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說了什麽?”秦震全神貫注地看著紀曉棠。


    紀曉棠曆來鎮定,喜怒不露於色,能夠讓她當著人麵臉色那麽難看,韓太後一定是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太後問起七斤。”紀曉棠告訴秦震,“她這是在戳我的心。”


    謝懷瑾和紀曉芸的死對紀曉棠是怎樣的意義,別人或許不清楚,可韓太後卻是最清楚不過的。她要紀曉棠帶七斤進宮去看她,並不是真的想見七斤,而是提醒紀曉棠謝懷瑾和紀曉芸的死。


    而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麽死的,或許能夠瞞過別人,卻瞞不過肅王府。


    鄭桂一定看懂了韓太後的惡意。


    紀曉棠冷冷地笑了笑。


    韓太後不隻是在戳她的心,更是在做給鄭桂看。


    “她覺得她挑撥的還不夠,一定要露這個破綻給桂姐姐看。”


    在秦霖和鄭桂麵前,韓太後一直表現的跟紀曉棠非常親密,很是維護紀曉棠,讓秦霖和鄭桂知道,她是站在紀曉棠這一邊的。


    可是這句臨別的話,卻十足地體現了她對紀曉棠的惡意。如果想的淺顯一點兒,這或許是對紀曉棠幫助鄭桂的報複。


    但是紀曉棠卻不會想的這樣淺顯,韓太後也不會做這種淺顯的事情。


    韓太後是想告訴鄭桂,她和紀曉棠之間並非沒有嫌隙,這無疑是在鼓勵鄭桂。韓太後是嫌之前的挑撥還不夠,以此來鼓勵鄭桂對紀曉棠和煊兒下手。


    肅王府和安王府爭鬥的越激烈,韓太後的地位就越加穩固,並且可以趁此機會削弱兩府的勢力。


    “最好是我們招架不住,為了護住煊兒。將煊兒送進宮中,給她照看,那就最好了。”紀曉棠又冷笑道。


    韓太後今天也確實是這樣暗示過紀曉棠。


    而鄭桂不僅僅看懂了韓太後對紀曉棠的惡意,也一定很清楚這種惡意的重要意義,所以才會有之後跟紀曉棠的談心,向紀曉棠致謝,並做出了承諾。


    “王爺。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紀曉棠看向秦震。


    ……


    隆慶十二年


    雖然內憂外患依舊。但是大秦內外的局勢卻都有所好轉,因此這個正月裏,京城中百姓頗為安居樂業。過年的氣氛也就更加濃鬱了一些。


    安王府中,更比往年多了幾分熱鬧和喜悅,並不是因為別的事情,而是因為煊兒和七斤。


    煕春堂上房多了這兩個孩子。且都在咿呀學語的年紀,特就給煕春堂帶來了更多的生氣和快樂。


    煊兒已經能自己站上一會。他現在最為熱衷的遊戲就是走路。如果有人在旁邊扶著,他可以從大炕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若是沒有人扶著,他也能穩穩地走上幾步。然後就走不穩,歪歪扭扭地,不是倒進紀曉棠的懷裏。就是撲進厚厚的錦褥中。


    為了不讓煊兒受傷,炕上不僅鋪了猩猩氈。還另外鋪設了厚軟的錦褥。


    比起煊兒這般活潑好動,七斤就顯得乖巧多了,除了一定要人抱著,她幾乎不鬧人,隻是很願意跟在煊兒的後麵。


    煊兒站,她就坐,煊兒走路,她就跟在後麵爬,一麵爬還一麵咯咯地笑。


    看著兩個小孩子在炕上歡快地玩成一團,紀曉棠的嘴角一直掛著笑意。正月裏,她很忙,但卻總會盡量抽~出時間來陪著兩個孩子。


    而比起這兩個隻知道玩的小娃娃,秦熒就顯得更為貼心了,比如現在,兩個小娃娃在炕上玩,秦熒卻乖巧地陪在紀曉棠身邊,幫著紀曉棠挑揀尺頭,陪紀曉棠說話。


    “……等初六那天,我和你父王帶你去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你可準備好了要帶的禮,缺什麽不缺,要不要我為你準備些什麽?”紀曉棠問秦熒,不大像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說話,更像是在跟一個有自己主意,而且能夠自己做主的大人在商量事情。


    秦熒很喜歡紀曉棠這樣對待自己。這讓她覺得,紀曉棠不僅關心她,而且尊重她。正如紀曉棠告訴她的那樣,她是安王府的長女,就該有長女的氣度和擔當。


    “回母妃的話,要給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還有姊妹們的東西,我都已經預備下了。都是這一年來慢慢攢起來的,還有些是母妃給的呢,並不用母妃再給我準備些什麽了。”秦熒高高興興地,又問紀曉棠,“母妃,那天會帶煊兒去嗎,是不是還可以帶上七斤?”


    “好,你喜歡,那就將兩個小家夥都帶上,隻是怕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嫌鬧騰呢。”紀曉棠笑道。


    “不會,不會。”一聽紀曉棠說會帶煊兒和七斤同去,秦熒更加開心,“外祖父和外祖母喜歡煊兒和七斤還喜歡不過來呢。”


    這麽說著,秦熒又嘻嘻地笑了。


    “笑什麽?”紀曉棠覺得秦熒笑的怪異,就問了一句。


    “母妃,其實……其實外祖母囑咐過我,要我勸母妃帶煊兒和七斤過去。”秦熒就告訴紀曉棠。


    “哦……”


    “母妃,我也喜歡帶著煊兒和七斤。不過做主的是母妃,母妃有自己的考量,怎麽做,都是無妨的。”秦熒立刻又非常懂事地道。


    “熒兒越發懂事,也會說話了。”紀曉棠看了一眼秦熒,目光中頗為欣慰。“去威武侯府,是無妨的。”


    “嗯!”秦熒重重地點頭,“母妃,我也會盡力照顧煊兒和七斤。”


    “我知道,你是長姐。”紀曉棠笑。


    秦熒眉開眼笑,手腳越發利落起來。


    “王妃娘娘,兩位側妃來給王妃娘娘請安。”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


    紀曉棠沒有抬頭,又挑了一個尺頭出來,然後才對小丫頭吩咐:“叫她們進來吧。”


    一會的工夫,就有小丫頭打起簾子,引了鄭梓和宋新月進來。


    鄭梓和宋新月都做喜慶的打扮。進門來就朝紀曉棠行禮。


    “給王妃娘娘請安,王妃娘娘吉祥如意。”鄭梓和宋新月都是滿麵陪笑。


    “起來吧。”紀曉棠抬了抬手,吩咐道。


    兩人這才起身,又與秦熒相互見了禮。


    “坐下說話吧。”紀曉棠就讓兩人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說話。


    兩人都沒坐,而是笑著上前服侍紀曉棠。


    “你們來的正好,剛從庫房中翻出一些尺頭,看著還不錯。雖然添置了新衣。這些尺頭拿回去。添些什麽,或是送人都是好的。”紀曉棠就讓鄭梓和宋新月一人挑兩個尺頭。


    “多謝王妃娘娘賞賜。”鄭梓和宋新月都忙說道。


    紀曉棠的規矩雖嚴,但卻從來不會磋磨人。而且出手大方,兩位側妃雖然無寵,但是真要挑紀曉棠的不是,卻是半點兒也挑不出來。


    當然。她們沒有資格,也不敢挑紀曉棠的不是。


    宋新月一直安分守己。鄭梓鬧騰了兩回,得了教訓,也變得非常老實,在紀曉棠跟前更添了幾分小心。


    雖然紀曉棠說讓她們挑尺頭。不過兩人並不真的敢挑,最後還是紀曉棠給兩個人選了幾個尺頭。


    煊兒和七斤還在炕上玩,一邊有奶娘和丫頭們看著。並沒有因為宋新月和鄭梓的到來有什麽變化。


    宋新月和鄭梓的目光偶爾會落到兩個孩子的身上。


    “小世子越發的結實活潑……”鄭梓和宋新月就誇起了兩個孩子。


    誇獎自己的孩子的話,做母親的總是愛聽的。


    宋新月見紀曉棠心情不錯。這才慢慢地開了口。過年了,她想回娘家去看看。


    “……當天去就回來,並不留宿。”宋新月小心地說道。


    紀曉棠放下手中的尺頭,抬起頭來看了宋新月一眼,就問:“你打算哪一天回去?”


    “哪一天都可以,看王妃娘娘的安排。”宋新月忙說道。


    紀曉棠嗯了一聲:“這幾天府裏忙,過了初十你就可以出門了,十二十三兩日不可,府裏有客,你得留在府中待客。”


    “那就十一,王妃看怎麽樣?”宋新月忙就說道,紀曉棠讓她留在府中待客,是抬舉她,她當然知道好歹。


    “就十一吧,有什麽要準備的,盡管叫汪總管去安排。”紀曉棠就點了點頭。


    宋新月在安王府待的很老實,回娘家的次數更是極少,但過年的時候總會回去一次。每當這個時候,紀曉棠也會吩咐下去,宋新月自己給娘家送什麽禮她不管,王府這邊另外會有一份禮到宋家。


    鄭家那裏,也是一樣。


    鄭梓見宋新月定下了回娘家的日期,這才陪笑著上前,也說了要回娘家的話。


    紀曉棠沒有立刻答應,心下卻是好笑。


    安王府這兩位側妃,一個活泛,一個老實。一開始的時候,凡事都是鄭梓在前頭,如今卻是掉了一個個兒,鄭梓凡事不肯出頭,要跟著宋新月的腳步才敢邁步。


    這種情形卻是怪不得別人,都是鄭梓自己作出來的。


    紀曉棠沒有立刻答應,鄭梓就緊張起來,一麵偷覷著紀曉棠的臉色。在王府中這兩年,她也看明白了紀曉棠的脾氣。


    紀曉棠待人溫和,從不肯輕易發脾氣,可是規矩卻是嚴的,並不容忍違拗,而且對於觸犯了她底線的人,也絕不肯容情。


    鄭梓雖然還是王府的側妃,卻也隻剩下一個虛名罷了,這個虛名,給的不是鄭梓,而是鄭家。


    鄭梓深知這一點,在紀曉棠麵前一直小心翼翼。然而,不觸犯紀曉棠容易,真要討好紀曉棠,卻很難。


    “王妃娘娘,”等了一會不見紀曉棠說話,鄭梓的心先就虛了,“若是不妥,我就不回去了,家裏一切都好,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話是怎麽說的。”紀曉棠打斷了鄭梓的話,神態和語氣依舊很溫和,“大過年的,你們要回去省親,自然是要讓你們回的。不過正月裏事多,日子不好安排。這樣吧,新月妹妹是十一,你就初六吧。”


    鄭梓忙就向紀曉棠行禮,一麵陪笑:“多謝王妃娘娘,初六正好,我也是當天就回。王妃娘娘有什麽囑咐,盡管吩咐。”


    “並沒什麽囑咐你的,你回去了,替我和王爺問聲好吧。”紀曉棠淡淡地說道。


    鄭梓連連點頭,說不敢當。


    轉眼,就到了初六日,這天紀曉棠和秦震起的比平時早了一些,兩人收拾妥當,正在用早膳,外麵就稟報說鄭梓來了。


    鄭梓是今天回娘家省親,出門前來給紀曉棠和秦震請安。


    “給鄭家的禮都準備妥當了嗎?”紀曉棠沒讓叫鄭梓進來,而是詢問一旁服侍的汪如海。


    汪如海忙上前行禮,向紀曉棠稟報說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還是依照往年的舊例……”


    “那就好。”對此,紀曉棠並不大放在心上,“讓她不必進來行禮了,就回去吧。……安排妥當人服侍著。”


    就這樣打發了鄭梓回娘家的事情,整個經過,都是紀曉棠做主,秦震根本就沒有過問。


    用過了早膳,外麵就有人稟報,說是威武候爺已經到了府門前,這是親近來迎秦震和紀曉棠了。


    紀曉棠就笑。


    “威武候爺是個仔細的人。”


    秦震也笑。


    “若非如此,威武侯府如何屹立數朝不倒,且一直手握兵權!”威武侯府能做到這樣,可不僅僅是因為與皇室通婚,且子弟能征善戰。能夠做到後兩條的家族可並不隻有威武侯府這一家!


    秦震就到前麵去跟威武候說話,紀曉棠略收拾了一會,也帶著秦熒、煊兒和七斤往前麵來,大家匯合到一處,由威武候帶著子弟騎馬在前麵引路,浩浩蕩蕩地往威武侯府去了。


    紀曉棠和秦震在威武侯府盤桓了一天,天色將晚才回了安親王府。


    回到煕春堂上房坐了,宋新月就過來請安。


    紀曉棠讓宋新月在一邊坐下。


    今天她和秦震出門,但正月裏,依舊有客人上門。不過今天來的,自然不是很重要的客人,卻也需要有人出麵招待。男客們自有王府的長史出麵招待,女客們的招待,紀曉棠就交代給了宋新月。


    宋新月過來,就是向紀曉棠稟報這件事的。


    聽宋新月雖略顯呆板,卻說的井井有條,紀曉棠微微頷首。


    “……鄭側妃還沒有回來。”宋新月退下之前,向紀曉棠最後稟報的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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