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把剛剛的戲又過了一遍,還是鍾昌明喊的停,他依舊不滿意,卻也不像剛剛那樣氣勢洶洶。


    鍾昌明剛想開口,手肘就被項進碰了一下,他看了眼老友:“這次還行,不過小謝的狀態還是不對,你氣勢有點太軟,白長安對白起風的感覺是長兄如父,你要威嚴,高不可攀,那種仙點的範兒,懂嗎?”


    謝時冶沉默點頭,鍾昌明搓了把臉:“明天再找找感覺,試一試,行了,你先回去吧。”


    謝時冶擔心地看了眼傅煦,鍾昌明都被逗樂了,這架勢搞得跟兩學生被留堂一樣,謝時冶這個學渣還擔心傅學霸,學渣講義氣,他這個當老師的不近人情。


    傅煦感覺到了謝時冶的視線,安撫地看他一眼,手在身後作了個手勢,讓他先走。


    謝時冶就聽話走了,傅煦留堂,麵對他的老師再三審問。


    鍾昌明把項進也趕走了,這是他們師徒的單獨對話,鍾昌明問傅煦:“你跟人小謝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們培養感情嗎,培養到哪去了?”


    傅煦不知道該怎麽說,說謝時冶太忙了,兩個人的練習時間對不上,鍾昌明要生氣。說謝時冶可能在避嫌,因為他的性向,說不定護犢子的鍾昌明真能幹出換主演員這個事。


    思來想去,傅煦說:“都是我的問題,老師我狀態不太好。”


    鍾昌明沉默幾秒,不知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麽,輕聲問:“是不是美國的事情還沒處理好?”


    傅煦麵色一變,浮現苦笑,無聲地搖搖頭:“沒什麽好處理的。”


    鍾昌明:“大男人要有始有終。”


    傅煦雙手捂住臉,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老師。”


    謝時冶靜靜地站在門外,等了一陣子,項進出來的時候看見他,還嚇了一跳,以為他有什麽東西忘了拿,要幫他敲門,謝時冶攔住了他,說不用,他一會再進去。


    項進便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老鍾的脾氣是有點急,但是傅煦是他最疼愛的學生,不會怎麽樣的。”


    謝時冶禮貌道:“我知道了,項老師,謝謝你今天為我說話。”


    項進就走了,謝時冶在門外站了將近半個小時,來回踩著地毯,有點想抽煙,又忍住。


    直到鍾昌明的房間門被打開了,傅煦麵帶疲色地走出來,謝時冶便裝作剛來的樣子,迎麵與他碰上,傅煦看到他,和氣地笑了笑:“怎麽回來了,有東西掉了?”


    “嗯,打火機好像掉在鍾導演的房間了,他睡了嗎?”謝時冶作出猶豫的模樣:“要不我明天再來拿吧。”


    傅煦好像在想其他的事,同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力不太集中,甚至有點敷衍:“嗯,太晚了,你明天讓助理來問問小陳就行。”小陳是鍾昌明的助理。


    說罷傅煦要越過謝時冶,走向電梯。謝時冶趕緊跟上,他將心裏反複練習的那番話說了出來:“你在哪個房間?”


    傅煦摁下電梯的上升鍵:“808。”


    謝時冶心裏一喜:“我在806。”傅煦隨口應了句:“這麽巧啊。”


    電梯到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謝時冶伸手按下八樓,他看著金屬牆壁的自己,努力調整著表情:“今晚我的表現很糟糕吧。”


    傅煦回神,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沒事,過兩天開拍了,你會慢慢入戲的。”


    謝時冶抓了抓褲子邊,他的掌心汗濕了,潮成一片:“那我晚上能找你對戲嗎?”


    這話說出去之後,久久的沉默,或許也沒多久,因為樓層到了,電梯叮的一聲,六樓到八樓也沒有多遠,隻是謝時冶自己覺得久而已。


    人在無比期待,或者非常緊張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對他來說,幾乎像是等了一生的事情,對傅煦來說,隻是一瞬間,他甚至都不會過多思考這個提議。


    傅煦出了電梯,稍微放慢了腳步,等謝時冶走到他身邊,這才溫聲道:“其實你在片場跟我對戲會更方便。”


    說完他像是怕謝時冶誤會,又補充道:“現場有場景有音樂,還有服裝造型,在那裏對戲比較有幫助。”


    傅煦還想抬手拍一下謝時冶的肩膀,伸到一半又克製地收了回來:“你第一次跟老師合作還不太清楚,一個片段他可能會重複拍幾十次,很累的,下了戲你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其實傅煦說的也沒有錯,甚至站在旁人的角度,他這番話頗為苦口婆心,是前輩對後輩的關照,即告訴他導演的習性,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又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壞了身體。


    可惜對於謝時冶來說,這些話都隻傳遞著一個信息。


    傅煦拒絕了他,也許……傅煦在私底下並不想跟他有過多來往。


    其實想想也是,他之前那樣得罪過傅煦。


    如果他還能裝成那副好好學弟的模樣,說不定現在能更容易靠近傅煦一些。


    這個人會像大學那樣,將他當作一個弟弟來關照。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本來就不想要被當成弟弟,現在……做不成弟弟也好。


    謝時冶眨了眨眼後,臉上又恢複了之前那樣種帶著微妙的疏離,說:“也好,那我先回房間了。”


    傅煦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態度又變回去了,雖然有點失望,但也不會過份在意。


    說到底,他們現在已經不熟。


    傅煦回到了房間,沐浴,睡覺。


    第二日開機儀式,需要燒香。鍾昌明麵臉疲憊,打著哈欠,一看到傅煦就抬手把他招了過去。


    傅煦走到他身邊,清清爽爽地道了聲:“早上好。”


    鍾昌明橫了他一眼:“你睡得倒挺好。”


    傅煦摸了摸鼻子:“畢竟我都三十多了,不好好睡覺,體力怎麽跟得上年輕人。”


    鍾昌明又囑咐他:“馬上就要開機了,我跟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吧,別給我瞎搞。”


    傅煦為了讓鍾昌明安心,隻好道:“老師,你不要再多心了,謝時冶是個直男,他對我沒興趣。”


    鍾昌明詭異地瞪了他一眼。


    傅煦愣了,猶疑道:“我說錯了?”


    鍾昌明:“他不是異性戀,還有男朋友。”


    傅煦雙眼微微睜開了點,錯愕道:“嗯?”


    鍾昌明:“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好像叫什麽……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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