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軍政治部主任展到率領的“調查小組”一到思茅,第一件事就是從兩架容克大型運輸機上卸下先進的通信器材和藥品,隨後吩咐基地司令代正良通知新公路沿途關卡,確保從川南開來的運輸車隊一路安全暢通。


    代正良和馬遠江高興地詢問是什麽好東西?展到白了代正良和馬遠江一眼便忙自己的去了。


    對外聯絡部長徐泊謙告訴他們:經軍政委員會討論通過,軍需處這次調撥給滇南基地十二輛新式軍用吉普車,五十四輛輕重卡車,三輛油罐車和一輛昂貴的通信指揮車,所有車輛均滿載而來,不但送來三萬套新式叢林迷彩服,還有八十支特製狙擊步槍、四十八門剛量產的輕型五〇迫擊炮,以及三十多萬發各式彈藥。


    同來的除了新配屬滇南基地的一個汽車連官兵,還有以士官學校本期畢業生為主的一個通信連、一個三十六人醫療隊和十二名教員,其中四人是江南理工大學英語專業畢業生。車隊前天上午離開敘府,估計今天入夜時分進入專區北麵的寧洱縣城。


    代正良等人驚喜若狂,自從五條主要公路和思茅周邊大小道路修通後,弟兄們整天騎著短腳矮馬,成群結隊來來往往,弄得整個古城天天飄散著濃鬱腥臊的屎尿味不說,思茅總部的八百餘匹馬,加上最北的寧洱兵站、軍民中轉倉庫所在地的車裏(今景洪)警備團、東麵與安南接壤的江城警備團、東南與上寮接壤的鎮越(今猛臘)警備團、南麵與緬甸景棟地區接壤的佛海警備團(今猛海)、西南與緬甸臘戌地區接壤的孟連警備團,單是整個警備師共有馬匹兩千八百餘匹,這還沒有算上工程兵團擁有的大量馬匹。


    由於這兩千多匹馬是整個部隊的唯一運輸工具,誰也不敢讓這些跑不快的短腿畜生餓著,每天必須喂上一頓精料,而精料得用糧食豆類,巨大的消耗讓人心疼。此外,工程兵團和大大小小六十五個林場、農場飼養的近萬馬匹,那些幹活不比軍馬少的畜生隻能天天吃草,每次看到安置點的百姓牽著一匹匹瘦得隻剩一身雜毛的馬匹走過,代正良和弟兄們就感到揪心,替百姓歎息的同時,也替一匹匹被重物壓得晃晃悠悠的可憐馬匹哀歎。


    代正良和馬遠江如今有了個汽車連,心中天天揣著的一件大事就此解決,主要公路已基本修好,一輛軍卡運送的物資,一百匹短腳馬也比不上,還不需要派出大量弟兄跟在馬屁股後邊伺候,軍隊的軍馬數量很快便能降低大半,不但節約人力物力,將撤下來的馬匹送到最需要的各林場、農場百姓手裏,對民眾又是一大實惠。


    新落成的思茅機場位於思茅城西北三公裏處,代正良領著展到一行,騎上幾十匹最健美的短腳馬,返回城東總部,一下馬展到就被具有五百餘年曆史的縣府衙門迷住了,與徐泊謙兩人水都不喝一口,興致盎然地遊走起來,對高高翹起的飛簷和大柱上的楹聯指指點點,兩人搖頭晃腦,要不是身穿將軍服、腰間掛著手槍套,落在外人眼裏,活脫脫一對飽學之士到此一遊。情報處副處長兼通信科長李煜甫沒這個雅興,跟隨代正良、焦廣緒等弟兄走進大堂,開始緊張工作。


    兩人轉到西廂房外的亭廊前,圍著個雅致壯觀的五米高石塔,指指點點,這個說“巧奪天工”,那個說“別具匠心”,沒能多陶醉一會兒,代正良小跑而來,低聲報告:


    “長官,孟連守備團電話急報,英軍一個連與緬軍一個團正在緩慢開向我方邊境,看樣子是來報複了,電話沒掛,長官是否去聽一下?”


    展到兩人哪裏還有心思搬弄風雅?連忙拉著代正良,快步返回總部。


    穿過大堂,進入寬闊的東廂房,展到親自抓起電話,向前方守備團長了解情況,放下話筒立即把代正良、馬遠江、警備師副師長兼獨立團團長焦廣緒叫到一起。


    在展到的示意下,李煜甫點點頭站起來:“我們這次來,名義上是調查‘馬雷鎮事件’,實際上是奉安司令的命令,來此協助墾殖專區的弟兄們做好一切防範和應對工作。臨行前司令部請示司令的意見,司令回複的密電隻有三個字:狠、準、巧!意思非常清楚,就是要比敵人更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打在敵人的七寸上,最後這個‘巧’字,司令部各部討論後認為,就是要利用謀略,製敵機先,讓敵人恐懼害怕,不敢貿然擴大事態。


    “既然今天敵人來了,我們就依照司令的指示辦,我的建議是:孟連警備團弟兄迅速出擊,占領邊界有利地形,嚴陣以待,同時命令工程兵二團弟兄拿起武器,披掛上陣,置於警備團後方隱蔽待命。


    “老焦,你不是說特種大隊林炳寧分隊還在孟連嗎?讓林炳寧帶領兩個狙擊小隊上去,隻要對方敢踏入約定俗成的邊界線半步,就對他們的最高指揮官開槍警告,隻要不打死就行了。”


    “是!”


    焦廣緒興奮得臉都紅了,來到滇南這麽久沒能打上一仗,把這個威武好戰的漢子憋得很難受。


    馬遠江問道:“李處長,要是敵人橫下心來,和咱們幹一場的話,會不會把事情鬧大啊?”


    “遠江,是不是久不打仗了,你小子手軟了?”


    展到不客氣地大聲責備:“你怕什麽?隻要敵人敢進入我方領土,就是對我們神聖國土的野蠻侵略,就是對我安家軍的極度藐視!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揍他娘的,難道還想請他們喝酒?隻要敵人不聽警告,執意踏入我們的國土,就擺明敵人是橫下心要把事情鬧大,你就是想退也避不了!再一個,隻要今天後退一步,明天英國人就會再進一步,接下來司令就會命令程明澤率領軍法處憲兵飛過來,你馬遠江、代正良甚至包括我展到在內,都得先解除武裝,脫掉軍裝,乖乖跟著憲兵回到敘府軍事監獄,就算不被撤職,這輩子也沒臉出去見人了,明白了嗎?”


    馬遠江悚然一驚,惶恐起立:“明白,屬下多慮了,一切以長官命令為準。”


    展到揮了揮手:“坐吧!遠江、老代,你們倆都是獨立師出來的老兄弟,都知道我們安家軍為什麽贏得全軍和全國人民尊重,我安家軍的精神無論到哪兒都不能丟掉。我剛才話說得可能重了些,但別怪我,我這個政治部主任就是幹這事的。你們好好去麵對,如果打起來,就往死裏打,能把來犯之敵全殲了更好,有什麽事政治部和司令部給你們兜著,我不但會給你們請功,相信司令馬上會提拔你們,再把你們當成抵抗外辱的民族英雄來宣傳,咱們安家軍十幾萬將士,有幾個能獲得眼前這麽好的機會?珍惜吧!”


    “是!”


    馬遠江、代正良、焦廣緒等七名軍官齊齊站起。


    “很好!老焦,等會兒你把我們政治部的趙幹事他們帶上,讓他們到前線拍攝資料,等事情完結了還要采訪受害的各族群眾,我們要讓全中國人民都知道,英國人是怎麽樣欺辱咱們的父老鄉親,是怎麽樣藐視我中國的主權、踐踏我軍隊的尊嚴。好了,去吧,遠江也一塊兒去!”


    展到站起來揮揮手,焦廣緒和馬遠江雙雙敬禮,領命而去,李煜甫也和代正良組成臨時指揮小組,與參謀小組成員一起開始對孟連前線的各種緊急情況展開分析預測。


    徐泊謙放下茶杯,嘿嘿一笑:“你不該把遠江嚇成這樣,遠江是個實誠的弟兄,數年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事無巨細麵麵俱到。滇南之所以有今天,離不開遠江這個大管家的苦心經營,你看他每次回去匯報工作,一次比一次黑,一次比一次瘦,弟兄們對他都是滿懷愧疚的啊!”


    展到遞給徐泊謙一支煙:“我心裏何嚐不知道?遠江就是有優柔寡斷的毛病,不借此機會給他個深刻教訓,對他今後沒有好處。司令很看重他,估計明天司令過來,要給他們三個晉銜了,這個時候小弟要是不敲打遠江一下怎麽行?弄不好萬一他在司令麵前示弱,惹得司令生氣,總不是件好事吧?”


    “說的也是,司令最煩的就是這個。”徐泊謙點點頭,立即理解了展到這麽做的意思。


    展到站起來,舒展了下腰身:“走吧,下麵的事讓煜甫和老代他們操心得了,咱們繼續去參觀那個明代石塔,上麵的字我還沒念完呢,明天司令到來咱們領他去看看,他可是一向都很注重文化遺產保護的。”


    “哈哈!行,走吧,走完一圈該吃午飯了……”


    上午十點四十分,中緬邊境,孟連縣南二十六公裏,老高寨。


    烈日下的山寨,掩映在蒼鬱的綠色之中,村寨裏的數百鄉親站在自家高腳樓上,驚恐萬狀地望著五百餘名全副武裝的安家軍將士扛著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穿過寨子,很快消失在南麵的山坳和密林之中。


    大軍過去,天真的孩子們衝出家門,跑到路邊,嘰嘰喳喳地議論官兵們身上的武器和頭上的鋼盔,還有那一身從未見過的、跑進林子和草叢就看不見的衣服。


    未幾,又一隊全副武裝的百多人的隊伍開進村子,一個個肩上扛著沉重的木箱,這批官兵放下箱子不走了,為首一個腰間插著短槍的大漢走到頭人麵前,頭人連忙上前,用官話招呼起來,原本驚慌失措的村民們都紛紛擁上前去,施禮問候,幾個軍官也都耐心地一一答謝。


    經常進城的村民細細一看,立刻認出為首的軍官,正是幫大家修路搭橋的大個子團長楚懷慶。


    老媽媽上前握住曾經帶人幫助自己治好病的楚懷慶的手,用佤族土語,哆哆嗦嗦地問道:“這位長官,英國人打過來了嗎?”


    “老人家別擔心,有我們安家軍在,誰也不敢動鄉親們一根毫毛!”楚懷慶樂嗬嗬地回答。


    頭人感激地說道:“是啊,是啊!有了你們在這兒,我們再也不怕了!”


    “啪——”


    一聲槍聲從南麵傳來,驚飛了滿山的鳥雀,頭人剛才還凜然不懼的臉上,突然換上了無比恐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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