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了兩日,到了襄陽近處的靈寶山。歸隱子忽然道:“母蠱叫聲弱了下去,可見飛紅笑就在附近。”


    降龍麵容一肅,緩緩運轉內力,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獨孤劍與伍清薇也不敢大意,各自將寶劍抽了出來。靈寶山並不太高,山靈水清,看去極為雋秀。雖沒有武當山那麽莊嚴巍峨,但卻如小家碧玉,婷婷動人。


    歸隱子道:“且讓我問問覓蹤母蠱,看飛紅笑到底在哪裏。”


    他輕輕敲著金壺,那母蠱忽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嘯聲,將金壺撞得砰砰作響。歸隱子皺眉道:“蠱老兄,你是不是瘋了?”


    那母蠱嘯聲越來越尖銳,歸隱子的眉頭也就越皺越緊。


    突然,就聽一個柔媚的聲音道:“你們是在找這個東西麽?”


    四個猛然回頭,就見飛紅笑臨風站在一塊巨石上,纖纖玉指上撚著一個小小的金色蟲子。


    歸隱子叫道:“你……你不可能發現的!”


    飛紅笑淡淡道:“我本絕不會發現,但你不知道,我是有潔癖的。這兩日我老是覺得身上有股異味,本以為是跟你們幾個邋遢貨交手後染上的黴味,但走了這麽遠,味道不但不弱,反而越來越濃,就不由我不懷疑了。我仔仔細細檢查了兩個時辰,才發現了這隻小蟲子。”


    歸隱子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連這麽小的蟲子身上的味道,你都能聞出來,你這潔癖可真是厲害啊!”


    飛紅笑輕輕笑著,突然用力一捏,那子蠱倏然就被耀雪寒輝內息凍成寒冰,跟著被她捏成了粉末。那金壺中的母蠱發出一聲淒厲的嘯聲,高高躍起,撞在了壺蓋上,跟著就沒了氣息。


    歸隱子慘叫道:“我的子母覓蹤蠱啊!那可是我花了二十兩金子買來的!”


    飛紅笑的笑容漸漸淩厲:“我不知道你們追來做什麽,是專程讓我來殺你們的麽?”


    降龍怒喝道:“我要為我的兄弟報仇!”


    飛紅笑纖纖玉指點向獨孤劍:“你要是報仇,就應該找他才是。”


    降龍怒道:“明明是你殺的人,為什麽要找他?”


    飛紅笑輕輕歎息著,她看著降龍,眼中有一些憐憫:“冤有頭債有主,你總該知道我是殺手,殺手隻會在一種情況下殺人的!”


    降龍臉色變了變,他大笑道:“你想說他是你的雇主?你想離間我們?我怎會信你?”他雖是這樣說,但他的心已動搖,因為他對獨孤劍了解並不多,而武當的種種惡名,卻是口耳相傳已久了。


    飛紅笑柔聲道:“你若是不相信,那也由你。”


    降龍一字一字道:“我隻看到我的兄弟們是死在你的手上,無論如何,我都要先殺你!”他大喝一聲,禪杖嗡然大響中,劈頭蓋臉向飛紅笑擊了過去。


    獨孤劍憤然道:“姑娘一再嫁禍於我,是何居心?”


    飛紅笑嬌笑道:“我們的生意,以後再談,我先打發了這個魯莽和尚再說!”


    她突然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同時,她的身影宛如雲朵般飄了出去。隻是這朵雲卻是飛雲,快到不可思議的飛雲!


    雲倏忽就竄到了降龍的麵前,降龍吐氣開聲,一聲霹靂般的大喝,禪杖威猛無比地擊了下來。


    飛紅笑輕聲道:“這個法子已經行不通啦!”


    她的身子倏的竄了起來,竟然憑借輕功在禪杖上點了點,憑空而起!銀鈴般的笑聲卻宛如追魂鎖命一般,響個不停。降龍禪杖被她踏中,頓時一股勁氣傳了過來,將禪杖直壓下去。這股勁力施展得巧妙無比,順著降龍禪杖來勢,讓他完全無法抵擋。降龍一聲大喝,禪杖借勢擊在地上,循著那股反彈之力,身子也是一躍而起,一杖向飛紅笑追襲而去。


    飛紅笑銀鈴笑聲突地一歇,清叱道:“小姑娘,到你了!”


    身子猛地盤旋而下,向伍清薇怒衝而去。伍清薇一驚,就見飛紅笑刹那間一雙纖手已然遞到了伍清薇麵前!降龍禪杖才擊到空中,伍清薇已然遇險。他生恐伍清薇再度中了飛紅笑的暗算,情急之下,雙手舍了禪杖,雙掌夾風,向飛紅笑追擊而來。


    耳邊突然閃過一串嬌笑。飛紅笑身子柔到極處地轉折過來,啪的一聲輕響,雙掌與降龍對在了一起。頓時耀雪寒輝掌那淩厲的寒冰之氣從掌心直透而入,牽動降龍前番未愈的傷勢,刹那之間將降龍幾乎凍了個透!


    嬌笑索命,飛紅笑雙掌中生出一股吸力,黏著降龍,向獨孤劍兩人撞了過來!


    獨孤劍大驚,隻見降龍耳邊白茫茫的,竟然結了一層冰珠。他心念電轉,突地大叫道:“快!將內息貫到降龍體內!”


    伍清薇猛地領悟,跟獨孤劍同時出掌,按在了降龍的背心上。峨嵋、武當兩股內息衝進降龍經脈中,登時與他本身的內息化而為一,栩栩然生出一股陽和之力,按照大周天、小周天盤旋起來。他們的內功本出同源,有相同處,也有不同處。此時調和歸一,求同存異,登時便匯聚一處,將降龍的金剛伏魔禪功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


    飛紅笑臉上立即閃過一道血紅,被九陽真氣、獅子吼兩下交逼,心神燥躍無比。降龍獅子吼一聲更比一聲霸猛,同時真氣宛如海風狂潮,洶湧而至。飛紅笑臉上血紅越來越濃,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降龍與她離得實在太近,這口鮮血噴得他滿臉都是。他生怕飛紅笑趁機逃掉,全然不理,隻是全神貫注,打定主意要將飛紅笑立斃掌底,為他的兄弟們報仇!


    猝然一道寒光閃過,向他的麵門猛劈了過來。降龍倉促抽手一擋,那道寒光猛然炸開,降龍一聲慘叫,身上也不知著了多少下,劇痛無比。他也不知道這寒光是什麽,哪裏還敢戀戰?急忙鬆手後退,卻見鮮血點點而下,也不知是飛紅笑一口所噴,還是自己的傷口所流。


    飛紅笑喘息數度,她臉上的血紅褪去,變得慘白無比,卻依舊嬌笑道:“想不到你這魯莽和尚,竟讓我舍去了一柄碧玉劍。”


    叮叮數聲響,幾片玉屑從降龍麵上傷口處掉落。飛紅笑道:“不要害怕,這是玉劍,沒有毒的。”


    降龍恨恨道:“饒你伎倆再多,卻又如何逃脫?告訴你,你的寒冰掌力已經沒用啦!”說著,一掌向飛紅笑擊去。


    飛紅笑淡淡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是你們可敢與我的幫手一戰?”


    她悠悠道:“我修煉的是寒冰掌,他修習的是烈火功。不知道你們的九陽勁氣遇到了他的火掌,又會怎樣呢?”


    她輕輕一笑,身子縱起,就在漫天的風中輕輕一折,已穿林而入。


    降龍大叫道:“你跑到哪裏去?”大步追了下去。


    獨孤劍等人生恐他出事,急忙也追了下去。遠遠隻見飛紅笑身子幾折,輕煙般沒入了山腰的一個古洞中去了。


    古洞窈暗,降龍身子竄起,向洞中掠去。


    獨孤劍一把拉住他,道:“不可衝動!”


    降龍怒道:“這妖女受了我們三人合力之傷,正是誅殺她的好時機,怎能不追?”


    獨孤劍道:“這洞中有她的幫手。若是冒冒失失闖進去,很容易中了她的暗算。敵在暗,我在明,需要長久計量才是。”


    伍清薇笑道:“你看這山如此大,隻怕此洞並沒有別的出口。我們守在這裏,不管妖女還是同夥,隻要一露頭,我們就一擁而上,打她個措手不及!”她頓了頓,恨恨道:“叫她每次都先傷我!”


    獨孤劍點頭道:“伍師妹所言極是。師父,你有沒有什麽方法能夠對付得了烈火掌?”


    歸隱子沉思片刻,搖頭道:“方法是有,但是需要的東西一件都沒有。”


    獨孤劍道:“如此我們就更不能妄動了。雖然破不了烈火掌,但我想我們三人內息既然能夠相合,三人聯手,也是威力倍增,遠勝於各自出手。降龍大哥內力較高一些,就在前麵,我居中接應,伍師妹在最後,將內力傳給我們。”


    降龍道:“你師父呢?”


    獨孤劍尚未答,歸隱子道:“我騎著紅兒看風景。”


    伍清薇一劍又要刺過去,獨孤劍忙止住她,道:“師父是世外高人,不會為這種小角色出手的,我們還是籌劃自己的吧。我們兩人將內力匯到你體內,無論是誰出來,你都是一杖擊下,千萬不可遲疑猶豫,先傷了他們一人,我們才有勝機。降龍大哥知道了麽?”


    降龍點了點頭,豪笑道:“就交給我了!”他用力緊了緊禪杖,笑道:“無論什麽烏龜出來,我都一杖打他個縮頭!”


    三人商定好了策略,就開始實施。伍清薇在後,將峨嵋內息如同涓涓細水,注入了獨孤劍體內。獨孤劍清靈綿密的武當真氣裹住了這股內息,再傳送給降龍,與他本身剛猛霸道的內炁合混。清、柔、剛三種不同的真氣,卻恰好互相補充,混成不分彼此的一股強大內力,在降龍的導引之下,緩緩凝聚到了雙手之間。他魁梧的身材傲岸挺立,禪杖高舉,就宛如怒目金剛一般,全神貫注地盯著洞口。


    一時群響皆寂,似乎連天地都在等著這驚雷閃電般的一擊。


    猝然,山洞中暗影一閃,一人急速竄了出來!


    降龍目光一熾,驚天動地一聲大喝。那人倏然抬頭,被降龍這一吼震得身形一散,那擊山山塌、擊海海裂的一杖,向著他當頭壓下!這一杖混合了三人全部功力,蓄勢已久,豈是尋常能擋?威力大到極處,速度快到極處,反而無聲無息,隻幻出一團暗影,倏忽就擊到了那人頭頂!


    那人目光連接變幻,倏地一掌擊出。這一掌出手,他的身子忽然就變得高大起來,似乎整座靈寶山都化身為他,隨著這一掌站了起來。


    這一掌,不是以他一人來迎戰,而是以山之力,以天地之力!


    降龍目光忽然變得熾烈無比,他能讀出此人掌意,那正是至剛至猛,至威至烈的最高境界。修到這種境界,萬邪不能侵,天上天下,唯此一掌而已!他的爭強好勝之心被強烈地勾了起來,當下再無保留,將這十幾年性命交修的真氣,全都灌到了禪杖上!


    獨孤劍伍清薇就覺一股極強的吸力從降龍體內傳來,情知他要拚命,也都是竭力將自己的功力灌輸進去。這一杖,幾乎凝聚了三人全部生命的精華,注定無人能擋,無人能架!


    那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的手掌忽然動了動,散成了幾十重掌影,降龍再也分不清楚他這一掌要擊向何處。忽地掌影合一,那人一把抓住了禪杖!三人凝聚的力量頓時如山崩海嘯般衝了開來,那人虎口震開,他知道自己絕無法抵擋這股大力,急忙鬆手後退,降龍喝聲宛如霹靂,禪杖閃電般追襲而至。那人掌影飄忽,一麵疾退,一麵在杖頭上快捷無倫地連擊了十幾掌。降龍禪杖去勢一慢再慢,他突然一聲大喝,禪杖轟然擲了出去。


    勁風壓體,那人情知再也無法使巧躲閃,深深吸了口氣,雙掌緩緩推了出去。眾人都恍惚有種錯覺,靈寶山似乎隨著他雙掌之勢,前挪了半步。降龍的禪杖與他掌緣一碰,立即頓住,就宛如凝結了一般,再也不動分毫。


    那人突然身子一陣搖晃,一口鮮血吐出,苦笑道:“好杖法、好武功!”


    他的身後紅影忽然閃了閃,飛紅笑雙掌悄無聲息地印在了那人後背上。那人劇鬥後漲紅的臉色倏然就變得一片煞白,回手一掌拍出。他中了飛紅笑的暗算,體內寒冰真氣如割如裂,出掌比平常慢了許多,飛紅笑身形如電,就將他這一掌躲開,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龍八,我這個殺局怎麽樣?”


    那被她稱為龍八之人身子又晃了幾晃,沉聲道:“好個殺局!想不到我八少爺縱橫江湖未嚐一敗,今日竟折在你這個女娃子手中。”


    飛紅笑嬌笑道:“那是你八少爺客氣了。我找了這幾個人來,就是賭定你見到他們名門大派的武功,一定會手下留情的。”她的笑容嫵媚無比:“隻是你一旦留情,那自己就非死不可了!”


    龍八默然,似乎在黯然自己上了這番惡當,忽然笑道:“好!好殺局!隻是這殺局難道真的就殺得了八少爺麽?”


    他的身子倏然一長,雙目蘊怒,宛如閃電一般燎向降龍。登時宛如千軍萬馬一齊衝了過來,刀戈閃亮,殺氣鋪天蓋地!


    這一步看去極為拙樸,但又靈活無比,降龍倉促擊出的一杖,獨孤劍冷電般飆出的一劍,都被龍八閃了開來。他的手掌伸出,一把就抓住了伍清薇的長劍。他的手仿佛不畏刀劍一般,輕輕一擰,伍清薇就覺手上劇震,長劍脫手而出。龍八雙掌彈下,伍清薇就覺身子一陣酸麻,幾處穴道全被他點住了。


    龍八冷冷道:“名門正派既然自甘墮落,那我就代你們的掌門清理門戶。”一掌向伍清薇頭頂劈下。獨孤劍與降龍大吃一驚,齊聲道:“不可!”兩人齊齊搶了過來。


    龍八冷笑道:“想不到你們還重情重義!”突然一拳向降龍禪杖擊了過來。


    降龍大喜,怕的是他不招架,去殺伍清薇,隻要他肯招架,大不了拚命就是了!哪知龍八左掌已然抓住了他的杖頭,用力一壓。降龍內力全部灌到了杖頭上,正在用力擊下,被他這出其不意地一壓,杖勢登時偏了,一聲大響,正擊在獨孤劍的秋水劍上。劍影散亂,立時被這一杖擊潰。降龍怒發衝冠,大吼道:“是男子漢大丈夫的就來幹幹脆脆拚一場!”


    龍八突然一聲大吼:“好!”他這聲大吼,竟然比降龍還要響亮,一掌向降龍擊了過來。


    獨孤劍急道:“降龍,不要跟他拚力,守住!”


    降龍怒道:“守什麽守!看我砸他個稀巴爛!”


    龍八的眼睛忽然盯在獨孤劍身上,歎道:“你竟很有這等眼光,可惜走錯了路!”他突然合身撲上,雙掌全力使出,向著獨孤劍撲下。


    獨孤劍見他來勢猛惡,情知不可硬敵,長劍在身前連刺三下,劍光雪電般抖動,將身子護住。他知道龍八中了飛紅笑的暗算,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隻要能守住片時,就是勝了。


    龍八歎道:“良材美質,可惜、可惜!”


    獨孤劍有心解釋,可是龍八雙掌宛如山風呼嘯,逼得他喘不上氣來,又如何解釋?飛紅笑笑吟吟地負手看著,似乎是在等雙方拚個兩敗俱傷,又似乎是在尋更好的偷襲機會。無論是那種情況,都對獨孤劍等人大大不利。


    龍八數掌不得手,心下焦躁,突然住手。


    獨孤劍劍意立即變化,反守為攻,就在這變化的瞬間,龍八右手突然探出,一把將他的長劍抓住,跟著左手一掌向他的胸膛按了過去。


    飛紅笑臉色一變,長嘯道:“不可殺他!”


    她雙掌滿蓄耀雪寒輝真氣,玉白一片,向著龍八擊了過來。


    龍八冷冷道:“那就殺你!”掌力猛地一吐,獨孤劍破空飛出,正跟飛紅笑撞在一起,向懸崖下落去!


    降龍大叫來救,卻哪裏來得及?獨孤劍與飛紅笑在靈寶山輕雲中閃了一閃,就再也看不見了。降龍目眥欲裂,禪杖舞動,向龍八撲了過去。這一次他不再是比拚,而是拚命!


    龍八體內寒冰真氣攪動,難受之極,但兩名勁敵已去,又有一人被點住穴道,隻剩了一人,他還怕什麽?料想不出十掌,就可讓這失去理性的莽夫躺下。他掌勢擺開,目光一寒。


    突然,一人淡淡道:“龍八,你竟敢傷我的弟子?”


    靈寶山上,突然多了十幾個灰衣人。


    龍八臉色一變,顧不得傷降龍,身子突然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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