話未說完,包間的大門就被人“哢噠”一聲推開,來人一身白衣,氣質端的是風光霽月:“我說,出來玩也不叫我一塊兒?”


    “時年?你怎麽來了?”幹巴巴地張嘴,秦子珩差點沒能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想都不想地側過身子,用肩膀擋住了季嵐川的臉。


    各色目光尖刀般地紮在脊背,眾人幸災樂禍地等著青年的反應,新歡舊愛齊聚一堂,兩相對比之下,任誰都能看出白時年才是那個正牌。


    可季嵐川卻很平靜,他老神在在地把玩著酒杯,同時在心裏確定了一件事。


    白時年變了。


    無論是重生也好、魂穿也罷,原著中為性向迷茫的主角受,絕對不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我叫他來的,”得意地拋了拋手機,黎豐的笑裏滿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惡劣,“時年好不容易回國,怎麽能不叫他來聚一聚。”


    “回國?”秦子珩訝然,“你不是……”


    “要留在y國和陸家的女兒訂婚?”像是猜到對方會說什麽,白時年坦然一笑,“我才23,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單身。”


    白家小少爺發話,眾人立刻配合地哄笑起來,包間內的氣氛變得熱絡而又歡快,在這一刻,季嵐川忽地理解了原主絕望退場的原因。


    作者說的沒錯,主角攻受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螢火豈敢與皓月爭輝?隻要有白時年在,就不會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季嵐。


    ——哪怕他現在還頂著秦子珩男友的名頭。


    有趣,鳳眸微眯,季嵐川眼中有遊魚閃倏,事關生死,就算他不愛秦子珩,也不能任由白時年這樣打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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