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嚴匆匆收拾了剩菜,壓滅火堆,把草魚係在脖子上,就準備和大師一起上路。


    既然已經在河岸邊了,他們便打算沿河而下。有河的地方植被生長更密集,河邊有來喝水的小型動物可以捕食,也更容易找到有人住的地方。隻是河邊的土地鬆軟泥濘,走起來不如幹燥的山地輕快,他便在不遠片砍了兩根粗長的枝條削成拐杖,與大師各拿了一根。


    兩人都是常走山路的人,行走的時候習慣將膝蓋微微彎曲,把全身重量壓在腳後跟上,這樣重心偏後,不容易栽倒。手裏的樹枝則隻是稍作支撐,遇到草叢時再往前探一探,驚起潛伏在裏麵的蛇蟲鼠蟻之類。


    朝下遊疾行了一會兒,天氣明顯就熱了起來,太陽從密林縫隙裏照進來,不時閃到人的眼睛。


    河邊草叢和密林間也飛出嗡嗡作響的不知名小蟲,邵道長走在前麵,首當其衝地撞上了一團小蟲,一喘氣幾乎就要吸進鼻腔裏幾隻。


    這麽下去可怎麽走路。邵道長皺了皺眉,揮袖趕開小蟲,便從救生包裏掏出一床蚊帳撕開,給兩人一人頭上裹了一片。長過肩的部分從兩邊劃開,在肩頭開個汽兒好讓胳膊伸出來,再用繩子在腰間一束,底下的就和衣擺一樣任它垂著。


    紗帳的麵料既薄又挺,既護住了頭臉和上身,又不至於影響視線。邵道長又翻出煉金丹用的雄黃粉,全身上下灑了,不僅驅蟲,還能驅走一些靠嗅覺尋找食物的大型野獸。不過這座山上不知是不是吸血鬼盤踞的緣故,始終沒有虎豹之類的猛獸出現,倒是方便了他們。


    有了這套防蟲裝,那些烏雲似的小蟲子在他們麵前主動分開,空中嗡嚶的一些不知蠅子還是蜂也遠遠繞開了他們,總算能正常呼吸和看路了。


    然而河邊濕地除了惱人的飛蟲,也是有些好東西的。趕路的時候,邵宗嚴便意外在一片矮草叢中發現了幾隻擠在一起的白白的圓團,就像是一窩擠在一起的雪白鵝蛋。其表麵略灑著些土色的點,看上去嫩嫩滑滑的,令人一看就聯想到了它們烹熟後的美味。


    他提著棍子直衝過去,摘下一個掰開看了看,裏麵也是雪白柔滑的,果然就是他認識的馬勃!而且菌子極嫩,正是堪入菜的時候。他立刻拿出笸籮將那幾隻擠在一起的都撿了,起身又到附近找其他的。


    釋念大師看到他給自己采蘑菇,心裏又感動又不安,連忙幫著他一起找那些醒目的碩大白菇,拿衣襟兜著送過去,又勸他不要為了給自己準備素食而浪費時間。


    邵宗嚴笑道:“大師過慮了,這些馬勃嫩生生的,炒好後味道定然不錯,我平常見了也不會放過的,不光是為了照顧大師。再說它們生得也不遠,咱們撿了一笸籮也沒花多少時間不是?”


    釋念澀然一笑,歎道:“道長這般關照我,我真不知如何回報了。”


    到時候你不投訴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客服道長眯著眼微笑,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灑落到他頭發上,像是給那頭烏發鍍上了一層金邊,落在大師眼裏簡直就像是特地化身凡人來點化他的神佛。


    可他已泥足深陷,還能滌淨穢垢麽?


    他沉默地垂下頭,跟在客服身後拄杖而行。


    海拔高度每降一點就溫暖濕潤一些,水邊和林中的植被不停變化,水邊的蒲草換成了菰草,隻是莖還青青細細的,沒變成膨大鮮甜的茭白。雖然沒找到太好的蔬食,他們卻在草叢撿到了幾枚直接生在地上的鳥蛋,比鴨蛋還大些,對著陽光看看也十分清透。附近還有比鴨子更大的長腿水鳥上下翻飛,就是飛得太遠了點,不方便捕捉。


    稍遠一點的林子裏還生著幾株野桃,果子掛得低,粉粉白白的十分漂亮,邵道長便跑過去折了幾枝。向陽幾枝上已經有熟得略發軟的了,邵宗嚴索性就在溪邊拿水洗了洗,用鹽搓掉皮上的絨毛,一人分了一個邊走邊啃。


    桃子又甜又多汁,靠近核的部分略微泛酸,吃了以後生津止渴、齒頰留香。每個桃子都有拳頭大小,吃完之後不僅解渴,也像是吃了一小頓加餐一樣,走了半晌山路都沒覺著饑餓。


    晏寒江吃的則是邵宗嚴從自己手上那個切下來的桃塊,切得薄薄的,拿在他手裏卻感覺比最大的長西瓜還要大,吃了幾片就把胃撐得滿滿的,連午飯都不太想吃了。


    邵道長在吃飯方麵照顧魚比照顧客戶要多,既然晏寒江不餓,他們做人類的就艱苦一點,隨便熱點剩饅頭剩菜也是一餐。大師一個出家人化緣化慣了,就算在吸血鬼城堡裏享受了封建領主階層的奢侈生活,也不改樸素本質,有點熱飯熱菜就滿意了,完全不嫌吃得簡單。


    何況背後還壓著一個吸血鬼公爵,巨大的心理壓力足夠讓他食不下咽的了。


    疾行了七八個小時後,前方的山體坡度陡然變成了接近垂直的狀態,身邊的河水順著河道奔流出去,變成一片瀑布垂落而下。走到山崖邊向下望去,那片瀑布的高度至少有四五十米,在下麵匯成一個水潭,水潭所在處卻是一片平坦山崖,林木十分茂密,在遠方以稍緩的坡度延伸下去。


    邵宗嚴拿出地圖對比,按照圖上的等高線心算了一下距離,便果斷宣布:“我們就從這裏垂降下去,這是最近的一條路了,等下到那片山崖上就吃飯,就要開始準備夜裏休息的地方了。”


    釋念回頭看了一眼山頂,那裏雄偉的吸血鬼城堡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吸血鬼壓在他心頭的重負猶在,但有這位仙人派來的客服,就仿佛有陽光照在他心上,掃去那段日子帶來的黑暗。他雙掌合什頌了聲佛號,扶著木杖坐在石頭上,靜待邵宗嚴的安排。


    大師既沒竟見,邵道長便要開始準備垂吊事宜,第一位要擔心卻是脖子上的晏兄。從崖頂垂降下去幾十米高,他總怕繩子會被山風吹得搖蕩得太厲害,把魚甩出去,於是隔著蚊帳布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吊床,柔聲問道:“晏兄你坐在這裏安全嗎?要不我把另外兩個角係起來,一會兒下去時更穩當點。”


    晏寒江抓著手巾邊坐起來,烏黑水潤的大眼睛直直看著他,搖頭道:“我抓著就行,你弄不掉我。”


    就是吊床不穩當,他呆的這地方就在邵宗嚴脖子下麵,一翻身就能鑽進他領口裏去呀。


    確認好晏兄這邊沒事,邵道長就全心全意管起客戶來了。大師看出他和草魚精膩歪夠了,打算跟自己說話,便主動問道:“道長還是要像之前離開塞倫堡時那樣扛著我跳下去嗎?這裏瀑布飛濺,我怕不夠安全……”


    邵宗嚴笑道:“大師想得不錯,這樣跳下去太過冒險,不如用繩子往下垂。待會兒我先把大師放下去,自己再垂降下去,我在空中時不要害怕,千萬放鬆身子別亂動,我會把你安全放下的。”


    釋念幹脆利落地點了頭:“聽憑道長安排。”


    他們沿著懸崖背水而行,走到差不多的地方,邵宗嚴便挑了一塊寬厚穩當,頂部圓而下方略細的石塊作為固定繩子的支點。


    他從包裏拿出兩條傘繩並在一起,一端在石塊凹下處繞了幾圈紮緊,另一端扔下懸崖。然後他就直接拉起繩子從腿間穿過,長的一端從右腿下方繞上來反壓左肩,最後由左手抓著上方的繩索,右手在腰間拽著繩子,靠手感調整下滑的速度。最後調了調腿上繩圈的鬆緊,腿一蹬便從崖上落下,用手控製繩子一寸寸落下。


    被他留在崖上的大師神色茫然,看著下麵漸漸遠去的客服,差點脫口問出:“剛才說的不是我先下的嗎?”


    幸好之前的一路同行讓他對邵宗嚴建立了極深的信任,不管對方幹什麽,他就老老實實地盤坐在繩旁,默誦經文替這位唯一能拯救他的客服祈福。過了沒多久,繩子墜到盡頭,邵道長將其中一條係在地麵突出的巨石上,另一條係在腰間,攀著繩子重新爬上了崖頂。


    釋念這才知道他下去幹什麽,心中暗暗感動,跪坐在崖頂幫忙拉起那條沒固定的繩子,好讓他盡快上來。


    邵宗嚴爬得極快,抓著崖邊荒草,一用力把身子甩了上來,利落地解下腰間繩圈,打了個三重稱人結套在釋念身上。三重環扣從一個扣眼裏穿過,再將大師的雙腿和胸口束在繩圈裏,繩結就會因為三個環之間相互拉扯而越來越緊,不會把人掉下去。


    試了試鬆緊合適,他便讓釋念到崖邊抓住固定好的那條救生繩,下落時用腳輕踢山壁平衡身體,自己則抓著係在和尚身上的那條繩子一寸寸往下放。中間留下的繩長是他在下麵算好的,恰好能放到崖底,也不必擔心他自己失手放得太長,害釋念自由落體地砸到下麵。


    那個端正飽滿的湛青色光頭在他視線裏緩緩消失,手上的繩子也拉到完全繃直的程度,隨即又在某一刻失去應力,軟軟地搭在他掌心。邵宗嚴便知道他已經平安落地了,立刻抓著繩子蕩了下去,借那條固定繩索的力落到地麵,然後一把火點了那兩條繩子,看它們頭上冒著紅色的火星,繩子隨之寸寸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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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上午的盡力攀爬,兩個人類的體力都已流失不少,幸好此時海拔降低了不少,氣短無力的高原反應比早上要好了許多。兩人圍著水潭歇了一會兒,順便打了缸清水讓晏寒江在裏麵痛快舒展身子。


    其實直接把他放到潭裏也可以,隻是邵宗嚴舍不得,總覺著潭水深,又有瀑布急流從上麵砸下來,萬一水流砸傷了這麽點兒小魚怎麽辦呢?


    幸好晏寒江也不計較水麵寬窄,舒舒服服地往裏一泡,胳膊架在魚缸邊斜向外開的花瓣口,尾鰭和腹鰭舒展開,上下搖晃著拍打水麵,長發從缸口垂落,發尾掃在邵宗嚴托著缸的手腕上,掃得他腕子麻酥酥的。


    邵道長的心也麻酥酥的,一天的疲累都被這發絲治愈了,起身招呼大師:“大師是在這裏休息一會兒還是跟我去找些吃的?你要是不去,我就先生堆火驅逐猛獸。”


    釋念扶著膝站了起來,立掌答道:“我與道長同去。”


    兩人便繞著水潭而行,先到水最平靜的地方捕魚。因為潭水上方便是飛流直下的瀑布,水下衝力極大,魚類都被趕到近岸的地方,邵道長這種老手根本不需要灑食誘捕什麽的,隨便拿樹枝往下一紮都能紮上一條大魚來。


    潭裏的魚比上麵河水中的體型更大也更肥美,背部發黑,身子略扁一些,看著倒像是可以做水煮魚的那類魚。潭邊淺水處的泥沙裏還有不少貝類,舌足一伸一縮地往前挪,肉質雪白緊實,味道應當也不錯。邵道長便脫了鞋,挽起褲腳踩進水裏去撿,挑著大的擱進一旁的笸籮裏。


    釋念低低頌了聲佛號,默念經文超度這些無辜的小生命,然後也毅然挽起褲角下潭摸貝。


    潭底沙石裏不僅生活著貝類,偶爾還能見到張牙舞爪的螃蟹,皮殼青灰,看著還挺瘦。可是螃蟹再瘦也是螃蟹,沒有都見著了還不吃的道理,邵道長也道了聲“慈悲”,解下身上的紗帳往蟹身上一裹,它的腳被亂絲纏住,就往哪兒也去不了了。


    兩人低著頭在砂子裏翻找半天,再直起腰時眼前都有些發黑了。


    邵道長以為自己是累到了,便揉了揉眼睛再向前望,卻發現自己還是見得樹木之間掩映著一片不自然的黑暗。他看了看潭水,確定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滿滿的驚喜便從心底湧出,匆匆扔下和尚和一籮魚蝦蟹貝朝岸上跑去。


    穿過幾米深的樹叢,他就看到了一片同樣陡峭而荒涼的山壁,山壁當中卻多了一片可容三四人並肩而入的山洞。


    他立刻托著魚缸進去看了一圈,並沒感到撲麵而來的穿膛風,而是有種鬱積良久的臭味,也就表示這洞穴深層並沒有另外一個通道,不必擔心吸血鬼抄他們的後路了!至於裏麵原來住過什麽野獸他倒不擔心,若原主回來,正好宰了添一道菜。


    太好了。晚上有地方睡了。


    邵道長慶幸地想著,從包裏拿出一根手臂長的粗木柴,在頭上包了布、灑上火油,臨時做了個簡陋的火把,借著火光往裏麵走去。


    洞深約有十多米,裏麵反比外麵開闊,地上積滿了一層厚厚的糞便,隨著他往裏走,頭上響起一片“撲啦撲啦”的振翅飛行聲,大群蝙蝠掠過他頭頂爭先恐後地向外飛去。


    吸血蝙蝠?他心裏第一時間就泛起這樣的懷疑,可是仔細一想,那些吸血蝙蝠是不怕火的,這些則見了火把就要往外逃,想來應當是普通蝙蝠。


    不管普不普通,既然他們要占了這座山洞,這些原著民就隻能讓路了。


    邵道長霸氣地想著,出門采伐了許多新鮮枝條回來,堆在山洞最裏側,又在柴堆上鋪滿艾草,灑了些雄黃和硫黃之類的石藥,倒上火油,遠遠扔下了一根點燃的防風火柴。


    等到釋念大師趕過來時,整片山洞已經濃煙滾滾,裏麵的蝙蝠被煙熏得拚命往外飛,黑壓壓地像是在洞口上方鋪了一層烏雲。那些沒飛出來的便在洞中嗆暈或嗆死過去,像是鋪了一地黑色絨毯似的。


    而放火燒洞,造成這一片屍山血海的恐怖魔王就站在洞前,猶如當年烽火戲諸侯之後的褒姒般妖豔絕麗,手裏提著一隻還在掙紮的可憐蝙蝠,淡淡一笑:“這個是炸著吃好還是燉湯好?”


    作者有話要說:順便告誡大家,我文裏寫的野味不要隨便吃,有寄生蟲!未必好吃,作者都沒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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