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凍精還挺能活,在地上化成了一灘外裹薄膜、略有厚度的粘稠液體,朝著大殿殿門流了出去。大皇子拔槍就射,激光打在那灘透明液體上竟激起了一片火花,射中的部分沉下一個淺淺的凹坑,很快又補平了。


    第一艦隊軍官們的精神向導也都投入了戰鬥,本人因為這種空獸的特殊性質,不能徒手上前戰鬥。但因為有了清景在身邊,個個指揮若定,一麵布置殿衛狙擊空獸,一麵安排殿內的大臣依序撤出,還抽出幾人出去取高能武器。


    二皇子謝理終於反應過來,放出精神向導阻攔白隼,同時從腰間掣出槍來,準備搶在兄長之前射殺空獸。可是他的母親卻忽然下了王座,穿著高跟鞋踉踉蹌蹌地衝到他麵前,死死抓著他的胳膊,打斷了他的瞄準。


    她保養良好的眼周泛起了一圈細紋,神色惶急,嘴唇貼在二皇子耳邊低聲哀求道:“跟我走,寶貝兒,你先送我和你父皇回宮。”


    謝理看著他母親弄來的向導脫下人皮成了空獸,兄長一係人馬卻控製了整個殿閣的場麵,眼中都快冒出火了。這種時候他哪兒還管得了母親的哀求,推開皇後的手,不耐煩地說:“您叫侍衛帶父皇離開就行,現在這麽危險,我總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出力。”


    “不,不是的……你先跟母親過來,我有事告訴你……”皇後精美的指甲幾乎摳破了他的袖子,臉色灰敗,拚命想把兒子帶離這裏。


    兩人還在僵持著,地上那灘空獸圓餅一樣的上忽然拔起來一個尖兒,上麵裂出一個深窩,嘶聲厲吼:“無恥的人類,你們竟敢欺騙我,等著承受空一族的報複吧!”


    它彈軟的身體猛地往上一拔,在空中圓圓qq的,晶瑩剔透,真正像一塊倒出模來的荔汁果凍。


    大皇子的臉色卻驀地沉了下來,按著耳機厲聲吩咐外麵的手下:“快叫第一艦隊駐防宮廷,有人和空獸勾結,現在恐怕還有更多空獸潛伏在我們當中!”


    話音才落,一道激光便從門外打了進來,擦著大皇子右臂落到了地毯上。皇後的裙邊被擦了一下,頓時冒起了一簇火苗。


    在火光與仆人嘈雜的慘呼聲中,一隊穿著全套戰鬥防護服的陸戰隊員衝進了大殿,一語不發,抬肘便朝謝沙射擊。


    密集的激光像雨一樣打向謝沙,他隻有一把隨身的手槍,對這樣的攻擊實在無能為力。他手下的軍官們更沒有武器,隻能用身體擋在他前麵,為他爭得一絲逃走的機會。


    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大皇子還是認出了帶隊人的身份:“第十艦隊,傅霜華元帥?”


    皇後臉色蒼白,六神無主地抓著兒子,啞聲罵道:“胡說什麽!大皇子是想誹謗我們傅家嗎?”


    領頭的軍人卻摘下了頭盔,露出一張冰霜般冷雋的臉,兩鬢染了白霜,眼神卻比年輕人還要亮,冷笑道:“還和他們廢話什麽!第二、第四和第九艦隊都已經投誠了,還有空獸一族在外圍牽製,隻要大皇子死於空獸襲擊,我的外孫就能登上皇位了。”


    剛才那一陣亂射竟沒把大皇子和他的心腹射死,傅霜華也有些詫異。不過他已經調了三個艦隊到皇宮外圍,又有空獸一族支持,想到這些人也負隅頑抗不了多久,也就沒再計較前事。


    他右手抬起,狠狠向下一揮,大片精神向導攻入大殿,密集的光幕也在房中亮起。


    那隻果凍精看見自己人來了,也揚眉吐氣,像氣球一樣在地上一彈一彈地往外衝,身子中央張開一道小口,對傅霜華冷笑道:“你們現在才來,是想要等著他們殺了我嗎?做夢吧,我已經呼喚同胞們過來了,如果我在這殿裏出了事,整個星球的人類都要給我賠葬!”


    霸氣的話剛說完,它圓滾滾滑溜溜的身體就被清景一把抓住,蛇精纖細柔軟的手指輕易捅穿了它結實的外皮,沒入果凍般光滑的身體裏。


    清景抓牢了那一塊,手腕用巧勁一轉,就像東西大秧歌裏的手帕一樣把果凍精在空中甩成了一塊大餅,擋住了射向大皇子諸人的激光。


    第一艦隊的軍官們本來都已經閉目待死了,可是槍聲響起後不僅沒感到那可怖的熱度和疼痛,反而聽到了空獸的慘叫和咒罵。他們這才睜開眼,就看到清景一手拎著空獸轉啊轉的,把那個對人類來說十分可怕的敵人轉成一張薄膜防彈屏。


    這真是……太巔覆了。


    謝沙眼睛都瞪圓了,死死盯著那不科學的一幕。


    空獸是人類最強大的勁敵,而這種擁有智慧的是空獸中的上層,實力比普通空獸強大數倍。它的身體看起來柔軟,卻比鋼鐵更堅韌,外殼更是光滑到幾乎全無磨擦力,能卸掉大部分攻擊之力,更不可能被人隨隨便便抓在手裏。


    可是剛剛清景隨手一抓,輕輕一抖,就把這隻空獸當飛餅一樣玩兒得團團轉。


    他早知道清景強大、神秘,他那個能變成鳥類的同伴更是深不可測,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人類能強到這地步……


    不,剛剛見到那個化身空獸的人時,他曾說過自己不是人類,是一種發音很古怪的異類……對了,是“妖精”。


    憶起這個詞的同時,在皇子眼前展開了一副妖異詭譎的畫麵。那張空獸甩成的薄膜一瞬間便被第十艦隊的人打爆了,裏麵柔軟的肉塊擠了出來,薄薄的皮被清景往前一扔,兜頭罩住了傅霜華。


    這一甩的力道也是極大的,薄薄的獸皮像張巨大的網子將他們拍到地麵,一時半刻間都爬不起來。空獸死去時發出了一聲人類聽不到的高頻慘叫,清景的聽力範圍比人類廣,被這聲震得耳膜嗡嗡地疼,閉上眼緩了好久才好。


    可是在他閉眼的這段時間裏,空獸的屍體已經發生了變化,從碎屍裏流出許多濃稠的汁液。清景蹲到碎屍旁邊伸手蘸了一下,心疼地說:“死了就化成水了,粘粘糊糊的都沒有口感了,剛看它那樣還以為多禁打呢,早知道就不拿它當盾牌了。”


    他伸出舌尖舔了口指尖上的粘液,被沈老師伸翅在手上打了一把:“什麽都亂吃,還沒做熟呢,萬一拉肚子怎麽辦?”


    “沒事,新宰的呢。我嚐著還不錯,清清涼涼的,有點薄荷的後味。”清景舔著上唇,狡黠地眯起眼笑了笑:“就是真的中了毒,我還能元神出竅,讓身體慢慢休養去,什麽也不耽誤。”


    他們討論空獸吃法的時候,大皇子的人便將二皇子謝理、皇後和傅霜華等人控製起來,用現成的空獸皮罩住,繳了第一艦隊的械來看守他們。


    把這些人都控製住,謝沙才揉了揉眼睛看向父親,眼圈紅紅地說:“父皇,傅家勾結空獸,企圖巔覆國家,二弟年幼無知上了他們的當。可是與空獸勾結畢竟是大罪,請您下令暫時關押皇後與二皇子,準許我平定傅家的叛亂……”


    他越說聲音越小,看著高台上始終麵無表情的父親,指尖漸漸顫抖起來。他輕輕叫了聲“父皇”,往前跑了幾步,觸到台階前卻又停了下來,回頭望向清景,眼中含著恐懼和期待,喑啞地問道:“我父皇……你看得出他有什麽問題嗎?”


    “嗯?”清景疑惑地看向寶座上的皇帝,從外麵倒是看不出什麽,便用神識探到了他的識海裏。


    的確有點問題,這個人的腦海中一片寂靜,沒有半點神識,甚至連普通人的思維活動都沒有,就好像是植物人似的。清景下意識看向沈老師,大金烏搖了搖頭:“他的身體是用一種特殊的物質支撐著活動的,實則已經失了三魂兩魄。魂令人生,魄欲人死,魂都丟了,肯定再也醒不過來了。”


    清景把情況簡單給大皇子介紹了一下,他眼裏血絲密布,卻沒流下一滴淚,從緊咬的牙關裏擠出一句僵硬的:“神遊症。沒有向導梳理精神觸須的哨兵才會罹患神遊症……皇後!皇後傅霜容謀害父皇,還要操控他的身體!傅家與空獸勾結攻占皇宮,二皇子謝理從逆!”


    他直起身子,邁著極慢而極穩的步伐向外走去,按著耳機冷冷命令道:“對外宣布,父皇因神遊症無法主持國事,由我代理國政,二、四、九、十艦隊與空獸勾結進犯主星,現在由我主持軍政事務,主星全麵進入戰時狀態!”


    他大步邁出殿外,臉色蒼白、眼睛深深凹陷下去,深邃的瞳孔裏卻躍動著一股眩目的亮彩。


    皇宮上空,各艦隊犬牙交錯,正在進行密集的互射,可在聽了大皇子剛剛發布的聲明後,被歸為反叛一方的幾個艦隊卻有些不敢再動手了。支持二皇子登基是一回事,可是和空獸勾結就是另一回事了。


    空獸與人類為敵的曆史已不知多久,人類無數次改朝換代,可沒有一任領導者敢和空獸勾結的。雖然高等級的空獸會和人類合作、簽訂協議,但它們本性都是貪婪的野獸,合作的同時就會大肆掠食人類。一旦這種事被發現,那個人和他身後的勢力就會身敗名裂、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架上。


    各艦隊隊長紛紛聯絡朝臣,確定消息。那些到各戰艦上協助作戰的傅氏一係將領眨眼間也從討好的對象變成了防備的對象,而未曾參與叛變的幾個艦隊甚至直接綁了傅係的人。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這場內亂會在短時間內停下,大皇子謝沙已經占盡上風,隻差登上最高位置了。


    如果。


    混戰陷入僵局之際,天空忽然閃動了一下,像是在水底看向水麵一樣,折射率突兀地變化了一下。幾艘戰艦上也傳來了淒利的警報,竟有不少空獸已經潛伏到了軍部裏,被剛剛那隻空獸臨終時的呼喚喚醒,也現出了原形。


    頭頂上晃動的天空終於在陽光下露出了真容,竟是一片如海潮般壓下的空獸,大大小小,都是圓潤透明的身子,像無數透明的涼粉兒從天空落下。


    這一刻,警報聲在整個首都區響起,空獸落雨般襲來,當先的便是那隻最早和傅家結盟,並派出手下化身傅唯,想要以信息素誘殺大皇子及其手下的高階空獸。


    它並沒像其他同類一樣化身薄膜裹住飛船,而是維持著圓滾滾的身子向大皇子襲來。空獸的身體凝聚得越小,防禦力也就越高,激光、炸彈、震蕩彈的能量在圓滾滾滑溜溜的體表就被卸掉,殘餘的一點傷害完全傷不到它。


    那滴直徑三米的透明軟球呼嘯而下,在空中獰笑著:“背叛吾族的無能者!傷害吾族民的無禮者!今天在這裏的人類都要死!我會帶著族人好好享受這場人類盛宴的!”


    大皇子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看著它們從天而降,仿佛毫無反抗之力。然而就在它滴溜溜的圓底兒要罩住皇子的頭時,一隻巨大的蛇頭忽然從旁邊甩來,巨口張開,一口咬住了圓滾滾的空獸,蛇牙撕開肉塊,吞下了一小塊肉。


    火車皮一樣粗的巨大蛇身一圈圈盤在庭前廣場上,猶如人類曾在恐怖電影裏看到的情景那樣駭人聽聞。


    未被吃掉的空獸今生第一次見識到了真正的恐怖。直到多年以後,這種獸類因為清甜的口感和可愛的外表成為本小千世界最出名的特產,它們仍然不能擺脫今天這場逆轉了他們在食物鏈中地位的戰爭在血脈中留下的恐怖記憶。


    在此之前,他們是世界之主,人類不過是他們獵食的獵場;可在此之後,一些貌似人類而非的強大怪物越過無數星空成來,把他們當作了上好的美食。


    “味道真不錯!”巨蛇伸出鮮紅的信子舔了舔唇,咧開嘴似笑般說:“這麽新鮮著吃就是清涼脆爽的口感,加點兒糖漿、煉奶什麽的就更有味兒了。外皮略有些厚韌,像是海蜇皮,也許可以加點醋和鹽拌著吃。皮和肉配著吃,那種柔韌與脆嫩交錯的口感也不錯,追求脆爽多汁的話我建議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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