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獨立旅後續部隊源源不斷衝入城裏,迫擊炮先後占據城頭各高地,東門甕城處的火力點一一被拔除,日軍頑強的抵抗終於如同決堤的堤壩一樣,土崩瓦解。


    這回輪到中**隊打照明彈了,日軍作戰意誌極為頑強,雖然整個宛平城東麵的日軍被分割包圍,但他們卻三五成群,借著黑夜、倚靠房屋逐間與獨立旅將士展開血戰,讓急於推進的安家軍將士折損不少人手,這才不得已耐著性子,一間間屋子地清除落單的敵人,以減少傷亡。


    安家軍的火力配置合理,每個班都配有衝鋒槍、手槍等近戰武器,因此盡管缺少彈藥的日軍官兵拚刺刀的技術無比高明,但安家軍將士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總是靠近了用衝鋒槍一陣亂突,小鬼子就不甘心地倒在了血泊中。


    待李君帶著特務連肅清完畢抵達城中的縣衙時,卻驚訝地發現此地已經是人去屋空,大院裏滿地都是丟棄的紙屑和垃圾,李君暗叫一聲不好,立即通過步話機與團部聯係,團長張大魁焦急的聲音傳來:


    “狗日的河邊正三,居然趁著咱們獨立師從東麵和南麵發起總攻的時候,帶著四千多人和所有的車輛,利用其戰車隊的四輛裝甲車開道,從西門衝了出去,與發起進攻的三十七師撞在了一起。由於形勢一片混亂,我們的炮兵根本就無法幫忙,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廝殺,硬是讓他們殺出一條血路,現在正在向盧溝橋逃竄。旅長剛剛打來電話,命令咱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追上河邊師團,圍而殲之!”


    李君有些奇怪:“盧溝橋西麵的劉莊子至沙鍋村一線,不是駐紮了石友三的三個旅嗎?我記得開戰前,師長還通過戰區司令部下達了命令,讓石友三嚴防死守,堵住盧溝橋,為的就是將河邊旅團聚殲於宛平城內他們向那兒逃,不是自尋死路嗎?”


    張大魁沒好氣地回答:“我哪裏知道那麽多?你有這個精神問,還不如立即把咱們攻入城內的三個營組織起來,向日寇銜尾追擊。好了,不說了,我馬上就要帶著模範營出發,你最好盡快跟上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李君搖搖頭,放下送話器後立即吩咐通訊員和幾個戰士去叫人,力爭在最短時間內集結齊人馬


    兩個小時前,劉莊子,冀北保安司令部臨時駐地。


    “司令,戰區司令長官程頌公來電,要我們立即出兵盧溝橋,搶修防禦工事,嚴防河邊旅團從咱們這裏突圍。”參謀長程希賢拿著份電文,快步來到低下頭緊盯著地圖發呆的石友三身邊。


    今年四十六歲的石友三,堪稱當代呂布,他曾三次叛馮、附閻倒閻、降蔣反蔣、投張討張、聯共**,其朝秦暮楚反複無常,穩坐諸多倒戈軍頭中的頭把交椅,被人“譽”為倒戈將軍。這位曾火攻少林寺、炮轟南京城、搶劫浦口兵站與安家軍交惡的軍閥頭子,最讓人不齒的,是他在三一年夏天的所作所為,給國家民族帶來的深重災難。


    三〇年張學良揮入關助蔣,一舉鎖定了中原大混戰的戰局。此後,做為獎賞南京方麵委任張學良主持華北全局。中原大戰期間割據河南北部和河北南部地區的石友三部,本屬反蔣聯軍的重要支柱之一,加之他曾經炮轟南京城,又派兵劫掠浦口兵站,與安家軍結下了不共戴天隻仇,按理本該在解散之列。


    可石友三卻以其“識事務、明進退”,頗得張少帥的歡心。三一年春,石友三部被少帥報請南京整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三路軍,全軍擴編至六萬餘人,該部指揮部旋即進駐京畿重鎮邢台!其時天津有民謠稱平津兩地為“張家天下,半個石”,由此可知,張學良對石友三這個出生於吉林長春農安的老鄉倚重之深、期許之切。可野心勃勃的石友三仍貪心不足,妄想趁張學良吸食鴉片無心理事之機圖謀整個華北。


    三一年七月,遙受廣州汪精衛改組派政府委任的石友三發動了兵變,將部下各師旅升格為九個軍,兵鋒直指北平!石友三所部起兵後,立即遭到中央軍、東北軍的南北夾擊,短短旬日間便被打得潰不成軍,石友三僅以身免,逃至山東德州托庇於西北軍舊友韓複渠麾下。就事論事,石友三這一自不量力之舉,充其量是一場鬧劇罷了,但這次兵變對中國國運的影響之惡劣,卻超過了其本身!為了應付這次兵變,張學良被迫從臨近華北的遼寧境內抽調了大批精銳部隊入關參戰,此舉直接極大地削弱了東北三省的整體守備兵力和造成了東北政治中心沈陽的半真空化(警備兵力僅剩兩個旅)。這種情形落在時刻覬覦著東北沃土的日本關東軍眼中,無異於天賜良機,隨後便有了九一八事變的發生。石友三一手策劃、組織的邢台兵變是國難的導火索,單從這一點上說,石友三就已是萬死莫贖其罪了!第四廳還有這麽一個懷疑:該次兵變石友三是否是在日本關東軍特務機關的挑唆、策動下發起的?關東軍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調虎離山!但苦於沒有證據,因此安毅一直無法對石友三下手。


    石友三也知道自己與安家軍、東北軍乃至中央軍之間的齷齪,故三二年他在土肥原賢二的支持下,在河北東部組建漢奸武裝,後來又在三三年長城抗戰後,在日本人的幫助下出任國民政府的冀北保安司令,一直都顯得很低調。盧溝橋事變後,他一度準備投靠日本人,但隨後安家軍取得了廊坊大捷,又讓他猶豫了,一直到現在,他都縮在自己的老巢裏,靜觀時局變化,以決定自己的歸屬。


    “參謀長,你說我們應該聽命而行嗎?河邊正三少將我們以前可是見過麵的,當初我就任冀北保安司令,日本人在背後出了大力氣,現在我們恩將仇報,會不會落人口實?”石友三沒有抬頭,眼睛依然直直地盯著地圖上的盧溝橋。


    第二旅旅長吳振聲畢業於黃埔,曾在胡宗南的第一師供職,被發配到雜牌部隊擔任旅長心中早就有所不滿,聽到石友三這麽說,腹誹不已——馮玉祥、蔣介石、閻錫山、張學良,哪一個對你不是有恩啊,你還不是一樣恩將仇報?不過他可不敢表露出來,有些遲疑地問道:“如果我們不聽從命令,會不會出問題?現在隨著宛平的光複,整個北平周邊地區都控製在了安家軍、中央軍和二十九軍手裏,我們以後怎麽在這裏立足?”


    與石友三同為西北軍十三太保的程希賢不樂意了:“怕什麽怕?明軒兄不是高調就任戰區副司令長官了嗎?隻要他在華北一天,不管是中央軍和安家軍,都會給我們麵子的。這個時候,我們最好誰都不要得罪,置身事外最好。”


    這時,石友三的弟弟石友信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左右看了看,幾步來到石友三的身邊,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石友三微微點頭:“參謀長留下,其他人立即趕回部隊,整裝待命吧!”


    “是!”


    第一旅長陳光然、第二旅旅長吳振聲及一幹參謀,立正敬禮,轉身離開。


    石友信知道參謀長程希賢也是親日派,衝著他點頭笑了笑,然後對石友三道:“哥,我剛從天津趕過來,我這裏有封香月司令給你的親筆信。如今包括土肥原先生在內的皇軍多個師團正在開往中國,眼下華北的勝利不過是曇花一現,你可千萬不能幹傻事啊!”說著,石友信解開上衣,露出腰間纏繞多層的染著紅色斑點的紗布。


    石友三驚訝地看著,隻見石友信小心翼翼地解開紗布,一層層鬆開,最後露出帖在肚臍上的信件。石友信把信塞到哥哥手裏,惱火地道:“沒辦法,現在北平及周邊地區皇軍不在了,各個路口盤查很嚴,我隻有化裝成傷兵,才僥幸蒙混過關。哥,不如我們跟著河邊太君,一起去投奔皇軍吧,現在皇軍四個旅團雲集於平綏鐵路居庸關以北地區,香月司令承諾,隻要你過去,至少給你個師長當當。”


    程希賢眉頭一皺:“香月清司沒有開出其他什麽條件?偽軍的師長?這也太小瞧人了,想當年,漢章兄可是擁兵十數萬,雄踞華北的一方豪雄,這個承諾不痛不癢”


    石友三拆開信看完,沉思一會兒,連連搖頭:“不妥,不妥無論如何,咱們現在不能做漢奸,誰知道以後局勢會向哪個方麵發展?至少日軍在沒有表現出絕對的實力麵前,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眼下中日大戰開始,說不一定南京方麵會開出更好的條件,咱們帶兵的,自然是誰給的好處好,就聽誰的!”


    石友信急了:“哥,當斷不斷,必有”


    石友三打斷了自己弟弟的話,轉向程希賢:“參謀長,馬上傳我命令,第一旅嚴守沙鍋村防線,堵住日軍的西撤道路,第二旅調往崔村,不讓日軍向南流竄參謀長,這回隻有麻煩你親自走一趟了,你的獨立旅必須盡快趕赴盧溝橋,就地搶修工事。以上各部將領務必堅守崗位,不讓河邊旅團從我部防區逃遁!”


    程希賢眼珠子一轉,立即明白石友三安排的妙處,含笑領命而去。


    石友信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兄長,石友三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謀略還稍微差了點兒,若是我們公開與中央對著幹,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但是,如果我們的防線是被日軍光明正大攻破的,誰也挑不出咱們的不是。你想想看,日軍能衝到咱們的防區來,隻會有一種狀況,那就是他們擊潰了馮治安的三十七師,順理推知,連三十七師都無法阻擋日軍的攻勢,咱們這個地方雜牌不敵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你說對吧?”


    石友信興奮地連連點頭,石友三又道:“你馬上帶著工兵營,去永定河上遊的浮橋看看,我估計河邊旅團會從那裏渡河,隻要禮送他們出境,我們立即向南開拔,到石家莊去投奔宋明軒。他現在成了光杆司令,手下四個師全讓老蔣分了,咱們去投靠他正當其時。這次咱們私自縱放河邊旅團,雖然明麵上誰也挑不出毛病,但與咱們素有仇怨的安家軍肯定會借機收拾咱們,咱們不給他動手的機會,隻有有兵在手裏,誰能奈我何?”


    目送石友信高興離去,石友三再次低下頭,仔細觀察地圖,嘴裏喃喃道:“戰局究竟會向哪個方向發展?看不透啊!”


    河邊旅團以戰車隊殘存的四輛裝甲車開道,後麵跟著二十餘輛車頭架上歪把子機槍的卡車,再後便是三千餘發出野獸般嚎叫的日軍,聚集成一股銳不可當的洪流,剛剛衝出西門,就與奮勇攻城的三十七師將士撞在了一起。


    日軍集中力量於一點,一下子就撕破了三十七師的線型攻勢,幾乎沒有任何停留,迅速向盧溝橋方向衝去。


    馮治安接到前線急報,第一時間派出作為預備隊的特務團堵住缺口,並迅速命令三十七師各部回援,力爭將河邊旅團殘部聚殲於盧溝橋以東地區。


    日軍在強烈的求生意誌的支配下,很快便衝到了由三十七師特務團沿著永定河邊展開的最後一道陣地前麵。


    雖然在前幾道壕溝處,日軍已經扔掉了所有的車輛,但這絲毫沒有減弱日軍的戰鬥力。河邊正三拿著望遠鏡略一觀望戰場形勢,便派出一個大隊的日軍抵近攻擊,逼迫特務團不得不拿出所有輕重火力迎敵,河邊正三這時馬上又投入兩個中隊,從戰線左右兩端實施側翼迂回。


    就在特務團防線遭遇全麵打擊、岌岌可危之時,正麵攻堅的日軍大隊迅速呈楔形推進,利用擲彈筒、輕重機槍的火力,與步兵間交替掩護前進。在天空明亮的照明彈下,日軍步兵出色的射擊技術得到了完全的展現,在攻擊行進中大量殺傷試圖向日軍射擊的特務團官兵,並且日軍側翼進攻使得情況急劇惡化,終於引發特務團防線的全麵崩潰。


    若是以往,河邊正三肯定會讓迂回部隊抽出多個小股部隊再行迂回至特務團撤退的路線上,對潰退的散兵遊勇進行突襲,不過現在逃命要緊,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聲令下,殘存的三千餘日軍亂哄哄地向大橋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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