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蒼岫解完了玉,五位族長才有心思去看別人的。可是先看過了他那先在本世界苦修多年,又與大千世界所學的雕版技藝相融合而成的雕工,抬高了標準,再看別人的,就算再好也被比出了瑕疵。


    五人重新分散開,在場中分散觀察,一一記錄點靈師技術的優劣:蒼溪方家的方明誠靈力凝得不穩,雕出的陣紋不夠均勻;淩霜城謝氏的謝枯榮下刀太急,紋路太過淩厲,不夠圓潤;明家的明蒼巒用刀略重,引靈紋刻得太深,給自己點靈眼伏下了困境;散修關烽的引靈陣陣尾稍偏,封鎖靈氣不夠嚴密……


    而他們偶爾有極為精彩的發揮,幾位家主打算誇獎一二,腦中竟隻有一個評價——接近明蒼岫的刀法。


    解靈這一步做到極致,也就是明蒼岫那個樣子了。就像登山,一個人已經站在了最高峰上,底下的人再努力,再提升,也隻能是無限接近那人。甚至於拿他們自己多年練習臻至完美的刀法和明蒼岫的相比,似乎也少了一分道韻。


    四位家主心中的感歎,到了解靈璧這一環節結束,該由他們點評雕工時,都變成了對明蒼岫毫不保留的誇獎。輪到其他人時,點評就相對簡單許多,隻挑出幾乎需要改進的地方略加提點,能省的就全省了——他們還希望大會快點結束,早些學到玄文呢。


    唯有明召儀這個做父親的不能誇,反而要壓一壓他,隻是雕工方麵實在挑不出缺點,便指著那兩枚玄文說:“不好生刻我明家相傳的陣紋,反而標新立異,隻求刀法好看,點靈時我且看你能不能收住靈氣!”


    明蒼岫恭恭敬敬地聽著,神色平靜。明蒼巒等人卻死死盯著他,心思複雜,既希望他能成功,更希望他不能成功。


    他所創的什麽玄文雕法若成功了,做了家主之後,必定要在明家推廣,他們身為明家弟子都能學到,還可以得到他的指點,這些好處誰也舍不得推出去。可他若真當了家主,這些人長輩竭力謀劃,自己也拚命爭取的家主之位就永遠落不到自己頭上了。


    而方明誠和其他幾位點靈師家的子弟被他比得幾乎一無是處,簡直要把明蒼岫恨到骨子裏了。聽著明召儀的話心裏才稍稍安慰點兒,低聲非議著:“他是會弄些別人都不懂的新東西,可那跟點靈珠一樣嗎?那是把靈珠外麵的玉殼打碎就行,點靈要的可是精細,就憑他那雙手……”


    是啊,他那雙手不是廢了嗎?


    諸位被他比得灰頭土臉的點靈師心裏頓時又生出了幾分希望——就算他還能雕玉又怎麽樣,就算他學了“玄文”,開創新的解靈方法又怎麽樣,點靈這一步他們還有一爭之力!


    最後一名點靈師獻上靈璧,由幾位族長點評過後,便到了最重要的點靈環節。


    這一步也是最能昭顯點靈師技藝的一步。點靈時要把靈璧放在一種特殊珊瑚製成的盒子裏,這種盒子對靈氣極敏感,點靈那一霎那的靈氣變動,就會引得其內部變色。哪怕是完全不懂點靈這一行的外人,隻要看到珊瑚板上的顏色變化,就能知道這次點靈是否成功。


    為了讓觀賽之人能清楚看到每一位點靈師的點靈技術,這一關並不是眾人各拿一塊碧珊瑚板在座位上完成,而是在眾人目光焦點之中依次完成。


    按照往年的慣例,明蒼岫是第一個解好靈璧的,點靈自然也該他來。可蒼溪方家與廣樂白家家主卻按住了他,含笑說道:“不成,方才看了你解靈璧,再看別人的便都覺和難以入眼,要是這回你點靈點得再那麽好,這場大會還有什麽看頭?你且等等,讓別人先試吧。”


    幾位族長也是同樣的意思,明蒼岫不好駁前輩的麵子,見父親也點了頭,便躬身施禮,站在眾人身後看別人點靈。


    方明誠本就對明蒼岫諸多不滿,看見自己的父親把他捧到這個地步,心裏的鬱氣簡直快要凝成實質,把他這個人都裹起來了。輪到他點靈時,他的心神始終難以完全集中,就在凝成靈氣針點向玉殼的那一刻,他腦中還在想著大會前之前明蒼岫弄碎靈璧,幻化出一株樹困住他的樣子。


    他都習慣了那麽用力弄碎玉殼,在點靈時也肯定會弄成那樣子!


    想到明蒼岫在眾人麵前點碎靈璧,靈氣狂飆四散的樣子,他心裏暗暗愉快了許多,嘴角微揚,指尖靈氣針重重戳上了靈珠外層被削得薄薄的玉殼。


    玉殼穿破,一道靈氣洶湧而出,竟像他幻想中明蒼岫該遇到的場麵。他一時失神,等到想起引導收束靈氣的時候,那張翠綠色珊瑚板的顏色已經消褪幾分,變成了稍淺的鸚哥兒綠。


    他的臉“唰”地變了色,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張珊瑚板,半晌才抬起頭來,恨恨瞪了明蒼岫一眼,指著他道:“你害我點靈失手,我且看你是什麽下場!”


    他父親在旁邊都呆愣住了,不知他是怎麽恨上明蒼岫的。醒過神來之後,他立刻揮袖叫人,吩咐道:“把這孽障給我拖下去,回去之後立刻送到棼山別苑禁閉!”


    方明誠悲憤交加地被人拖到場外,一雙眼仍是死死盯著明蒼岫,不死心地想看他最後怎麽出醜。一名名點靈師上台刺破靈珠,明明隻是瞬間的事,在他眼中時間卻像是被無限拉長了,看得他無比焦慮。


    而在他之後,也沒人像他那樣在比賽中恍神,甚至因為他的前車之覆,後麵的人都格外聚精會神,發揮得比平素更好了幾分。


    尤其是明蒼巒。


    他解玉的手法雖然在文華宗傳承的雕刻術襯托下顯不出什麽,點靈時卻能凝成細如發絲的纖細靈絲,極穩定精準地刺破珠璧。剛剛從珠孔流出來的靈氣便被他的真元包裹著引入雕成蟠龍的封靈陣線,承托著玉璧的碧珊瑚仍是一片濃翠,毫無變化。


    做完這一切,他在幾位族長的讚譽聲中抬起眼,深深看了眼明蒼岫,仿佛炫耀,又仿佛挑釁。明蒼岫也看向他,就像他父親,像一位真正的族長對族中子弟那樣,溫和而慈愛的對這位堂弟笑了笑。


    明蒼巒也哽著一口氣離了場。後麵的點靈師依次而行,一個個展露自己最高的水準,期待前輩大師們給他們點評和建議。明蒼岫卻似乎已經和他們不在一個層次,而是與幾位前輩一般,站在了可以點評他們的超然位置上。


    直到一位來自西荒的散修點靈師離去,眾人最期待的時刻也終於到來。


    明召儀對兒子點了點頭,含笑說:“輪到你了,盡力而為,讓為父看看你弄出的這神秘玄文效果如何吧。”


    明蒼岫應聲而動,坐到點靈桌前,將自己解好的玉璧放在碧珊瑚板上。


    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凝起一道銳利又凝實的靈氣,朝著靈珠上狠狠一點!那道靈氣並不像普通解靈師凝出的那般細若發絲,甚至給人種狂暴的感覺,仿佛他不是在點靈眼,而是要破壞玉殼,將靈珠內的靈氣完全釋放出來一般!


    玉殼碎裂的細細聲音響起,響進了圍在他身邊的五名族長心中,也響進了台下所有觀者心中。許多人不知不覺伸長脖頸,甚至站起身,將神識擴到極致,交錯著籠罩在那枚靈璧上。


    靈珠被洞穿,穿出的孔洞甚至比方明誠的還要大,不少人都驚歎了一聲,似乎已預見了他失敗的下場。有些人不忍心地偏過頭,有些人臉上悄然浮起笑容,但所有人的神識都沒有偏離靈璧,都想看看那兩個複雜又神秘的玄文究竟能有什麽作用。


    碎裂的玉殼落入靈珠內,碧中透白的珠壁上忽然湧現了一點細小的純白靈液,眼看就要透出玉殼,化作靈氣散到空中!


    然而就在靈氣將溢未溢的刹那,整片靈璧卻忽然活了起來,其中一枚玄文伸展開來,化作淡黃的泥土湧向剛剛點出的靈點,將其牢牢封住。整片玉石隨之慢慢變得暗淡蒼黃,像是一枚從田裏撿起的普通土塊,靜靜躺在那枚碧珊瑚上。


    “咦?”五名族長同時發出了這一聲驚歎,場外無數觀者也發出了同樣的驚歎。明召儀當場拿起靈璧,將神識歎入其中仔細觀察,臉上神情不斷變幻,身邊幾名點靈大師也是同樣的驚訝,連聲勸他:“明兄別光看,試試可否引出靈氣來!”


    身邊的人都在催促他快試,他卻搖了搖頭,握著那塊泥土似的靈璧說道:“這塊靈璧不用真元!不用靈氣相引!”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靈璧重新露出清潤剔透的本相,一股靈液化作水流汩汩流出,卻不像平常那樣見風便化作靈氣,而是始終維持著靈液的狀態。


    眾人驚駭不已,急切地問道:“這是怎麽做到的,明兄你是如何引導這靈氣的?”


    明召儀索性將靈璧往身邊的人手裏一塞,又驚又喜地說:“你們自己試試,這靈璧根本不需要有真元引導,隻要一動念……不,這已經不是靈璧,而是儲靈的法器了!”


    他拿到靈璧的一刻,神識就已經能和玉璧連相通,而玉璧上刻著的兩個字也清清楚楚地浮在他腦海裏。他本不認得那兩個字,可看到它的一刻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那兩個字一個是“堙”,一個是“導”。


    “堙”已化作泥土封堵靈眼,而“導”就在他眼前如星子般閃動,引誘他碰觸。他隻稍稍動念,那個“堙”字便重新化作玄文,靈璧裏的靈液卻像是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隨著他的心意流淌到空中。


    明蒼岫在旁邊解釋道:“這兩個玄文一為‘堙’,一為‘導’。文華宗史書中記載,上古有大神鯀以息壤堙堵洪水,鯀子禹疏導洪水,安定九洲,我在玉璧上刻上這兩個字,便能借用當年的大神的玄術,讓使用之人可以隨心堙、導靈氣。”


    他本想隻簡單講講玄文的用法,自己所用的這兩個玄文的意思和寫法,可是台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連他父親和幾名前輩都拉著他不放,定要他多講些不可。


    他為難地苦笑道:“點靈大會還沒結束……”


    謝城主不耐煩地說:“什麽沒結束,就是你勝了,剩下的以後再說,別吊著我們胃口,快講!”


    場外修士也紛紛叫道:“我們從開場前便等著你講這個,你都開講了,怎麽還讓我們等!”


    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明蒼岫無奈,隻得從這兩個字講起,慢慢引出“諸天萬界”的概念和大千世界的修仙方法。


    整個會場都沉浸在他的講解中,這場大會的光輝盡被他一人占去,事後也沒人能想起來除了他之外還有哪位點靈師出彩。這是與他一同參賽者的不幸,更是他們的幸運,因為他們能作為這個小千世界第一批接觸玄文大道的人,分享這份教化功德。


    以明蒼岫為中心,天上堆起一片彩雲,雲中隱隱傳來有絲竹之聲。從那片雲間照下一道玄黃功德之氣,其中七成落到了他身上,剩下三成化作無數細小光絲,落到認真聽他講解的人身上。


    而那些雖也坐在場中,卻因為嫉恨等原因固執地不肯聽他講這些天外玄術的人,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功德之光沐浴全場,自己卻被這片充滿歡悅的世界拋棄。


    沐浴功德一事受益最大的卻不是明蒼岫,而是他父親明召儀。他本來壓製著天劫,準備在這場大會後便渡劫飛升的,可是因為聽了這場小千世界從未有過的,真正直指大道的講道後,他身上沾染了功德之氣,可以不渡天劫直接飛升了。


    功德之氣落盡後,那片彩雲中便落下了一道接引陣光,將明召儀引向上界。明蒼岫站起身來,悲喜交集地目送父親離開,朝周圍聽講的人拱了拱手:“今日的講道暫且到此,我回去做些準備,三日後便來通知諸位以後的講道安排。”


    眾人雖然戀戀不舍,可知道以後還能聽到這般妙道,也就安心散去了。唯有徐寄塵一直在原地等著他,眾人都散去之後才走上前去,握著拳頓了一頓,說道:“我將來要隨你去那個文華宗的。”


    明蒼岫伸手握住他的手背,笑道:“徐大哥就是不說,我也會等你一起飛升的。”又對邵宗嚴和晏寒江說:“請兩位帶我去傳送陣打分吧。”


    這才是正事。


    晏寒江在這個世界早已呆得不耐煩,邵道長也有點惦著他的直銷事業,草魚精索性伸手卷起一道黑風,帶著四人一同飛去了位在百裏之外的傳送陣,精準的落進陣中。


    傳送那裏有千蜃閣的幻術遮掩,徐寄塵看不見傳送陣,也看不見陣中三人,眼中泛起一陣驚慌,轉著身子到處找人,甚至掏出劍來試圖破壞傳送陣。


    客戶連忙拉住徐寄塵的手,強把他拉出了傳送陣,托著他的臉看向自己,安慰道:“我就在這裏,這兒是千蜃閣的傳送陣,外設幻陣,隻有他們所出遊戲的客戶可以看到,我就在你身邊,沒被傳送到異界。”


    他這邊安慰著徐寄塵,那邊的紅衣npc和他肩上的金烏也被觸發,問他是否滿意這次旅行,請他打分。


    明蒼岫毫不猶豫地說:“滿分!兩位道友於我有再造之恩,必然是滿分!”


    打完分之後,他又恭敬地問道:“清景前輩,沈老師,我打算在這裏傳下文華宗的玄文大道,兩位可否將我的打算代轉到文華宗,請宗門長輩賜我一份星路引?”


    這事他下界之前已經和老師們說過,也是得了文華宗同意的,可是他們這座小千世界附屬於河洛大世界,而非元泱大世界。沒有這份星路引,他將來建起下院,弟子飛升時飛錯界,還不知以後有幾個能有機會轉換世界,進入元泱。


    此話一出,那兩名擬真npc身上忽然散放出道道光華,靈動起來。


    清景一眼看見邵宗嚴,就驚喜地說道:“又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的工作效率簡直太高了,最近幾次都是滿分好評,連投訴咱們遊戲的都沒有了!”


    他和客服親切友好地交流著,他肩上的金烏卻將脖子一伸,拍拍翅膀化作一名白衣男子落下,對明蒼岫說:“你的情況我們這邊已經有備案了,星路引過幾天自有文華宗的人送來,不過我要代表萬仙盟和你談一項合作——我們紀實司正計劃要拍一套‘小千世界開拓者’特輯,專門跟拍那些在小千世界傳播科學修仙理念,引導大眾修行的修士。你作為第一個在遊戲中學成歸來,並將上界功法傳播回本世界的學子,願意上我們的第一期節目嗎?”


    上圓光幻視!諸天萬界揚名!正式得到文華宗承認的小千世界第一個附屬宗門!幸福來得太快,他想都不用想,隻怕猶豫一下這個好機會就溜走了,應聲答道:“我願意!”


    沈老師那邊跟客戶商議拍攝細節,清景這邊也在勸邵宗嚴:“我們這個新節目不隻拍這些學成歸來的學生,那樣人太少,做不起來節目,所以還要拍一些在小千世界開辟辦事處的本盟員工。你現在已經轉正了,又獨立負責一界的代銷點,也有資格上這節目,要不要試試?”


    他能行嗎?他天天坑蒙拐騙的,可比不了人家江苑兄那樣有真本事,能開辦事處……


    清景見他猶豫,便大包大攬地說:“沒你想得那麽難,沈老師可是萬仙盟最優秀的後期團隊,什麽效果都能剪出來!你看我現在那麽紅,我可是從一個隻有一張臉上文盲妖修過來的,你比我那時候強多了。放心,別的都不重要,在咱們萬仙盟工作,隻要有臉就夠了!”


    就隻要……臉?邵道長微妙地覺得,自己不是很想錄這個節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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