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烏二鎮有六千多年的悠久曆史,是江南四大名鎮之一,也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古鎮,素有“魚米之鄉,絲綢之府”的美譽。


    青烏鎮以溪為界,河西為烏鎮屬湖州,河東為青鎮屬嘉興,三國時期江東孫氏“烏程侯”的爵號便來源於此。古鎮水陸交通發達,經姚震公路可與省道鹽湖公路、滬杭公路相銜接,距周圍的嘉興為二十七公裏,距湖州四十五公裏,距吳江為六十公裏,南距繁華的桐鄉縣城僅數裏之遙,前往百公裏外的上海在便捷交通條件下一日可達。


    顧長風一眼就相中這個條件優厚的富庶古鎮,出於軍事行動的隱蔽性和突然性、部隊後勤補給等方麵考慮,顧長風報請軍長尹繼南同意,立即將所部四十四師一萬三千將士帶到此地。


    烏鎮北門外慈雲橋一線,林木蔥鬱,瀕臨公路的老嶽廟與廟後諸多平方樹林成了將士們的宿營地。天色大亮陰雲密布,本地百姓仍然不知道北麵老嶽廟一帶已經暗藏上萬精兵,見到身穿灰布軍裝騎著高頭大馬進入鎮中購買糧食物品的各團軍需官頗為驚訝,聽到軍官們雜亂的口音也不敢多問,反而是對態度和氣、買賣公平的軍人大生好感。


    元月二十七日,上午十點,古鎮北郊老嶽廟大殿。


    主持方丈正陪同顧長風和副師長顏耀寰一起參觀殿內佛像,後麵跟著兩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彌。


    盡管對突然到來的大軍深感意外,但清修多年的中年主持仍然神色恬淡,禮貌有加,心中對談吐不凡不拘一格卻身穿花花綠綠士兵衣服的兩位將軍暗自留意。


    “報告師坐:司令急電,兩小時後專機將在嘉興機場降落,接兩位師座趕赴南京出席緊急會議!”


    新晉上校參謀長梁振宇大步進殿低聲報告,將電文遞給顧長風,完了四下看看正麵的金裝佛像和兩邊的立佛。


    顧長風看完還給梁振宇:“振宇,弟兄們由你帶,保持隱蔽,嚴加警戒。另外,委屈方丈和廟裏的師傅們了,今天哪裏也不能去,前院兩個偏殿暫時作為師部使用,具體事務振宇你拿主意吧,再讓黨代表、各旅各團各營教導員借機展開戰前動員,把小日本往最壞的程度說,怎麽能引起弟兄們的憤怒就怎麽說,他們那些人有這蠱惑人心的本事,能把弟兄們說得怒發衝冠嗷嗷叫喚老子就獎勵他們!時間緊急,我和老顏得快馬趕赴嘉興,三十公裏路程兩個小時就要趕到,估計馬累得夠嗆。”


    “遵命!”梁振宇力正挺胸。


    “這鬼天氣能飛嗎?”顏耀寰擔憂地望向殿外的天空。


    “放心吧,不能飛就不會有這道急令了,估計危機迫在眉睫,一觸即發,走吧!”顧長風向聞言驚詫的方丈道了個歉,與顏耀寰並肩而去。


    兩人走到廟前,副官侍衛已經準備完畢,並把駿馬牽了過來,突然一騎自西向東飛奔而來,顧長風放眼望去,東麵塵土飛揚遮天蔽日,似有上萬鐵騎絕塵而來似地。顧長風將韁繩交給副官,背著雙手屹立原地,靜靜等候快馬到來。


    特種大隊隊副安晉中校勒住韁繩,飛身躍下人立而起的戰馬,幾步跑到顧長風麵前,大聲報告:


    “報告師座:老南昌兵站八十九輛卡車組成的後勤車隊已經到達鎮西三公裏,車隊滿載作戰物資,我師火炮也送來了,其中還有四輛剛出廠的承載防空雙聯炮卡車,南昌警衛旅孫小旺旅長親自押車前來。”


    “這麽快?太好了!”顏耀寰驚訝之餘非常高興。


    “老大厲害啊!他平時總是說打大仗打的是後勤,也是這麽做的,他這是讓我們豪無後顧之憂啊!老顏,看來咱們不用騎馬了,等小旺來了讓他送我們一程。這孫子有輛非常好的配車,動力強勁,走山道如履平地,時速高達百公裏,跑嘉興這麽好的公路用不著幾支煙的工夫,奶奶的我都眼紅了,回頭我給你和振宇每人也弄一輛才行,孫小旺那孫子才旅長就有專車了,咱們怎麽說也是師長、副師長、參謀長了,軍銜和職務都比他高,沒道理要不來!”顧長風樂嗬嗬地笑起來。


    上午十點五十分,南京總司令部。


    蔣介石、何應欽、張治中、楊傑、安毅、陳誠、葛敬恩、陳樞銘、賀耀祖、熊式輝等十名將帥圍在大型地圖前,三十餘位各部將校參謀圍坐寬大的會議桌四周後排,均在傾聽將帥們的緊張討論。


    安毅站在楊傑側後半步,望著地圖上不斷移動的指揮棒,心中對正在講解的楊傑頗為欽佩,楊傑周密的思維和麵麵俱到卻又突出重點的戰略戰術分析,給所有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四十三歲的楊傑中將長得方麵大耳,是那種典型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長相,雲南大理人,十六歲考入雲南講武堂前身的陸軍速成武備學堂,不久入保定北洋陸軍軍官學堂學習,二十一歲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十期炮科學習炮兵軍事指揮,後入日本陸軍大學第十五期。在日本期間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畢業回國參加辛亥革命和護國運動諸戰役,曆任營指揮官、團長、旅長兼重慶衛戍司令官、重慶道尹、四川省政務廳廳長、重慶警察廳長、雲南講武堂騎兵科科長兼日語教官、護**縱隊司令、北京大總統府軍事谘議兼陸軍部顧問等職。二四年冬他受中山先生邀請任國民軍第三軍參謀長、國民軍前敵總指揮、河南陸軍訓練處教育長,二六年任國民革命軍第六軍總參議參加北伐,年底任第六軍十七師師長,次年四月任第六軍副軍長並代理軍長,七月任第十八軍軍長和軍事委員會委員兼辦公廳主任,二次北伐後期接任第一集團軍參謀長兼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北平行營主任、北平憲兵學校校長,次年升任陸海空總司令部行營總參謀長,隨蔣介石參加蔣桂戰爭,任第十軍軍長兼左翼指揮官,加蔣馮戰爭後期任洛陽行營主任兼第十軍長,去年當選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後任從北平遷來的陸軍大學校長,現任軍事委員會參謀次長兼陸軍大學校長,是軍內有名的軍事理論家,其溫和的性格、豐富的經曆和深厚的資曆,贏得軍中一致讚譽和推崇,也是蔣介石信賴的屈指可數的軍事智囊之一。


    陰差陽錯,戰功赫赫的安毅與軍中有數人的楊傑交接並不多,兩人各自肩負的事務也很繁忙,每次見麵都是點頭即止,這次算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楊傑講解完畢,眾將帥回到座位上展開談論,同為參謀次長、坐在楊傑和葛敬恩中間的安毅一言不發,豎耳傾聽。


    多年的沉浮磨礪,已經使得安毅成熟起來,哪怕心焦如火,他的臉上也是一片安穩平和之象,兼之今日的重要會議與會者無一不是德高望重的前輩級人物,作為晚生後輩的安毅自然識大體。


    會議進行不久,很快形成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是堅決抵抗,絕不退縮,另一種是以防禦為主,輔之以外交手段盡可能消弭戰端,兩種意見的代表人物一邊是陳樞銘、賀耀祖,一邊是何應欽、熊式輝,而何熊兩人都是畢業於日本軍事院校的軍內知日派,這兩個陣營的出現讓安毅覺得非常有意思,雖然他和陳誠、葛敬恩均站在堅決抵抗的一邊,但是看到老成持重的張治中、楊傑等人沒有任何表態的意思,相互對視一眼,會意一笑,將嘴閉得緊緊的。


    何應欽還在羅列一大串數字,以證明如今的國力和百廢待興之下不能燃起戰火:“……再從軍事能力考慮,由於政府人事更迭,各部亟待調整,至今仍沒有展開各種工作的能力,我軍分布各地毫無準備,一旦大戰突起,如何應對?


    以日本軍隊現代化的軍艦和海上運輸能力,三日之內即可從日本國內調集十個師團大軍參戰,而我軍大部分全靠一雙腳板,最近的駐皖、浙、蘇數萬餘將士趕赴戰場,恐怕最少也需要五天至一周時間,可憂可慮啊,諸位!”


    “那麽,以何部長的意思,我們要放棄上海了?難道何部長甘心做一個民族罪人?”陳樞銘毫不客氣地問道。


    “並非如此,本人之所以說這許多,目的隻是希望諸位慎之又慎,想方設法群策群力,商議如何將難以避免的戰事控製在最低強度、最小範圍之內。”


    何應欽坐下後再次站起,他性格溫和、溫文爾雅的風度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多年來這一習慣也為他贏得軍中和各界的良好口碑。


    陳樞銘看到何應欽再次坐下後悄悄望向蔣介石,微微一歎不再說話,扭頭望向麵無表情的安毅,對堅定反日的少壯派領軍人物安毅如此沉得住氣頗為驚訝。


    蔣介石臉色嚴峻,肅容正座,似乎極為專注地望向前方,其實他將所有將領臉上的表情都看在眼裏。他知道在座的很多老江湖都知道何應欽的話其實代表的是他蔣介石的意見,也知道何應欽的話中充滿無奈和矛盾,之所以沒人駁斥,也是看在他蔣介石的麵子上,但是從心底裏來講,蔣介石根本不願避戰,他的複出必須以一個愛國領袖的麵目出現,而不是以懦弱者甚至被罵成賣國者的麵目出現,針對四分五裂的國家和目前一片混亂的局勢,也許最好的解決辦法正像安毅在會前懇切進諫的一樣——戰爭!隻有一致對外、奮起抵抗外辱的正義戰爭,才能統一國人的思想,才能使國內各反對派暫時放下分歧,團結到他蔣介石為首的新中央政府身邊來!


    在眾將的緊張注視中,深思熟慮的蔣介石緩緩轉過頭,望向安毅:“安毅將軍,你是軍中著名將領,是位戰功卓著、在各方麵都表現優秀的少壯派代表,代表了軍中很大一部分將士的意見,現在請你說說自己的看法吧。不用有什麽顧慮,暢所欲言吧。”


    蔣介石的態度令眾人暗自驚訝,何應欽更是不解,心想這個時候你讓天王老子都不買賬的安毅表態,以安毅那副詭辯口才和時時能蠱惑人心的狡詐思維,我剛才苦口婆心口幹舌燥講了十幾分鍾不就白講了嗎?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毅合上筆記本,緩緩站起,四下微微鞠躬,揚起年輕而驕傲的頭顱:


    “被我們辛亥革命和先烈們推翻的滿清王朝,在兩次鴉片戰爭初期都還進行過抵抗,八國聯軍侵華時期不但有清軍抵抗,還有被刻意遺忘甚至醜化了的義和團抵抗運動,實不相瞞,獨立師師長胡家林將軍的爺爺就是義和團中的一員,老人死前告訴後人和八卦門的徒子徒孫,說他這輩子沒有任何的榮耀,唯獨對自己當年手刃四個洋鬼子深感自豪,此去泉台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眾人回味過來,深思不已,安毅卻沒給大家繼續思考的時間:“堂堂中華民國,難道連留著長辮子喜歡小腳女人、坐井觀天卻又**無能的滿清王朝還不如嗎?這句話不是我問的,是我代四萬萬民眾提前問的,因為我安毅已經不用問就看到了!


    諸位,別以為我安毅危言聳聽,因為大家都看到了,我們中央政府各部大員們現在在做什麽,他們在熱議遷都啊!同誌們,這就是具有數千年曆史和深厚文化傳承的中華民族嗎?上海危機到現在為止,我沒有見到任何一個政府官員在考慮萬一打起來如何支援前線、如何安置災民、如何鼓舞士氣、如何喚醒民眾同仇敵愾,他們在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是如何盡快通知親朋好友,如何保存家業妻小,所以他們首先想到的是逃跑!”


    安毅冷冷地掃視一圈反應不一的眾將:“也許有人會說這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就算是吧,還可以套用一句俗語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是,我們身為軍人,以保家衛國為己任的中華民國革命軍人,我們往哪兒逃?再退一萬步講,大家都可以逃,但是由誰來下令逃跑?誰來戴上這個曆史罪人的恥辱帽子?未戰而先怯,在古代按軍法當斬!在我安毅軍中,這樣的人轉眼間就會被踢出軍隊,無論他多麽有才華有涵養,一樣會遭到全體將士的唾棄和蔑視。


    對於曆史,對於典籍,我安毅是個門外漢,不敢在大家麵前班門弄斧,但是未戰先怯甚至未戰而逃的深厚謀略我安毅從沒學過,也不想學,在此我隻想向總司令、向各位前輩和長官說句心裏話,也是衷心懇求:讓晚輩安毅痛痛快快的打這一仗,打完了讓我安毅去做李鴻章都行。”


    滿堂全都愣住了,看到安毅無比正經的樣子,陳誠忍不住捂嘴“嗤嗤”笑了起來,這一笑具有強烈的傳染性,滿堂隨即笑起來,賀耀祖和陳樞銘邊笑邊擊桌大讚,蔣介石低頭捂住嘴,禁不住笑罵:


    “娘希匹,油嘴滑舌,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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