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嬤嬤是自己人,而且熟悉宮中的事務。紀曉棠沒有隱瞞,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程嬤嬤說了。


    “嬤嬤你說,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是得進宮去?”紀曉棠問程嬤嬤。


    這種情況下,她進宮固然是冒險,但是能夠換回來的東西也非常可觀。權衡利弊,紀曉棠認為,這次進宮利大於弊,而且,她也必須要去。


    程嬤嬤卻很謹慎,她並沒有回答紀曉棠的這個問題。


    紀曉棠進不進宮去,最後還是要紀曉棠自己和秦震做主。


    而程嬤嬤能做的就是……


    “若是王妃進宮,我定然盡全力,保護王妃和小世子安全。”


    “多謝嬤嬤。”紀曉棠笑著點頭。


    程嬤嬤就沒有再繼續勸說紀曉棠,而是退了下去。不管最後紀曉棠是否進宮,她都要提前做萬全的準備。


    秦震從煕春堂上房甩袖而去,之後,紀曉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也沒問秦震的去向。


    掌燈時分,紀曉棠用過了晚膳,就坐在榻上抱著煊兒玩。


    煊兒如今越發的活潑可愛,不僅一雙大眼睛幾乎時刻追隨著任何活動的事物,一張小~嘴巴也不肯停,咿咿呀呀地,紀曉棠說一句,他也說一句,母子兩人和樂融融。


    門簾突然就響了。


    並沒人稟報說是來了人,紀曉棠就沒有抬頭,以為是哪個服侍的丫頭,不小心動靜大了一些。能夠進她這個屋子的都是王府裏極有體麵的,或者是她的心腹,她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發作。


    然而,過了一會。卻沒有再聽到其他的動靜,反而是煊兒在她懷裏不安穩了。


    煊兒踢騰著小~腿,臉和身子都朝門口的方向使著勁,嘴裏依依哦哦地地,一張包子臉笑的隻看見粉紅的牙床,兩隻大大的眼睛幾乎眯成了縫。


    什麽人來了,能讓煊兒如此高興?


    紀曉棠不用抬頭。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她並沒有打發人去找秦震。秦震自己卻回來了。


    知道秦震回來了,紀曉棠依舊沒有抬頭,繼續逗著煊兒。


    秦震進了煕春堂的上房。特意弄出了一些響動,煊兒都發現他了,可紀曉棠卻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秦震站在那裏,就有些尷尬。


    他甩袖而去。卻並沒有出府,隻是到前麵的書房坐了。


    在書房中坐下。他卻根本沒有心思處理事情,幾乎就那麽呆坐著,等紀曉棠回心轉意,來找他。就算紀曉棠不肯親自來。打發個人來,那也是一樣的。


    可是,直到服侍的人來說晚膳時辰到了。他也沒有等到紀曉棠打發來的人,更沒有等到紀曉棠。


    等他向服侍的人問起。王妃是否問起過他,而得到的答案是沒有的時候,秦震的心情複雜極了。


    他沒有用晚膳,又等到了掌燈時分,打聽到紀曉棠已經自己用了晚膳,正帶著煊兒在煕春堂上房玩的時候,他終於再也坐不住了。


    就算是麵子上有些過不去,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就這樣自己走了回來。


    可是他都自己走回來了,紀曉棠竟然還當沒有看見他。


    他本應該生氣,可是看到煊兒依偎在紀曉棠懷裏對他露出的笑臉,再看看紀曉棠因為微微低頭跟煊兒說話而露出的烏黑的發頂和粉~嫩的脖頸,秦震的一腔怒火和委屈都化作了柔情。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他都自己走回來了不是嗎?


    “煊兒。”這樣想清楚了,秦震就衝著煊兒張開了手臂,幾步走到了紀曉棠的跟前。


    煊兒在紀曉棠懷裏跳的更加歡快了,紀曉棠甚至覺得如果她力氣再小一點兒,幾乎都抱不住煊兒了。就在同時,她也察覺到秦震走近了。


    不用抬頭,甚至不用去看煊兒的表現,那氣息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


    紀曉棠抬起頭來,就看見秦震的笑臉和張開的手臂。


    秦震的笑臉仿佛春天般柔和溫暖,而他張開的手臂又是那樣的結實可靠。


    秦震和紀曉棠的目光對上,心底裏發出一聲長歎,又上前一步,將紀曉棠連同她懷裏的煊兒都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曉棠……”


    “王爺……”


    紀曉棠靠在秦震的肩頭,鼻息間全是秦震的氣息夾雜著煊兒淡淡的奶香,她的一顆心也完全柔軟了下來。


    三個人就這樣抱在一起,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還是懷中糥濕的感覺,讓紀曉棠回過神來。


    她今天帶煊兒玩的時間有些長,煊兒尿了。


    若是以往,煊兒一定會哭鬧起來,可是這一次,煊兒卻沒有哭鬧,依舊笑眯眯地靠著他的爹娘,似乎也非常喜歡和享受一家三口這樣抱在一起的時刻。


    “又尿了。”


    “好大一泡尿。”


    紀曉棠和秦震四目相對,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配合相當默契地給煊兒換了尿布。玩了這半晌,煊兒也終於有些困了,就在紀曉棠的懷中慢慢地睡著了。


    等看著煊兒睡熟了,紀曉棠才慢慢地將他放在榻上。


    秦震為煊兒擺好了枕頭,紀曉棠為煊兒蓋上了薄被。


    安置好了煊兒,紀曉棠和秦震才重新在榻上坐了。兩個人沉默地坐了一會,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秦震先開了口。


    “曉棠,你一定要去嗎?”秦震問。


    “王爺知道答案的不是嗎?”紀曉棠不答反問,“若是王爺換在我這個位子,王爺一定會去的,不是嗎?”


    這句話,秦震不能否認。他也因此更加明白了紀曉棠的決心。


    “曉棠……”


    秦震還想說什麽,卻被紀曉棠抬起手來,用手指輕輕地按在了唇上。


    “王爺什麽都不用說了。就是為了煊兒,我也得去。我向王爺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煊兒,照顧好我自己。”


    “好。”秦震也抬起手來,握住了紀曉棠的手。


    ……


    轉天早上起來,紀曉棠就按品級大妝了,等收拾利落,那邊程嬤嬤和奶娘等眾人也將煊兒抱了過來。


    紀曉棠就抱著煊兒上了馬車,由秦震親自帶人護衛著往禁宮中來。


    一路守衛的人應該是早就得到了命令。他們暢通無阻。就到了慈寧宮門前。慈寧宮門前,也早有人在迎接著了,一麵迎了紀曉棠和秦震往裏麵走。一麵就有人去稟報韓太後。


    紀曉棠抱著煊兒與秦震走到大殿前,韓太後已經帶著人迎了出來。


    就是紀曉棠和秦震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以韓太後的身份和地位,何曾出門迎過什麽人,紀曉棠想。隻怕在隆慶朝,有這樣待遇的。就隻有他們了。


    韓太後滿麵笑容,直迎到了大殿的台階下。


    秦震和紀曉棠忙都俯下~身行禮。


    韓太後笑著讓他們免禮,一麵伸出手來,扶住了紀曉棠。她的目光在紀曉棠的臉上打了個轉。就移到了煊兒的臉上。


    “好個孩子!”韓太後的目光落在煊兒的臉上之後,就有些挪不開。


    “太後娘娘這是看到王爺、王妃和小世子太高興了,這裏並不是說話的所在……”韓太後身後一個宮女笑著提醒道。


    紀曉棠循聲看過去。說話的人正是楊翩翩。


    不知道什麽時候,楊翩翩已經能夠在韓太後跟前這樣說話了。看樣子,她已經成了韓太後的心腹大宮女,這樣得韓太後的寵愛。


    而韓太後也真的被楊翩翩提醒的回過神來。


    “說的不錯,哀家確實是太高興了。”韓太後笑著說道,目光依舊在煊兒的臉上。


    楊翩翩就上前來扶了韓太後,紀曉棠和秦震尾隨其後,眾人簇擁著進了大殿,重新敘禮坐下。


    韓太後特意讓紀曉棠坐在了自己的跟前。


    那個位子,紀曉棠其實有些印象。在她的記憶中,隻有長寧公主曾經和韓太後坐的如此的近。就是韓太後對她最為熱絡的時候,也沒有讓她坐的這麽近過。


    韓太後先是跟秦震略說了兩句話,然後就要打發秦震走。


    “工部尚書遞了折子,說是山西那個地方地動毀壞了不少房屋道路,我看他那折子寫的不明不白的,就讓他在外麵等著。震兒,你就去替我跟他好生問個明白,再商量出一個章程來,也能讓我省些心。”韓太後很是慈愛。


    山西地動,不僅毀壞了房屋道路,還有不少百姓死傷,是當下朝廷上最大的一件事,涉及到方方麵麵。韓太後這番說話,可是暗中給了秦震不小的權力。


    然而,秦震卻並沒有起身。


    “工部尚書也是老臣了,竟然連個折子也寫的不明不白,就該打回去,讓他重新寫過。”秦震說著話,就對韓太後笑了,“兒臣還是留在這裏,陪著太後娘娘多說一會話吧。”


    “你呀,是想躲懶,還是舍不得曉棠和煊兒。或者你是擔心,怕你不在,我就會吃了她們母子不成!”韓太後笑中含威,緩緩地說道。


    “兒臣確實是想躲懶,也舍不得太後、曉棠和煊兒。一家子團聚,共享天倫,怎麽就打發我去幹活?太後娘娘就算是再說出什麽來嘔兒臣,兒臣也是不去的。”秦震似乎並沒有聽出韓太後話中的刺兒,依舊笑著說道。


    韓太後不僅是秦震的嫡母,還是他嫡親的姨母,秦震這樣在韓太後跟前放賴,韓太後也著實拿他沒辦法。


    “罷了,罷了,我拿你沒辦法,你愛留就留吧,隻是別礙著我和曉棠說話。”韓太後笑著說道,竟然這麽快就妥協了。


    秦震和紀曉棠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雖都滿臉是笑,但卻並沒有因此就放下警惕來。


    韓太後果然不再驅趕秦震,卻也真的不再去理會他,而是專一跟紀曉棠說話,話題都圍繞著煊兒,而韓太後的目光,也始終在煊兒的身上打轉。


    “這樣乖巧,來給祖母抱抱!”韓太後伸出手,要抱煊兒。


    紀曉棠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含笑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麵色如常,然而紀曉棠卻看得出,秦震全身的肌肉幾乎都緊繃了起來。秦震非常緊張。紀曉棠衝著秦震安撫地笑了笑,意思是讓他放心。


    煊兒對韓太後非常有用,韓太後不會對煊兒下手,……起碼現在還不會。


    “母後,煊兒比較調皮,母後要抱他,我怕他踢了母後,若是尿了,那就更無禮了。”紀曉棠笑著對韓太後說道。


    她的語氣輕鬆而柔和,整個人也非常放鬆。就算是最敏感多疑的人,也不會因為她的話而多心。


    韓太後的目光雖然一直都在煊兒身上,但同時也關注著紀曉棠的一舉一動。紀曉棠這樣的態度,讓她心裏很高興。


    她們現在的情形,就仿佛是普通的,且感情很好的婆媳之間的對話。


    “我可是好生生地將陛下帶大了,震兒小的時候,比誰不調皮來著,我也經常抱他,不是都好好的。……若是尿了,那更好了,你們還把我當成那種不近人情的老妖怪了嗎?”韓太後就嗔著紀曉棠。


    紀曉棠笑了笑:“母後這樣說,我就沒詞了。煊兒能入了母後的眼,得母後抱他,是他天大的福氣。”


    這樣說著話,紀曉棠就站起身,將煊兒小心地遞到韓太後的懷裏。之後,她並沒有回去坐下,而是就站在韓太後的身前。


    這樣,哪怕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也能夠及時地顧住煊兒。


    韓太後抱了煊兒,態度竟然也小心翼翼地,但是她抱著煊兒的姿勢,卻有些別扭。


    紀曉棠卻是個用心的母親,她隻看了一眼就得出結論,韓太後絕不是她自己口中所說的,經常會抱孩子的人。


    別說是在宮中,就是在大戶人家中,這種情形也並不少見。


    小孩子生下來,就會交給奶娘照看,除了奶娘,身邊的丫頭婆子教養嬤嬤等等服侍的人也有一大群,做母親的往往要主持中饋,或是應酬事務,照顧孩子的事情就很少親自做了。


    而韓太後……


    紀曉棠又看了一眼韓太後那有些別扭的姿勢。


    韓太後的興趣和精力,一直都在別處。


    煊兒似乎也被韓太後抱的不太舒服,小家夥脾氣好是好,卻是一點兒委屈也不能受的,尤其是在陌生人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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