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十一年的秋天,韓太後與肅王秦霖之間的矛盾幾乎白熱化。韓太後下重手,查辦了幾個秦霖的親信,而秦霖也立刻還以顏色,不少親附於韓太後的文官武將或是被人~彈劾,或是被人首告,有的丟了官,還有的甚至丟了命。


    朝堂上硝煙四起。


    秦震在這場風~波中也不能夠完全置身事外。他每天奔波與朝堂上下,努力在韓太後和秦霖之間尋找平衡。而王府的事情,秦震則全部交給了紀曉棠。


    紀曉棠因此也忙碌了起來,每天除了照顧煊兒,料理內宅的家務,還要處理外院的有關事宜。雖然忙碌,但是卻並不覺得煩難,外院的事情她處理起來相當的得心應手。這首先得益於原來在清遠的時候的曆來,其次就是她在王府中的權威早就樹立了起來。


    不論是內院服侍的人,還是外院辦差的人,對待紀曉棠有如對待秦震。


    這場風~波起自於後宮,爆發在朝堂上,然後又殃及到後宮。


    後宮中的消息,還是秦震這天回來告訴給紀曉棠的。


    比起朝堂上依舊風起雲湧,後宮中經曆了一番清洗,漸漸地塵埃落定。


    後宮的人事有了不少的變化。隆慶帝的身體越發糟糕,而比隆慶帝的情況更加糟糕的是韓皇後。


    如果說紀曉蓮肚子裏的孩子是醫治韓皇後的一劑良藥,那麽這個孩子的死,就幾乎要了韓皇後的性命。


    而另外一個因為這件事幾乎丟了半條命的,事鄭貴妃。


    鄭貴妃鄭榕先是被韓太後打入了冷宮,後來還被削了貴妃的位份。降為才人。不過卻也從冷宮中~出來,雖然沒有回到原先的宮中,但總體上說還是獲得了自由。


    “這是陛下的主意。”秦震告訴紀曉棠。


    鄭貴妃被打入冷宮,禁宮~內外肅王和鄭家的勢力都在努力打點。而依著韓太後的意思,她暫時還動不了秦霖,就打算要從鄭貴妃身上下手。


    韓太後的意思,是要鄭貴妃的性命。


    因為朝廷上的紛爭愈演愈烈。肅王和鄭家的勢力似乎是打算放棄鄭貴妃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發聲的隆慶帝卻站了出來。


    隆慶帝救了鄭貴妃的性命。


    紀曉棠則認為,鄭貴妃能夠在韓太後和韓皇後操縱下的後宮中爬到貴妃的位子上,且還跟韓皇後一樣沒有生育過。除了仰賴鄭家的支持之外,她自身必定有很多過人之處。


    隆慶帝對鄭貴妃是有感情的。


    隆慶帝、韓皇後和鄭貴妃這三個人,紀曉棠曾經仔細地觀察過,雖然三個人同時出現的次數非常少。但以紀曉棠的觀察,隆慶帝與韓皇後之間的感情是相當的淡薄。


    帝後兩人遇到一起。除了應盡的禮數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的交談,更沒有過眼神的交流。


    而隆慶帝和鄭貴妃之間則不同。


    鄭貴妃總能跟隆慶帝說上話,隆慶帝對待鄭貴妃也不算熱絡。卻與對韓皇後的冷淡不同。而現在,似乎對世事都不再有任何眷戀的隆慶帝肯站出來替鄭貴妃說話,並保下了鄭貴妃。足可以說明,隆慶帝對鄭貴妃的感情了。


    紀曉棠更有理由相信。宮中那麽多的女人,其中還包括韓太後在內,隆慶帝唯一牽掛的,應該就是鄭貴妃。


    對於紀曉棠的這個看法,秦震點頭表示讚同。


    “據說陛下還曾經要鄭才人去服侍他,卻被太後拒絕了。”


    “太後當然不會同意。”紀曉棠嘴角就掛上了一絲冷笑。


    隆慶帝雖然是傀儡皇帝,畢竟名義上還是這江山之主。韓太後那麽精明且控製欲超強的女人,怎麽會給鄭榕機會每天陪伴隆慶帝呢。


    如今的鄭榕代表的已經不是鄭家的利益,而是肅王秦霖的利益了。


    萬一鄭榕給隆慶帝吹耳邊風,那麽帝位的繼承人問題,很可能就會脫出韓太後的控製。


    而鄭才人這件事的結局,窺一斑以見全豹,就可以看出韓太後和秦霖兩股勢力之間的角力。韓太後沒能要了鄭榕的性命,而秦霖也沒能保住鄭榕的貴妃位份。


    兩股勢力,還是仿佛之間,而在後宮之內,顯然還是韓太後的勢力占了上風,可秦霖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這兩股勢力之間,可還有的鬥了!


    說了一會鄭榕,紀曉棠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件事,王爺是剛剛聽到的?”紀曉棠就問秦震。


    昨天她得到的消息,鄭榕還在冷宮裏關著呢。


    “是的。”秦震點頭,“方才太後宣召我入宮。”


    紀曉棠立刻警覺起來,韓太後要秦震入宮,一定不是告訴他鄭榕的事,而是有另外的吩咐,而那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情。


    “太後這個時候召王爺進宮做什麽?是要王府去對付肅王的什麽人?還是又有什麽暗差交代給王爺。”


    “都不是。”秦震搖頭,麵上雖然還帶著笑,雙眉卻微微皺了起來。“太後召我進宮,說想你了,要你進宮去看她。”


    “隻是要我進宮?”紀曉棠看秦震的臉色,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太後還說,一直沒有看過煊兒。太後要你帶煊兒進宮。”秦震這才說道。


    “太後並非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要我一定帶煊兒進宮去見她對不對?”紀曉棠看著秦震,問道。


    秦震略做遲疑,最後還是點了頭。


    紀曉棠猜的不錯。


    今天太後突然宣召他進宮,特意跟他說了鄭貴妃的事,隨後,就提到了紀曉棠和煊兒。太後想要見煊兒,已經在他麵前幾次示意,都被他支應了過去。


    可這一次,韓太後的意思很堅決,一定要見到煊兒。


    “王爺怎麽說?”紀曉棠微微垂下眼瞼。隨即又抬起眼來,看著秦震。


    “我還能怎麽說。”秦震微微翹~起嘴角。


    這樣的笑容,在秦震的臉上並不多見。那是帶了幾分邪氣,無比恣意的笑。紀曉棠知道,那是秦震一貫持重的外表下真實的內心表現。


    “王爺惹惱了太後?!”紀曉棠幾乎是立刻就說道。


    “或許太後是生了氣吧,”秦震顯然並不願意詳細地敘說這件事,對於韓太後生氣與否也說的輕描淡寫。“我曾經說過。一定會護住你和煊兒。”


    所以。正如紀曉棠所猜想的那樣,秦震替她和煊兒擋住了韓太後。


    而且,為了這件事。秦震還惹惱了韓太後。


    “王爺此舉不妥。”紀曉棠的臉上卻並不見喜色,“這種時候,我們不該惹惱太後。”


    韓太後幾次要見煊兒,都被秦震給擋了回去。紀曉棠是知道的。可韓太後一直沒有放棄,多虧她要專心對付秦霖。所以一直容忍了秦震的拒絕。


    但是,韓太後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不管以後如何,現在來說,他們還不能跟韓太後撕破臉。不能真的惹惱了韓太後。


    就是當初肅王府與韓太後那樣僵的關係,鄭桂也曾經帶秦煜去宮中見過韓太後。


    紀曉棠略一思忖,就打定了主意。然而她知道。她打定了主意還不成,她還得說服秦震。秦震對於煊兒的在意。一點兒也不比她少。


    “自從生下煊兒以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紀曉棠麵色溫和,眉目舒展。“不論怎樣,這宮裏頭,煊兒難免還是要去的。”


    “這不成。”秦震立刻反對,“曉棠,難道肅王妃沒有跟你說清楚,當年煜兒有多危險?”


    “她都告訴我了。她的那些話,我一刻也沒有忘記。不過,我們與太後的關係不同,煊兒和煜兒也不同。”


    “我們與太後的關係其實沒什麽兩樣!”秦震沉聲說道。


    “我明白。”紀曉棠點頭,她的話和秦震的話其實並不矛盾,隻是從事情的不同方麵來說的。“然而,煊兒卻實實在在不同於煜兒。王爺,我很肯定,太後不會害煊兒。”


    韓太後對煊兒有所圖,但是卻不會害煊兒。


    “我知道。”秦震難得地有些焦躁,“煊兒的安全沒有問題,我擔心的是你!”


    “王爺也想到了!”紀曉棠笑了笑。


    “當然。不然你當我在擔心什麽!”秦震看了紀曉棠一眼。韓太後讓紀曉棠帶煊兒進宮,按照肅王府的例子來看,他應該擔心韓太後對煊兒下毒手,可他真正擔心的卻是紀曉棠。


    紀曉棠說的一點兒沒錯。煊兒和煜兒是不一樣的。


    韓太後或許會希望秦煜死,但是對秦煊卻不同。韓太後想要秦煊,活生生的秦煊。而紀曉棠,則是一個障礙。


    “太後並不是第一次有除掉我的念頭。”麵對這樣的生死問題,紀曉棠卻表現的很淡然。“那個時候我能過關,這個時候也一樣。”


    “不一樣。”秦震依舊不同意,“那個時候,是她發現了你有更好的利用價值。可是現在……”


    現在的紀曉棠對於韓太後來說,隻是一個障礙。


    “現在我是障礙,若沒有了我,她可以更順利,更順理成章地掌握煊兒。可我現在卻是不能動的障礙。”紀曉棠卻笑著接了下去,“王爺你難道忘記了。那個時候,我隻是紀家女,雖然被封為縣主,卻沒有什麽根基,還得因為顧念我的家人。可是如今,我已經是安王妃了。”


    韓太後應該會對她的身份有些顧忌,不會做的太明目張膽,但是這並不真的阻止韓太後。


    紀曉棠隻是有信心,她能對付的了韓太後,隻要韓太後的目標是她,而不是秦煊。


    煊兒絕對不可以冒險,但是她可以。


    她也必須去。


    紀曉棠說了半天,秦震卻一直不肯答應。


    最後,紀曉棠也有些無奈了,幹脆就沉下臉來。


    “王爺,我並不是無故去冒險。這次我若是不去,還會有下一次。如果我總是不去,太後還會另外想法子。與其以後不知道要應對不知道什麽暗中的招數,就不如現在去。”


    “王爺也不希望讓她沒了指望,起心思對付煊兒吧?”


    “我已經決定了,王爺仔細想想,明天我自會進宮去。”


    話說到這裏,氣氛就有些僵了。


    這在這對夫婦之間,還是第一次。


    秦震曆來知道紀曉棠的性情是外柔內剛,可紀曉棠雖然有主意,卻從來沒有在她麵前這樣強勢過。秦震不由得呆了一呆,隨即臉上發紅,站起身來,似乎就要發作。


    堂堂的一位安親王,什麽時候有人當麵對他甩過臉子呢。


    紀曉棠卻一點兒也不害怕,而是微微側轉過身來,正麵對著秦震,一雙如水的雙瞳也直視著秦震。


    紀曉棠的目光並不是挑釁,而是堅定。


    秦震對那雙眸子看了片刻,終究沒有發作出來,摔了袖子大步出去了。


    等秦震前腳一邁出屋門,程嬤嬤後腳立刻就走了進來。


    “王妃,”程嬤嬤麵帶關切,看紀曉棠神色如常,緊張的表情才略有些緩和。“王爺似乎往前頭去了。”


    程嬤嬤小心地出言試探。


    “嗯。”紀曉棠就嗯了一聲,“他愛去哪兒去哪兒。”


    看來,這是真的鬧了氣了。


    程嬤嬤暗自歎氣,這才又開口說話:“方才王爺出去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王妃和王爺這是鬧了氣?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王爺和王妃一向和睦,這可是第一次。”


    見紀曉棠沒有說話,程嬤嬤就繼續勸了下去。


    “王妃是聰明人,王爺待王妃怎樣,有眼睛的都看在眼裏。王爺對別人時脾氣怎樣我不知道,可對著王妃,王爺可從來沒有發過脾氣。”


    程嬤嬤的意思,是紀曉棠氣到了秦震。


    “嬤嬤,我越發相信,你和我娘是一夥的。”紀曉棠看著程嬤嬤,似笑非笑。


    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紀二太太,一定也會不問發生了什麽,就先說她,認為是她的不是,而不是秦震的錯。


    “王妃說笑了。不過,王妃嫁進王府之前,還有每次跟隨王妃回馨華堂,二太太都會囑咐我一番。”


    至於紀二太太囑咐她些什麽,她卻沒有說。


    她雖然不說,紀曉棠也猜的到。


    “太後要我帶煊兒進宮,王爺不讓我去,我卻要去。”紀曉棠三言兩語就將方才的事跟程嬤嬤說了。


    要進宮去,她需要程嬤嬤的幫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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