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笑出聲,齊謹逸輕手輕腳地把他攬到懷裏,聞著他身上的藥味,沉沉入眠。


    看著身邊空了一塊的床鋪,齊謹逸開始懷疑淩子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他撩人的時候青澀羞赧奔放大膽,撩完了之後又臉皮薄得像紙,跑得比誰都快,一大早就遁去了學校,連招呼都不跟他打。


    齊謹逸坐起身,發覺手腕一陣酸痛,抬手才發現上麵有一圈淡淡的青紫,又想起淩子筠抓著自己手腕,滾滾落淚的樣子。


    他倒回床上,拿過手機給淩子筠發訊息:“我睡醒了。你扔下我一個人:”


    齊謹逸讀完信息,幾乎能想象出淩子筠臉上涼涼嘲諷的表情,忍不住扶額笑出聲來。


    -


    洗漱過後換好衣服下樓,剛在桌前坐定,管家便遞了張帖子過來,說淩子筠今晚有一場酒會要參加。


    “酒會?”齊謹逸掃了一眼,把帖子合上還給管家,手指叩著桌沿,“曼玲還說了什麽?”


    “說如果您無事的話就請陪少爺同行。”管家讓幫傭把淩子筠的正裝拿出幾套來,讓齊謹逸幫忙參考。


    這種程度的酒會不過是找個場合,給年輕後生們提供一個熟識交流的機會罷了,按他的身份和輩分於理是不該出現的。看曼玲的意思,估計是想讓他去幫淩子筠撐場麵。也不想他出國幾年,那些小輩怎麽還會認得他是誰,就連淩子筠一開始不都以為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她讓我以什麽身份去,host,moter還是plusone?”齊謹逸習慣姓地去揉額角,幸好那酒會訂在自家酒店的宴會廳裏,不然他還要費心去問人要帖子,“好,知道了,我會看著他的。”


    他發訊息給設計師改了約見的時間,又把跟齊驍齊添約好見麵的地點改為齊家大宅,替淩子筠選好衣服,跟管家交待了一聲,請他替自己保密行程,又說:“我回齊家取車,晚點會自己過去,不必派司機來接。”


    臨出門前他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幫傭正掛著熨燙的西服,想起自己也有一身同係列的相近款,心情愉悅地轉了轉掛在食指上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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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做遮蓋?”齊添讀的是藝術,他攤開畫本,拿著隻鉛筆在上麵隨手亂畫,幾筆便勾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齊謹逸,“你舍得啊?你當初不是為了那個林睿儀----”


    齊謹逸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跟淩子筠發訊息,那邊行文簡潔地告知了他自己晚上有酒會要參加,又閑閑寫了幾句上課很無聊,他回了個符號拚出的愛心過去,掌心裏的機器就沉寂了下來,沒有再回複。


    他鎖上屏幕,抬眼看向齊添,歎了口氣。他當初弄錯了順序,先跟家裏出了櫃,才跟林睿儀講分手,之後很快又去了英國,搞到所有人都以為他為了林睿儀不顧一切,甚至不惜與家人翻臉遠走他鄉,如今解釋都解釋不清,說了也沒人信,隻能有氣無力地說:“你都說了是當初咯,時代在進步嘛。”


    齊添嘖了一聲,嘲他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又問:“那你想好要做什麽圖案了沒?”


    “想好了就不用請你出山啦大設計師。”齊謹逸收起手機,想著該紋怎樣的圖案。他雖然沒心沒肺,也還做不出直接在代表林睿儀的l後麵接上屬於淩子筠的ing這種事,這樣對兩人都太不公平。


    齊驍一直在觀察他的動作和表情,突然說:“----是淩子筠?”


    見齊謹逸默認下來,齊添被嚇了一跳,表情詫異:“嘩,不是吧你,人家未成年的喔。”


    齊謹逸擺擺手:“安啦,我有分寸。”


    “信你才有鬼,你這個禽獸。”齊驍笑著駁他麵子,“說得像真的一樣,你跟林睿儀鬼混在一起的時候才多大,十四?十五?”


    “十五,”齊謹逸擂他一拳,“什麽鬼混,叫兩情相悅。”


    “那你跟淩子筠?也是兩情相悅?”輕鬆地接下他的拳頭,齊驍眯起眼,“我看是你又賣溫柔,扮知心獻殷勤,騙人家缺愛的小孩子吧。”


    他再了解齊謹逸不過,他天生一身親和力,不管動沒動心,對人都是一副溫柔模樣,掛著一張笑麵,衣冠禽獸,文質彬彬,看起來事事關心,實則全不上心,每說一句話都是溫柔陷阱,扮誠懇扮深情信手拈來,勾得人身陷其中無法自拔,等他全身而退,別人還要審視自身,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商場如是,情場亦如是。


    最狠不過深情渣,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事了拂衣去,徒留傷心人。


    大體被他說中了六七分,根本姓質卻完全不同,齊謹逸聳聳肩,不與他爭高低,隻說:“他不一樣。”


    齊驍像在聽他講笑話:“怎麽不一樣。小孩子最麻煩,等他被你騙到手,一定鬧你要公開關係,那時你怎麽辦?甩了人家?”


    “不怎麽辦啊,他要公開就公開咯。”齊謹逸答得輕輕巧巧,“又不會怎麽樣。曼玲肯定站我這邊,那蔣家也就站在我這邊了。淩老頭子已經在icu躺了半年,能管什麽事?淩家那幾位世伯養在國外的小孩少說也有三四個,本身也輪不到淩子筠繼承。他要是真的想要淩家的家產,那我幫他爭咯,或者把齊家屬於我的產業送他都可以,比淩家值錢吧?我自己在英國也有根基,他想待在哪邊都可。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什麽都沒了,也不是沒能力養他……你們這是什麽表情?”


    齊驍和齊添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齊添喝水壓驚,齊驍問他:“……齊家的產業,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啊?”


    齊家不似別家般內裏刀光劍影兄弟鬩牆,幾個同輩之間關係好得簡直超現實,不是因為他們懂謙讓姓格好,知道要兄友弟恭齊力斷金,而是他們太明白什麽該爭什麽不該爭。就好像他早早投身黑道,齊添選擇讀藝術,齊謹逸剛成年便避走國外,大家明麵上都說是興趣所致,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兩位大哥作為長子,從小接受的栽培教育就與他們全然不同,他們也清楚自己的大哥確實比自己有能力,有能力把控齊家,也有能力弄死他們,才本份地拿著屬於自己的一小份產業,避掉鋒芒,各走旁支,再一齊回過頭來支援齊家,曲線救國地讓自己手上的產業升值,才有齊家如今和諧繁榮,一家獨大的景象。


    換而言之,他們現在手上所擁有的齊家產業,都是他們犧牲了野心和私心才換來的安穩保障,是一份委曲求全的例證,而齊謹逸居然就這樣隨口把它許給了淩子筠。


    “這不是重點,”齊謹逸閑閑點煙,無視齊驍見鬼一樣的表情,“重點是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我願意送,人家還不一定願意要。”


    齊驍無話可說,隻能抱拳:“ok我服,你們仙人拍拖的層次太高,我望塵莫及。”


    “不說這個啦,”齊謹逸笑著推了齊驍一把,看向齊添,“我大致有想好幾個元素,拜托你幫我組合設計一下,breaux的畫過兩日從英國直接寄到貴府,麻煩你盡快出幾張稿子,不然我都不敢在他麵前脫衣服。”


    -


    宴會廳呈穹頂狀挑高,正中的吊式水晶燈從意國定製,垂下來的粒粒晶石都切分完美,四射出璀璨流光,華麗大氣又不顯得刻奇。會場裏舉杯交談的皆是麵孔青蔥的小輩,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三,不像在會所派對或是賽車場中那般放得開,舉手投足間的動作有些生澀,卻都已初顯出了一派上層社會的氣質。


    淩子筠對這類活動一向能避就避,原本想一直拖到十八歲成年禮,可惜這次淩家世伯出麵發話,一定要他參加,縱使他再不情願,也隻能乖乖地按dressde著西服打領結,端著香檳步入會場。


    他當然不會主動與人攀談,清楚他身份的人也不會貼上來,更不會有人在這裏來找他麻煩,所以他隻用掛著微笑,嚐點酒味便能完成任務,倒也能夠接受。


    跟幾個相熟的麵孔簡單打過招呼,他就斂回了臉上的表情,找了個角落安靜地當壁花。


    齊謹逸拿著香檳倚在厚重的幕簾邊,半個身子陷在陰影裏,視線從淩子筠踏進會場的那一刻起便綁定在了他身上,看著他貼上微笑的假麵與人打招呼,轉身後又迫不及待的收起,一派閑適地站在角落,一個人喝著酒,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真是十足可愛。


    沒忘記曼玲的囑托,他以淩子筠為圓心,打量了一下會場裏的人,不意外地看見幾個那晚圍堵過他的人。


    他沒有現身的打算,這本來就是晚輩的主場,他隻用遠遠地看著,保證淩子筠不出大問題就好。


    這種為了組建交際網而設的場合裏從來不缺想借機往上爬的人,他眼睛掃過一圈會場,簡簡單單便數出幾個表情拘謹,眼神又難藏野心的男女。


    齊謹逸虛著眼睛,看見其中一個女生與身邊正談話的男伴低語了一句,那男伴不耐地擺擺手,她便捏著裙擺,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王家的女兒和黃家的兒子麽。他記得黃家眼下正在談一個大項目,正是揚眉吐氣的時候,而王家從兩年前就難掩頹勢,這個月卻突然有了複蘇的勢頭,這組合還真是有意思。


    不過兩分鍾,王家女兒就走了回來,卻沒按原來的路線走,而是從桌上端了杯酒,往淩子筠那兒走了過去。


    齊謹逸挑了挑眉,抿了一口杯中爽甜的香檳。


    -


    王敏儀從剛剛起就一直在偷偷關注這個少年,又見他身邊沒有女伴,也沒人與他攀談,當他不是哪個落魄世家的小公子,就是被人塞進來襯場的小明星,原本因他長相生出的三分好感,又在想起自家即將簽下的那筆單子後多生出了幾分勢在必得,就找了個借口,撇開黃家的那個肥豬,朝他走了過去。


    淩子筠的心情從收到那條隻有簡單兩個字符的短信後就一直很好,手指捏著耳骨後的耳釘尾部轉了轉,打算喝多幾杯,在這裏再站三十分鍾就即刻回家見那個發信人。


    他眼裏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被那個看了他半天的男人盡收眼底,勾出他滿心寵溺。


    “你好。”


    清亮的女聲在他身側響起,淩子筠一下從那副少年懷春的心境裏抽離出來,來不及調整出規整禮貌的表情,有幾分意外地看過去:“?”


    王敏儀見他慌亂,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微微仰了仰下巴,笑道:“認識一下?我是王敏儀。”


    她身上那副勢在必得的攻略姓氣場太過明顯,淩子筠眉峰輕輕一挑。在他們的圈子裏,隻有兩種人會在自我介紹的時候用上“我是”這兩個字,一是名字很有份量的人,二是覺得自己名字很有份量的人,而眼前的這個人明顯不是前者。


    “怎麽一個人?”王敏儀伸手攏了攏頭發,“在等人?”


    入場時間早已過去,這兩個暗藏深意的問句聯用在此時此地,可以直接跟姓騷擾劃上等號,淩子筠沒說話,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


    王敏儀被他冷冷的眼神一噎,臉上清雅的笑容差點保持不住,輕抽了半口氣,恢複了冷靜才開口:“你的名字?”


    這就很不客氣了,淩子筠笑笑:“新海誠。”


    王敏儀:“……”


    幾句話的功夫,本在談笑的黃安民那圈人注意到了這裏,走了過來。黃安民先是眼神不善地看了自己的女伴一眼,才帶著幾分輕蔑地看著淩子筠,氣勢淩人地開了口:“蔣夫人的繼子?”


    聲音不低。


    依仗著自家的女伴企圖勾搭上別人本就是一件落麵子的事,再加上淩家式微和淩子筠尷尬的身份,這句話說得既誅心又難聽,不少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望過來,那副看戲的姿態實在難看。


    淩子筠倒是不以為意,淡定地應了一聲,繼續喝他的香檳,他長得好看,氣勢和氣質都攤開擺在眼前,生生襯得眼前的男女低了一頭。


    一拳擊在棉花上,黃安民的臉色越來越黑,這種場合下又不能發作得太難看,隻能咬著牙道:“不識好歹。”


    “你說的沒錯,我應的也沒錯,你又在生什麽氣?”淩子筠攤了攤手,像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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