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運刀特別好用。


    不愧是神仙出手弄的東西。


    不愧是害他半輩子都過不上好日子的破運氣,沾哪兒哪兒完!


    碗口粗的小樹,拿斬運刀輕輕一削就能削斷,削樹皮、刨木屑什麽的更是不費吹灰之力,跟拿竹刀切豆腐一樣輕鬆。沒花多少時間,邵宗嚴就砍好了一堆整整齊齊的的木頭,拿急救包裏的繩子捆成一堆,像藥爐和拂塵一樣收進了背包裏。


    有了柴就能生火,有了火就等於有了晚飯。那條大蛇烤著吃味道應該不錯,再采點水果和野菜配著吃解膩,上頭樹枝間好像還有幾個鳥窩……邵宗嚴摸摸餓得太久已經完全沒有饑餓感的肚子,決定還是先救自己再憐眾生,抱著樹幹幾下躥上樹冠,連巢一起端了幾窩蛋。


    可惜太陽快落山了,在天黑之前他必須做好防野獸偷襲的工作,準備晚飯花的時間不能太長。他就近端了幾個鳥窩就趕緊跳下來,又往找了一陣,尋著一叢手臂粗的矮竹,挑著微微發黃的拿刀背輕敲竹節聽了聽,也砍了幾根。


    他回去的時候,風熙已經裹著毯子睡熟了。大概他的修為真的很弱,這一天又被折騰得厲害,就這麽縮成一個小團不管不顧地在地上睡了。邵宗嚴索性在周圍割了些草鋪在自己看好的石穴裏,又加了一層太空毯在上麵,抱著這位嬌弱的貴客塞了進去。


    這麽一折騰,風熙倒是醒了,在他懷裏猛地掙紮了一下,借著微暗的天光看到那張美得不安全的臉才安靜下來,長出了口氣:“原來是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那個獸人來了呢。”


    “他不會有機會的,我在這兒呢。”邵宗嚴把砍來的木頭竹子倒到平地上,野果擱到客戶身邊,自己撿起那條死蛇扒皮開膛,邊幹活邊聊天:“你跟我見過的那位仙長不大一樣,莫非也跟我一樣是從凡間來的?”


    “你是凡人?”風熙驚訝地一把攥裂了手裏的漿果,濺了自己一臉都沒顧得上擦:“你老兄能是凡人?你不一把就能把獸人按地下,還糊了他一臉那種奇怪的藥粉嗎?話說回來你不是個道士嗎,道士不是不能吃葷嗎?”


    “我雖然做道士打扮,可是並沒正式出家,隻是門派裏習慣這麽打扮。”邵宗嚴對這個假道士的身份還是有點慚愧的,埋頭撕下蛇皮,把收拾幹淨的蛇肉纏在一根又長又直的棍子上,用繩子固定住頭尾兩端,垂著頭問心目中無所不知的仙人:“你們都懂得怎麽通過自己的運動速度計算引力和流體阻力嗎?”


    對麵的人半晌沒說話。


    邵宗嚴以為自己的問題太低級了,仙人不屑於回答,於是把串蛇的棍子往旁邊地上一插,在石穴邊搭起柴堆,從急救包裏拿出火柴來點火。他從小都是用火鐮火石打火的,用熟了速度也不慢,可是即擦火柴這種東西實在太逆天——隻要把那個紅紅白白的圓頭往火柴盒蓋上輕輕一擦,上頭就會“嘭”的一聲著起好大的一團火苗,扔到柴堆中間就能蹭蹭地燒起來!


    火焰很快躥高,光芒照亮了這一小片空地,也照亮了風熙的臉。借著火光,邵宗嚴意外地看到他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自己,背後黑影搖曳,宛如惡魔附體。


    “風……尊敬的顧客朋友?”邵宗嚴真不知道自己怎麽惹著貴賓了,但看到這人眼睛都直了,也不會說話了,便把纏著蛇的棍子架在火上,抽出刀起身離開火堆,打算弄點水給他醒醒神。


    刀抽出來風熙就清醒了,眼中迸發出一股狂熱的神情,抱著身子哆嗦著,義無反顧地大喊:“你就是拿刀逼著我我也不會做!我們學管科的就是不懂物理,你想咋地!”


    “……你也不懂?”邵宗嚴驚訝之餘倒是對他多了幾分親近:“不懂這些仙術也能到諸天萬界旅遊?”


    風熙敏銳地聽到了一個“也”字,鬆了口氣,理直氣狀地答道:“我花錢買了遊戲,可不就能來玩嘛。那個修仙版必須學數理化,可是旅遊版不用,要不然我能上這個當?我之前也到過別的小千世界玩過,感覺也有的跟我自己的世界差不多,頂多是科技水平差個幾十幾百年吧……這個算特例!”


    “這些世界都沒人修仙嗎?”


    “不……說實話要不是上了這破遊戲,你跟我說修仙我能當你是騙子呢!現在哪兒不講科學,修仙什麽的都是小說裏寫的。”


    邵宗嚴終於明白了自己客戶群的定位,也接受了這位貴客是個真正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普通人。那種出於知識貧乏而在顧客麵前不自信的心態消除了,他的精神驀然輕鬆許多,容光煥發地湊過去問他:“你喝水嗎?”


    風熙給他的笑容迷得一晃神,錯眼間又看到了那柄纏著豔紅花紋的詭異彎刀,拚命退到石縫最裏麵,警惕地盯著他的手問道:“喝水就喝水,你拿刀幹什麽?”


    邵宗嚴從旁邊提起一根竹子,在耳邊搖了搖,提刀吭吭砍了兩下,嘩啦啦的水聲便從裏麵流了出來。他一手抬起比自己還長的竹子,就著豁口喝盡了水,再兩刀砍斷了空的那截和旁邊一截,把盛著滿滿清水的竹筒遞給風熙:“水還算清,有點竹子味,不難喝。”


    客戶捧著竹杯喝水時,當客服的當然還得幹活。他又生了一堆小些的火,在大火堆邊支起架子,從救生包裏找出個小鐵鍋把竹筒裏的水倒進去燒開,小火堆上則架了洗淨的蛇肉慢慢烘烤。


    趁著水還沒開,蛇肉也不用翻動,他就拿著自己砍好的木棍,一根根削出錐形的尖端。他做木工活簡直比藝術家做泥塑更加輕鬆熟練,一刀旋轉著削下去,棍子底端就能削出個鉛筆尖一樣光滑的圓錐麵。


    除了火堆偶爾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翻動烤蛇肉時飄出一點腥氣和熟肉特有的香氣,這副場景真是如斯寧謐美好。風熙捧著竹杯遙看對麵比保姆還能幹的客服,已經腦補出了以後自己在這破遊戲裏橫著走,這個萬能客服天天跟在身邊幫他洗衣做飯織毛衣的美好場景。


    蛇肉也熟得很快,灑上鹽和焙幹磨碎的花椒粉後更是香氣四溢。鍋裏的水開了之後,邵宗嚴倒出一點讓他洗漱,剩下的都倒進竹筒裏盛著,又在騰出來的小鍋裏倒了點油,打進幾個鳥蛋兩麵煎熟了,再倒上熱水小火慢煮。


    烤蛇肉在火上劈啪地響,爆出燒烤特有的焦香,蛋湯的味道也慢慢隨著水蒸氣飄了出來。火堆後麵低眉順眼的客服削完了木頭又改搓起了繩子,那口刀往背包裏一扔,殺傷力頓時降到了零。風熙被這美麗溫暖的畫麵誘惑渾然忘了眼前之人的本性,作死地問:“愛卿,你編這個幹什麽?”


    “做陷阱。”邵宗嚴溫柔無害地對他笑了笑,隨手撿起一根削好的棍子,提到遠點的地方插了下去,右手在背後背包上抹了一下。


    一隻足有半人高的銅爐子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咣當一聲砸得地麵陷下去了半個指頭深。他彎腰握住了藥爐一隻腳,輕輕鬆鬆地拎著爐腳直起身來,握著藥爐在空中輪了半圈,“嗡”地砸在那根插在地上的木棍頂上。


    長長的棍子眨眼沒進地裏半截兒,邵宗嚴沒事人一樣提著爐子回來拿了另一根木棍,再以同樣的手法釘進離之前那根不太遠的地方。


    愚蠢的玩家立刻化身鵪鶉,老老實實縮進石縫裏,一句廢話都不敢說了。


    邵宗嚴叮叮咣咣地砸了一通,繞著他們休息的地方下了幾個套索,還在風熙之前倚著的樹下布了連環陷井,最上頭架了那隻要命的銅爐。


    隻要有人敢踩進來,保證豎著進來,橫著出……嗯,能不能出去要看運氣了。


    他卷著袖子在周圍看了一圈,終於對這個臨時棲身的地方滿意了,回去接著給客戶服務。


    回去時風熙已經撕扯上蛇肉了,撕一條肉甩半天手,扔進嘴裏之後燙得嘴都合不攏,可還是忍不住要吃。那張太空毯跟裙子一樣裹在胸口,在地下拖出一片長長的下擺,沾滿了黑乎乎的炭渣。見到勞苦功高的客服回來,他厚著臉皮笑了笑,露出一嘴黑灰:“我不得替你嚐嚐味兒嗎?現在還太燙,嚐不出什麽味道,嗯,蛇肉也烤得有點幹,再抹點油就好了。”


    邵宗嚴笑了笑:“烤蛇肉是幹了點,可惜咱們隻有一隻鍋,要不然爆炒著吃會比較嫩。”


    風熙連忙撕扯蛇身,想弄下一半兒分給他,結果太燙了弄不下來,隻好雙手托著棍子,忍痛割愛都奉了上去。


    邵宗嚴一點也沒客氣地接了,在客人可憐巴巴的目光注視下,啪地一聲折斷了棍子,把繞在上頭的蛇肉拆下來擱在幹淨的大樹葉上。他自己嚐了幾塊,覺得鹽味稍微薄了點,便又碾了點椒鹽均勻撒在肉上,挑出大塊的裹了一包遞還給風熙。


    救生包裏的調料不多,有些香料他還不認得,烤肉時就不敢亂用。但是蛇肉本來就烤得外焦裏嫩,口感十足,還透著一股木火特有的清香,稍微蘸點椒鹽提味就已經夠美味了。


    風熙感動得連話都沒工夫說,一邊嘶嘶地吸氣一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包肉,把手一伸,抹著黑黢黢的嘴角說:“再來一包!”


    倆人餓的時間都不短,好容易能吃上口肉,誰都顧不上客氣,坐在那堆蛇肉旁邊一塊接一塊地往嘴裏塞。椒鹽的味道剛沾上舌尖,還來不及品出蛇肉本身的鮮香,一大塊滾燙的肉就滑進了胃裏,燙得整個身子都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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