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在荒山野地裏的安毅獨立師,幾乎是在外界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失去了蹤影,除了四台自有電台之間每兩小時聯絡一次之外,八千餘人的獨立師也與外界斷絕了聯係。


    行至途中,安毅按照約定與總指揮部進行聯係匯報,收到指揮部的簡短回電再次啟程,根本就不知道外界正在發生的震驚全國的事件:


    被國民政府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上將軍長的四川軍閥楊森,突然率部攻打武漢政府軍隊把守的鄂西,企圖沿江而下,最終攻打充滿赤色的武漢;已經投誠革命的第十四師夏鬥寅部從嘉魚登岸,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攻向武昌,驚聞巨變,武漢政府一片嘩然,慌忙之中急令駐守鄂東的程潛部第六軍、魯滌平部第三軍火速返回武漢,開赴鄂西。


    與此同時,武漢政府將武昌軍校學生組成獨立第一師,任命惲代英為黨代表、施存統為政治部主任,與鎮守武漢的葉挺二十四師一起迎戰迫近武昌郊外的夏鬥寅部。


    暗中靜觀這一切的蔣介石看到程潛、魯滌平兩個軍離開鄂東,南京的直接威脅暫時解除,心中感到無比的滿意。


    一係列突發事件,終於點燃了武漢與南京政府間刀槍相見的導火索,在一個月時間之內,便使得轟轟烈烈的北伐就此半途夭折,這一巨大的改變,致使數以萬計的革命軍官兵倉促退後,在奉軍、孫軍和直魯聯軍的追擊下命歸九泉。


    安毅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知,他也沒時間去知道,此刻在他眼裏,任何事情都沒有一個小小的地方重要——女山湖鎮。


    女山湖鎮一個連的守軍在丁誌誠手下精銳麵前實在可憐,鎮西哨所和鎮南碼頭的兩個班哨兵尚未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被一支支烏黑錚亮的駁殼槍頂上腦門,很配合地背靠背蹲成兩排,交代完鎮中諸多事項隨即脫下土黃色衣服褲子,老老實實待在哨所邊上的簡陋民居裏,戰戰兢兢接過看守隊員遞過的香煙,點上火邊吸邊回答看守官兵的訊問,半個小時過去來人通知全都集中到鎮中軍營裏,所有俘虜才算安下心來。


    女山湖鎮渡口對麵是連接淮河的荷花村,南麵十七公裏長數公裏寬的七裏湖與西麵浩淼的女山湖之間,有一條十五公裏長的水道相連,東麵有條六公裏長、一公裏寬的水道連通淮河,因數年一次的河水泛濫,三麵環水、地勢較低的荷花村沒有多少戶人家,直魯聯軍的一個連就駐紮在荷花村渡口上方,一艘來回於南北渡口之間能一次運載十輛馬車的機輪渡船正好停泊在女山湖鎮北的渡口,使得換上敵軍衣服悄悄到來的警衛營長丁誌誠上校和一中隊百餘名弟兄大大鬆了口氣——寬達兩百五十米的水道對岸是晨霧籠罩的北渡口,不知是何原因,一個放哨的敵人也沒有。


    被叫醒的船工看到生龍活虎的百多陌生軍人,非常驚訝,在警衛營弟兄一個個大洋和一支支黑洞洞槍口的勸說下,很快便發動機器,將百餘名喬裝打扮的特種官兵送過對岸。


    也許是馬達聲吵醒了渡口哨所裏的哨兵,一個眼屎巴巴的家夥倒背著長槍走向渡口光滑的石板處,向徐徐開來的渡船望了一眼,毫不在意,摸摸索索掏出半盒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支點燃。


    等渡船靠上渡口堅實的石板斜道,哨兵看清船上眾多的陌生軍人,這時才驚醒過來,剛要解下肩上的長槍,一個黑點閃電般飛來,哨兵來不及叫喊半句,劃破風聲的利箭已經插進了他的咽喉,“哧——”的一聲輕響,鋒利的錐形箭頭已經從他後頸窩鑽出一截,哨兵踉蹌兩步,頹然倒地,肩頭的步槍槍管敲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上!”


    船上的丁誌誠一聲令下,一中隊百餘名弟兄在六名船工和碼頭上早起的漁民驚愕的注視中,飛身下船,如豹子般衝向渡口上四十餘米外的一座四合院,半分鍾不到零星的槍聲接踵響起,其中伴隨著一聲聲垂死的哀嚎。


    僅僅過了七分鍾時間,八十餘名衣衫不整的守軍被押出院子送上渡船,丁誌誠聽完匯報非常滿意,對唯一的受傷弟兄冷冷說道:


    “下次使刀再傷著自己,老子送你到炊事班殺豬去!”


    “屬下知錯了!”


    年僅十九歲的士官慚愧地低下腦袋,看到丁誌誠大手一揮,連忙敬了個禮如釋重負地跑上碼頭,與一中隊弟兄一起留下,封鎖村子,走訪村民,並接替敵軍擔任守衛任務。


    慢吞吞開向南碼頭的渡船上,丁誌誠盯著倔強地敵軍上尉連長,和氣地問道:“兄弟姓馬,對吧?”


    體型高大、臉型方正的敵軍連長盡管打著赤腳,隻穿一件白布褂子,但絲毫沒有墮了他的自尊和威風,他身上結實的古銅色肌肉因激動而一塊塊隆起,粗壯的脖子挺得筆直,濃眉下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圓睜著,迎上丁誌誠一雙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反問道:


    “你是哪個部分的?為何襲擊我們,還打死我三十幾名弟兄?”


    丁誌誠指指自己身上的軍服,平淡地說道:“這是南麵鎮上你一個同伴的衣服,兄弟我隻是借來穿穿。我姓丁,是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獨立師的上校營長。”


    敵軍馬連長大吃一驚,臉上憤恨的神色變成極度的震驚:“一軍獨立師?莫非是模範營所在的獨立師?”


    “老兄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嘛,不錯!就是安將軍麾下的獨立師,黎明前我們就來到了。你們南麵一個連的弟兄沒有一個傷亡,而老兄率領的二連反應太過迅速,為了減少傷亡,兄弟我不得不下令對反抗者下狠手,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丁誌誠說得彬彬有禮,就像他出道那兩年走江湖一樣客氣。


    馬連長望著天空,搖頭長歎一聲:“栽在獨立師手中不算丟人,老子認了……”


    丁誌誠沒有再說什麽,等渡船靠岸留下一個組看守渡船警戒水麵,吩咐隨行弟兄將俘虜押赴鎮中軍營。


    臨近中午時分,胡家林和楊斌率領的一團、二團迅速到來,夏儉一團不做任何停留,直接乘渡船達到對岸的荷花村,團屬各部接過一分隊弟兄們的防務,其餘各營在特種兵弟兄的配合下,迅速開赴交通要道口和各要地,獨立師整個作戰計劃的第一步順利實施;陳誌標率領的二團進駐鎮中學校,迅速封鎖通往外界的道路碼頭,模範營的教導員們擔負起走訪安撫的工作。


    傍晚六點,安毅、尹繼南率領的師屬各部、獨立團和顧長風三團接踵開來,八千餘名弟兄晚飯之後倒頭便睡,為即將到來的戰鬥養精蓄銳。


    次日淩晨五點,太平鎮的一個連官兵仍在睡夢中,就被多出一倍的丁誌誠警衛營官兵潛入軍營盡數繳械,夏儉一團、陳誌標二團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快速穿過鎮子,撲向北麵十二公裏的柳巷,路程光率領的獨立團、顧長風率領的三團一個攻向西北六公裏的潘家鎮,一個攻向西麵十一公裏的紫陽鎮,各部沿途不聞不問,全力行軍,對毫無知覺的各鎮守軍展開雷霆般的迅猛進攻。


    截止中午十二點,四個團全部順利完成預定任務,略作休息,隨即將主力開往東麵二十四公裏的五河縣城,在旁晚時分幾乎同時到達城東、南、北三個方向,隨即向驚慌失措的守軍發起猛烈打擊,魂飛魄散的千餘守敵僅僅抵擋了二十餘分鍾,付出死傷四百餘人的代價之後,扔下殘垣低矮的縣城,向西麵的蚌埠倉惶逃命。


    負責北線攻擊的顧長風三營發揮自身行動迅速的特長,對逃敵展開猛烈的追擊,僅追出五公裏,就取得殲敵三百餘人、俘敵兩百五十餘人的戰績,顧長風嚴守命令,停止追擊,命令麾下弟兄押送兩百餘名俘虜、將截獲的大批敵軍輜重拉回太平鎮。


    陳誌標二團在夏儉一團的警戒配合下湧進城中,將敵軍倉庫、城中官宦大院、鴉片煙館和縣衙全都洗劫一空,利用擄回來的四百餘匹馬和一百五十多輛大車,將所有貨物火速運往平安鎮,路程光的獨立團擔負起押後掩護的重任。


    令安毅喜不自勝的是,陳誌標成功襲擊的柳巷竟然是張宗昌部的後勤中轉站,淮河碼頭上的四艘十六米長的汽船在二團工兵連弟兄的押送下,滿載繳獲的彈藥順流而下,在平安鎮略作停留,立即駛向下遊的女山湖鎮。一批批堆積如山的物資在獨立師官兵和俘虜們緊張努力下,於次日上午才盡數運抵此次作戰的橋頭堡女山湖鎮。


    尹繼南和陳侃率領的教導隊四個連的弟兄們用了足足一個上午的時間,才將所有繳獲清點完畢,報到集中在一起召開作戰會議的安毅處時,竟把滿屋子將帥嚇了一跳:


    此戰殲敵八百餘人,俘虜敵人一千二百餘人,幾乎將五河口地區的張堯明旅消滅了一半;繳獲機槍和長短槍九百三十餘支,彈藥二十五萬發,三艘貨運汽船,馬匹七百餘匹,金銀首飾、大洋和鴉片煙土折合現洋四十九萬,並有十二噸的炸藥和雷管導火索的收獲;全師戰死官兵兩百六十一人,重傷一百二十人,輕傷三百二十餘人。


    此仗基本達到了預期的目標,讓敵人後方產生巨大的混亂和心理恐慌,對打擊敵人士氣、鼓舞北伐軍各部鬥誌起到了重要作用。


    安毅再次將目光轉到繳獲的敵軍文件和地圖上,一番沉思過後,果斷命令:各團工兵營立刻押解俘虜,將繳獲運送回後方三界鎮,其餘各部原地休息,駐守在北渡口的獨立團、一團派出偵察小組嚴加警戒,警衛營接管三艘汽船,征招熟練船工隨時待命。


    半小時後,獨立師的戰報飛到總指揮部,參謀長張定璠念完電報,正在召開緊急作戰會議的滿堂將帥無比震驚。


    此前大多數將帥並不知道獨立師行蹤何在,聞此佳訊全都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安毅所部在短短兩天半時間內疾行上百公裏,並攻下敵軍縱深要地五河縣城,取得殲敵八百餘人、俘虜敵人一千二百餘人的戰績之後,再次退到了三麵環水、易守難攻的女山湖鎮。


    白崇禧感慨地站了起來,鄭重地說道:“諸位無需驚訝,本人完全相信安毅將軍所取得的戰績,也能想象到獨立師來去如風的作戰方式,放眼全軍,這種迅如奔雷的成功行動,也隻有安毅獨立師能夠辦到。本人敢斷言,更大的戰績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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