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放一聲大叫,想要上來搶,卻懼於宸隨雲方才顯露的一手驚世駭俗的武功,不敢妄動,大喝道:“放了她,你要怎麽打,我必定奉陪。”


    宸隨雲看著他,目光極為深邃,仿佛帶著某種秘魔的魅惑,讓人一見之下,再也無法挪開。在這淡淡的眸子的照射下,南宮放忽然感覺自己的怒火是多麽的蒼白,他的聲音漸漸沉下去,一瞬間有種錯覺,他是待罪之人,要等待宸隨雲的發落。這感覺讓他極為不舒服,但又無法揮之而去。


    宸隨雲的手慢慢從荀如意那修長的脖頸滑下,扶住那曼妙的腰肢。他輕輕解開荀如意的衣帶,奇怪的是,荀如意並沒有掙紮。


    宸隨雲的笑宛如針一般刺在南宮放身上,南宮放突然全身都顫抖起來。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他的妻子為何這麽輕易就被宸隨雲擄了過去。他顫抖,他大吼:“原來你們……”


    他緊緊咬住牙,再也說不出半個字。荀如意突地一聲媚笑,雙臂摟住了宸隨雲的脖子。麻衣散開,宸隨雲上身完全**,那隻檀香獸巨大的尾巴將兩人一起覆蓋,荀如意連看都沒再看南宮放一眼。


    她從未笑得這麽美麗過。南宮放苦澀地想著。一股熱烈的火氣從他心底騰起,灼烈地灌入了周身經脈中,火辣辣地運行起來。密集的暴響聲從他的筋絡血脈中傳出,他的眸子瞬間變得赤紅。恍惚之中,一道血影從他體內衝出,他的身子仿佛在變高,變壯,偏偏公子瞬息變為末世魔神,轟然形顯!


    宸隨雲盯著他,仿佛搖了搖頭,忽然抓住了荀如意的頭發。如雲的秀發在他的掌中繃緊,他用力一握,荀如意臉上露出了一絲痛楚,但她仍然微笑著,將最甜美的笑靨貼在宸隨雲的胸膛上。


    笑靨如花,合著檀香獸嫋嫋散出的異香,都仿佛開天巨斧,斧斧劈在南宮放的心頭。他的心滲出嫣紅的血,每一滴都化成他的氣,他的力,他從沒有這麽狂怒過,妒火全都化為了精純的內力,灌滿了他的全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著,有的是權勢,有的是崇高,有的是金錢,有的是愛情。而南宮放的執著,就是忌妒。他可以不眨眼地殺掉他的師父,但卻絕容不下他的妻子對別人笑一笑。何況還要偎依在別人的懷裏,何況還要遭受別人的蹂躪!巨大的恥辱與痛楚深深握緊南宮放的心,將他的每一分潛力都壓榨出來!


    他轟然一聲怒嘯,那盞紅燈火光猛然灼亮,他整個人都仿佛被這紅燈點燃,帶著滿天血色,向宸隨雲衝了過來。他如風,如龍,如雲,如虎。他整個生命都化成了這一擊,隻因他的生命已再也沒有意義!


    宸隨雲的目光終於凝重起來,顯然,他已看出,南宮放所有的氣血精神都納入了這一招,擊中,則玉石俱焚,擊不中,那麽不用敵人動手,南宮放也必會死於非命。


    一拳斷天確非浪得虛名,拳勢才展,整個雲末精舍就真的化為了雲末。


    但宸隨雲身周一丈之內,卻絲毫沒有受到拳風的波及。荀如意仍然靜靜地靠在宸隨雲懷中,仿佛出手的不是她的丈夫,仿佛出手的不是一拳斷天!


    宸隨雲緊緊盯住南宮放的拳頭,目光逐漸灼烈,但他的話語仍然淡淡的:“你可知道你這拳勢雖然霸猛,但卻有個致命的缺點?”


    南宮放不聽他說,全力將參合拳運到極處,全力向宸隨雲攻來。宸隨雲也不理他是否聽見,仍舊道:“你將心也燃燒起來,助長拳勢,但你可知道,無心之拳,又豈能傷得了人?”


    他的手掌忽然飛出,一掌向南宮放的拳頭迎去:“拳法無有一理,你將內息凝於一點,本能將威力發揮到最大,但若我不跟你拚這一點呢?”


    他的掌影飄忽,整個人也模糊了起來,獨孤劍瞬間升起一股錯覺,南宮放無論擊向何處,都一定擊不中宸隨雲!這場比拚,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南宮放必敗無疑!


    獨孤劍仿佛有些明白,任孤鴻與清溪老人為何被囚於此了。


    這個名叫宸隨雲的人,實在太可怕,心機太慎密,武功太高!他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弱點,一掌就能要人性命!


    但南宮放的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絲笑容,苦笑。


    他的拳勢一轉,竟全然不顧宸隨雲的掌勢,怒擊向荀如意。拳風轟嘯,瞬間就撕裂了宸隨雲的護身真氣,掀起荀如意的秀發。荀如意驟出不意,那拳頭已及麵前,不禁大聲尖叫起來。宸隨雲散亂虛無的掌影倏然變實,電光石火之際在南宮放拳頭上一點,南宮放拳勢宛如能開天辟地,紋絲不動!宸隨雲乘著這一擊之力,抱著荀如意倏然後退!


    南宮放早就存心拚命,哪裏肯放?拳勢宛如風火,怒湧而來,宸隨雲忽然轉身,身子擋住荀如意,他的雙掌悄無聲息地蓋在了南宮放的拳頭上。


    那霸猛剛烈,如火如荼的強猛內力,立即狂湧而入,宸隨雲滿頭銀發淩空飛舞,如雪銀衫完全散開,連肩頭的檀香獸也宛如難以承受這巨大壓力,發出一陣輕輕哀鳴,但他卻全然不肯後退,硬抗南宮放那如山如嶽的剛猛內息。


    要知南宮放正是血魔搜魂術修習者之一,拚力一擊之時,真氣陡然強猛了數倍,而且火辣辛猛,入體宛如烈焰,極為難受。宸隨雲武功極高,見識卓然不凡,當知避強擊弱之道理,哪知他竟然取了硬架硬擋的辦法!不但獨孤劍不解,連飛紅笑也秀眉蹙起,顯然不明白宸隨雲何意。


    南宮放大喝一聲,連環踏上兩步,血氣沛然衝激,宸隨雲跟著後退兩步,突然,內息鼓動,抵住這股長天之勁。南宮放大喝之聲不絕,不顧性命,全力摧動體內血魔,源源不絕向宸隨雲衝來。宸隨雲內息卻如山中之雲,雖輕卻無法擊碎,南宮放幾次差點將他推開,但始終少了那麽一點,又讓宸隨雲抵住。他突然一聲大叫,身子衝天躍起,向荀如意撲了過來。


    他這等拚命打法,拚掉的卻隻能是自己的命。


    他這猛力一撤,雙方真氣以及血魔反噬之力都完全擊在身上,空中格格之聲不絕,從他的胸口一直到雙腿,每一寸骨骼盡皆粉碎!


    但此人當真勇悍,拚著一口氣,居然一掌擊中了荀如意。荀如意驚聲大叫,那一掌雖中而力竭,隻不過輕輕在她臉上觸了觸。荀如意驚魂始定,卻見南宮放嗔目怒視著她,至死都不肯閉眼。


    那眼神讓荀如意感到恐懼,她急忙抱住宸隨雲,似乎這樣才能得些依靠。宸隨雲**的肩卻變得冰涼,淡淡道:“你知道麽,他想殺的本就不是我,而是你。”


    荀如意身子顫抖著,她知道,南宮放求的本就是死,他隻是想跟她做一對同命鴛鴦,生同衾,死同穴。


    也許是因為,他早就看出,他絕贏不了宸隨雲,這個妒重一生的男人,最後隻能用生命,來固守自己的女人。但他的女人,卻偎依在別人的懷抱裏。


    荀如意低下頭,心中有些酸澀。她更緊地抱住了宸隨雲,她知道自己選擇對了,她一定要緊緊抱住。


    宸隨雲的聲音仍舊那麽淡:“我找你,隻不過想逼出南宮放所有的潛力,現在,你已經沒用了。”


    他緩步向外走去,如雪的上衣已完全散開,唯有那頭檀香獸伏在他**的肩頭。


    他的長發依舊飄飛,他的笑容依舊殘存著方才的溫暖,但荀如意赫然發現,她已再無法抱住他!


    她就仿佛被遺棄的被衾,隻能抱住空無的黑暗。


    荀如意一瞬間明白,這個男人絕不會為她妒忌,她也瞬間明白,能有一個人為自己妒忌,是多麽幸福的事。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宸隨雲筆直走出去,他走向的,正是任孤鴻與清溪老人的精舍!


    殺氣盤旋,仿佛連月色都暗了下來!


    **兩聲輕響,清泉、石火兩所精舍的房門仿佛不勝這無邊的殺氣,同時炸開。一陣群鳥清囀之聲傳來,就見十數隻形狀各異的珍禽飛騰棲息,簇擁著一個人,坐在清泉精舍正中的藤床上。此人相貌極為古雅,身上衣服整整齊齊的,穿得一絲不苟,指甲尖長,每一根都經過了精心修剪,絕無半分瑕疵。


    他眼睛微眯,兩點精光卻如寒星般,盯在宸隨雲身上。石火精舍中滿是水,淙淙流動著,水中間赤足站了一人,卻是不冠不襪,身上簡簡單單地披了一件烏糟的衣服,頭發亂蓬蓬的。他的臉上本滿是笑容,但在宸隨雲殺氣淩逼之下,笑容一絲絲凝結起來。


    三人身上都勃發出一股無形的殺氣,淩空交擊在一起。這兩座精舍哪裏抵得起如此大力衝撞?發出一陣喑啞之聲,搖搖欲墜。但宸隨雲毫不停留,每踏近七步,這殺氣相抵之力便陡增一倍,待到他跨近房門一丈餘遠處時,任孤鴻與清溪老人已有些支撐不住,或古樸或散漫的臉上,都起了一層汗珠,宸隨雲臉上淡淡的笑容卻絲毫不變,他似乎感受到了兩人的局促,緩緩停住了腳步。


    任孤鴻與清溪齊齊一震,但他們的身形卻全然不動,就連那冷邃漠然的目光也沒有半點改變。宸隨雲的笑容溫和了一些,不再去逼迫此二人,隻是他身周的那團銀光,宛如無形之劍,無儔之山,壓在兩人心頭。


    終於,清溪老人忍不住道:“小兄弟,你將我們兩人困在此處,不說讓我們幹什麽,也不放我們走,究竟是為了什麽?”


    宸隨雲淡淡笑道:“聽說任孤鴻的飛鴻十八斬輕捷靈迅,宛如飛仙一劍,但稍覺沉猛不足,而清溪老人的洪崖十三拍大開大闔,雄奇清峻,然頗傷柔韌差許。兩人聯手之後,強弱相補,優劣互判,就再無半點破綻,成為天下獨步的絕技,無人能破,在下隻是想見識一下而已。”


    清溪老人沉默著,他既然知道飛鴻斬與洪崖拍聯手的威力,居然還要挑戰,其實力之強,當真絕不容小覷。何況以他方才表現出的殺氣,確實可以擊敗兩人中的任意一個。但這樣的拚鬥有意義麽?兩位高手聯手,勝了他又如何?而一旦敗了,兩人這麽多年累積下的盛名,隻怕就此化為流水。清溪老人想到此間,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們的成名武學,想必知道飛鴻十八斬以鳥語靈氣為劍,而無花鳥不可語,在此僻地,又焉能施展出來?”


    宸隨雲道:“有花。”


    他的話音仿佛是一串魔咒,方才出口,立即揚起了一陣紛拂的輕風,馥鬱的香氣立即充滿了整個茶庵寺。各種各樣的花朵花瓣隨風飄來,宛如佛陀說法,天雨曼荼羅。


    那些花朵尚帶著露水清芬,宛如被輕風從枝頭剛吹下來,正嫋娜地飄蕩在怡蕩的春風中。任孤鴻身周群鳥立即歡躍起來,紛紛飛舞,從漫空的花房中吸取最鮮沃的露水,一麵展露濃彩豔輝的羽色,高興之極。任孤鴻知道他所豢之鳥都跟他一樣的習性,非最幹淨的露水不飲。卻料想不到宸隨雲竟然有這麽大的本領,片刻之間匯聚如此眾多的鮮花。他默然不語,緩緩站了起來。他的手中托著一柄形製奇古的長劍,就跟他這個人一樣,不露鋒芒,深藏己拙。


    但他一站起,這把劍立即煥發出了奪目的光芒,劍身上的片片飛羽直如要飛起一般,閃熠出點點清輝。任孤鴻的身影反而掩映在這劍光中,不被注意。


    他已隨時準備發出他的飛鴻十八斬。


    清溪老人眼珠轉了轉,道:“那我呢?你該知道,我的劍就是水,這麽小的一條溪流,怎夠我出手?”


    宸隨雲笑了:“這就是我為何選在茶庵寺的原因。”


    他的袍袖揮出,一股溫煦的風飄過,清溪老人沒有動,因為他知道這股袖風並非對他而來。果然,風吹過後,他所立的石火精舍的一切雜物全都消失了。


    隻有那片水,依舊清澈見底,卻忽地高漲起來。清溪老人的目光亮了,因為他赫然發現腳下不遠處顯出了一泓碧泉,泉水奔湧,竟高出地麵一尺餘,片刻之間,就將整個茶庵寺湧滿。


    清溪老人喜道:“地脈靈泉?”


    宸隨雲道:“不錯。天下之水,以地泉為最,這引自地心的地脈靈泉,正是水中魁首,再無可與抗衡者。如此水量,可助你施展出洪崖十三拍來?”


    清溪老人大笑道:“夠了!足夠了!我的洪崖十三拍得此泉之助,威力當增三成!”


    宸隨雲淡淡一笑:“那麽來吧。”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卻是紙做的,在名震天下的飛鴻十八斬跟洪崖十三拍前,這柄紙扇又能做得了什麽?獨孤劍的眉頭皺了起來,喃喃道:“不對。”


    飛紅笑道:“是啊,若隻是想殺他們,他完全可以各個擊破,或者覷其弱點,施以必殺。但現在看來,他竟然是要促成對手最致命的一擊,專為求死似的!”


    獨孤劍的眉頭越皺越緊,沉思道:“不僅如此,雲末精舍一戰,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意夫人,但卻為她擋住了南宮放的搏命一擊。現在又以一柄紙扇敵孤鴻、清溪二人,難道他真以為自己是武林至尊,揮灑之間就可以取人性命麽?”


    飛紅笑道:“而且他跟這些人絕不談恩仇,究竟為何囚禁這些人呢?”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卻見任孤鴻長劍一展,他肩頭上停憩的金翎彩雀一聲長啼,翩躚離體飛起。它身上的彩羽蓬蓬,身子稍稍一動,那些彩羽就仿佛花瓣展開,迎風晃動,又仿佛是勃湧的泉水,噴射出五彩的光泉來。它的尾羽極長,又柔軟之極,浮空擺動,宛似天孫機杼,在雨後織出的淡雅彩虹。一點劍光追著這流彩的光跡,飄然而出。


    劍光,才一動之間,立即遍滿整個茶庵寺。


    金翎彩雀突地長啼,倏然上衝,劍光宛如一道七彩光瀑,溢流到了宸隨雲麵前。宸隨雲凝視著這道劍光,輕輕歎了口氣。


    任孤鴻手一頓,那明麗劍光就此頓在空中,七彩凝成的幻影緩緩消散,又仿佛全都凝聚在了那柄古雅而絢爛的劍上,隻餘下一段豔豔清輝被任孤鴻握在手中,他凝目看著宸隨雲,道:“你為何歎息?”


    宸隨雲修長的手指從檀香獸的紫尾中輕輕撫過,淡淡道:“想不到清駿如孤鴻一劍,居然也如此無見無識。”


    任孤鴻眉頭軒了軒,臉色絲毫不變,道:“我怎麽沒見識了?”


    宸隨雲道:“我一招殺南宮放,你想必已聽見;我殺氣摧動,破空逼你們二人以攻為守,你想必已看見;我為你準備了十萬鮮花,心中必有七成以上的勝算,你想必已想見;但你卻仍然以一招好鳥相鳴,半攻半守來對陣於我。攻不盡興,守不盡意,此招何用?”


    任孤鴻目中厲光一閃,道:“你所言極是,是我托大了。雖未親見你出手,但風彥已拜領,我就以我所豢第一靈禽鳳頭鷲來領你高招是了。”


    宸隨雲笑了笑,道:“還不夠。”


    他轉頭望著清溪老人,道:“閣下武功強過南宮放多少?”


    清溪老人笑道:“多也多不了很多。”


    宸隨雲道:“南宮放是我專門請過來殺給兩位看的,所以他以妒為戰,我便奪其妻,他以掌力為雄,我就與之對掌。”


    清溪老人微笑道:“難道你要跟孤鴻比賽養鳥,跟我比賽泡澡麽?”


    宸隨雲搖頭道:“我想讓二位知道兩件事,第一,十萬鮮花,地脈靈泉,我準備了這些,便是想看兩位最強的武功;第二,要想勝我,兩位隻有聯手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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