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年全權負責屯田事宜,並直接向韓太後和隆慶帝匯報。至於安王秦震和肅王秦霖,則都被排除在了這件事情之外。不過,韓太後還是宣稱兩人因此有功,並頒下了賞賜,是一人一斛明珠並一對玉如意。


    秦震和秦霖都謝了恩,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他們兩人入閣,已經是韓太後為形勢所迫做出的最大讓步了,韓太後絕不會讓他們參與屯田,從而染指軍權。


    除了他們,因為出海帶回番糧良種,紀三老爺是頭功一件。原本秦震已經給紀三老爺討了一個正四品的閑職,如今韓太後和隆慶帝又下旨嘉獎紀三老爺。


    紀三老爺被加封為正三品的督察員左副都禦使,同時賞賜金一百,銀五百,宮緞二十四匹,金玉如意各一,並賜宅邸一座。


    隆慶帝除了加封紀三老爺,知道紀三老爺有老母在堂,還特意加恩,封紀老太太為正,賜下全副的鳳冠霞帔,並賜金手杖、玉如意、珊瑚珠、麝香串。


    紀曉棠因為也曾經為屯田獻計獻策,且還沾了紀三老爺的光,雖然並無加封,卻也得了一對玉如意。


    之後,眾人都紛紛離去,隆慶帝特意留下了紀三老爺說話。


    紀曉棠和秦震也留了下來,隆慶帝與紀三老爺、秦震在禦書房說話,韓太後就將紀曉棠帶到了慈寧宮。


    韓太後就問紀曉棠的嫁妝準備的怎麽樣了,紀曉棠簡略地答了。


    “……時間畢竟緊了一些,若有什麽來不及置辦的,盡管跟我說。”韓太後就笑著道。


    這句話就說的非常親切了,仿佛她是紀曉棠娘家的長輩一番。韓太後果然是在實施她對紀曉棠的承諾。紀曉棠嫁了秦震,從今以後,她就是紀曉棠的靠山了。


    “多謝太後,家裏對我的親事很著緊,一應事情都有人準備。若真有什麽不錯手的,我畢竟會跟太後說。”紀曉棠也就笑著答道。


    韓太後對紀曉棠的態度很滿意。


    “這樣就好,曉棠啊。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這麽說著話。韓太後突然就歎了一口氣。


    韓太後歎氣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紀曉棠等了一會,才試探著提問:“太後可是有什麽煩心的事?”


    以韓太後的城府。完全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這樣在她麵前作態,明顯就是等她來問的。


    果然,被紀曉棠這麽一問。韓太後就開了口。


    “曉棠,你有沒有發現。阿佑和安王,似乎……”


    韓太後說到這裏,就看著紀曉棠,不肯再繼續說下去了。


    紀曉棠心中冷笑。


    韓太後這是故意的。


    韓太後難道不知道。祁佑年和秦震已經反目。而且,祁佑年方才在禦書房表現的那麽明顯,就算是不知道前情。也完全能夠看的出來。


    而且,這難道不是韓太後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祁佑年與秦霖走近。秦震從此失去了一隻強有力的臂膀。秦霖和秦震的對立和矛盾將會越加的尖銳。


    紀曉棠知道韓太後希望她說些什麽,然而她卻什麽都不想說,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隨即垂下來頭。


    她這個樣子,韓太後反而忙就將話題給挽了回來。


    “不過是少年人,賭了一時之氣,慢慢地就會好了,咱們也不用為這點兒事情操心。”韓太後這是在盡量將事情淡化。


    “太後說的對。”紀曉棠這才說道,她的態度,顯然不想繼續探討這個問題。


    韓太後看了紀曉棠一眼,也就將話題轉開了。


    韓太後說起了秦霖,她先從秦霖幼年的時候說起。說到秦霖的幼年,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當年的皇貴妃。


    “我還罷了,畢竟是中宮的皇後,可憐震兒的母妃……”韓太後很含蓄地告訴紀曉棠,當初皇貴妃仗著皇帝的寵愛,橫行後宮,讓秦震的母妃,當時的淑妃很是受了一些氣。


    即便是後來秦震出生,也完全被秦霖壓製住。


    韓太後說的很含蓄,很隱晦,但這並不妨礙紀曉棠聽懂了她話中的含義。當年在宮中,若不是她照拂著秦震和秦震的母妃,隻怕這母子兩個,就要被皇貴妃和秦霖給欺負死了。


    在韓太後的敘述中,秦霖就是秦震的童年陰影。


    紀曉棠默默地聽著,這其實與秦震自己的敘述有些出入。他和秦霖自小就是競爭的關係,這一點是沒錯的。然而說到陰影……


    兄弟之間要爭父親的寵愛,這似乎談不上什麽陰影。如果說秦震的童年真的有陰影,似乎並不是皇貴妃和秦霖。


    聽韓太後說話,紀曉棠並不表態,她隻是做了一個最專心的聽眾。


    韓太後略過皇貴妃的死不提,直接就說到了現在。現在,秦霖和秦震仍舊是對頭。


    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如今阿佑似乎又站到了他那一邊,我擔心震兒……”


    紀曉棠就笑了。


    “太後有什麽好擔心的,再怎麽樣,不論是阿佑,還是肅王、安王,都是大秦的臣子,都是太後和陛下的臣子。隻要安王忠心為大秦、為太後和陛下做事,那麽還有什麽可為他擔心的呢。太後和陛下總不會讓他吃虧。”


    韓太後也笑了,這次是真正開懷的笑。她心中不能不再次感歎,紀曉棠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曉棠你說的很對,不知道震兒是不是也能這般想。”


    “依我對安王爺的了解,安王爺必定與我想法相同。而且,太後想想,安王與太後和陛下,可是這天下最親的人了。”


    韓太後和秦震的生~母同出自韓家,是嫡親的堂姐妹,如果從那裏論起來,秦震還應該喊韓太後一聲姨母。而在宮中。韓太後又是秦震的嫡母。


    “沒錯,沒錯。”韓太後笑著連連點頭。


    這也是她在秦震和秦霖之中選擇秦震的原因之一。


    其實,若真仔細考究起來,她也隻能選擇秦震。


    再次,從祁佑年的因素來考慮,她也得選秦震。祁佑年和秦震的感情深厚,和與秦霖的就不是了。


    在秦霖和自己、隆慶帝之間。祁佑年更會傾向於選擇忠於她和隆慶帝。


    韓太後正跟紀曉棠說著話。外麵就進來人稟報,說是長寧公主來了。


    “讓她進來吧。”韓太後隨意地吩咐道。


    紀曉棠聽到長寧來了,就想起身告辭。卻被韓太後給攔住了。


    “你正該見見長寧,兩姊妹好好親近親近。除非,你還是想著過去的那些誤會。”


    紀曉棠隻能留了下來。


    很快,就有宮人帶了長寧公主進來。


    長寧身穿杏紅色的錦繡衫裙。腳步輕快,滿麵春風地走了進來。她幾乎並沒有注意到紀曉棠。給韓太後行了禮,就高高興興地問韓太後,加封祁佑年做二品的都指揮同知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韓太後嗔著長寧。“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是誰告訴你的?”


    對於,長寧就笑著不肯說了。


    宮中的人。幾乎都知道長寧對祁佑年的心思,知道了祁佑年加官的事情就去告訴長寧。從而討好長寧,這在宮中,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多謝母後。”長寧搖晃著韓太後的手筆,臉頰紅紅地說道。


    祁佑年加官的消息傳了開來,不僅是長寧,還有很多人都認為,給祁佑年這樣的恩典,屯田不過是一個名目。韓太後和隆慶帝這是在將長寧嫁給祁佑年之前,特意抬高祁佑年的身份。


    所以,長寧才會這樣貌似沒頭沒腦地說多謝母後。


    韓太後就又嗔了長寧一眼。


    “胡亂謝什麽,與你並沒什麽關係,那是阿佑應得的。”


    祁佑年這樣的年紀,除了皇子皇孫加封親王郡王,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正二品的官位上。


    雖然韓太後這樣說,但是長寧卻是不信的,她堅持認為,韓太後是為了她。


    “總之是多謝母後。”長寧因為喜的幾乎忘乎所以,這個時候才看見紀曉棠也在座,長寧的笑臉就是一僵。


    雖然是被韓太後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幾次,但是長寧每次聽人說起紀曉棠,還是會黑臉,正麵遇見,更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韓太後自然看見了長寧的表情變化,就故意咳嗽了一聲,提醒長寧。


    上一次,韓太後說的話非常嚴厲,而且,無論如何,阿佑最後還是她的。這樣想來,紀曉棠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而是還是她母後手中的一枚棋子。


    長寧的心緒略微平複了一些,臉上的笑容也不那麽僵硬了。


    紀曉棠和長寧彼此見了禮,長寧甚至還恭喜了紀曉棠。


    “以後,可就要管你叫一聲四嫂了。”長寧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公主不必客氣,其實,還向以前那樣稱呼就好。”紀曉棠假裝沒有聽出長寧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平和地說道。


    “怎麽稱呼都好,你們隻要知道以後要更加親近些。”韓太後笑著說道。


    “母後,我出嫁的時候,就要四嫂去給我鋪床。”長寧突然說道。


    京中嫁女的風俗,女方的嫁妝要提前一天進門,並有女方往男家裏去,給新娘子鋪設新房的床帳。這樣的差事,一般都交給女方親眷中年輕的且極親近的媳婦擔當。


    紀曉棠作為嫂子,去給長寧公主鋪床,這在情理之中,而且也相當的體麵。


    可是,如果考慮到她和祁佑年、長寧之間曾經的關係,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長寧這是想折磨紀曉棠。


    可紀曉棠如果能被這樣的話折磨到,她也就不是紀曉棠了。


    “隻要太後和公主不嫌棄……”紀曉棠微笑答道。


    “這件事,到時候再商量。”韓太後卻沒有應下,而是止住了這個話頭,“你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且還沒有定親。雖然是在至親麵前,也該矜持些。”


    這會工夫,外麵就有人來,說是安王秦震打發人來接紀曉棠。似乎是隆慶帝那邊終於跟紀三老爺說完了話,大家要回家去了。


    紀曉棠就跟韓太後告辭,韓太後正要跟長寧私下裏說些話,也就沒有繼續再留紀曉棠。


    紀曉棠跟隨中官。卻並不是往禦書房的方向走。而是漸漸走近了禦花園。


    “陛下、王爺和紀大人都在禦花園。”領路的中官告訴紀曉棠。


    在禦花園的湖畔,紀曉棠看見了隆慶帝。


    “是我與你小叔還有安王說好了,我想跟你說說話。”隆慶帝看紀曉棠有些驚訝。就向她解釋。此刻秦震和紀三老爺都在不遠處的涼亭中坐著,隻等紀曉棠跟隆慶帝說了話,就一同出宮去。


    “陛下有話請講。”紀曉棠行禮說道。


    隆慶帝滿臉歉意地看著紀曉棠,“曉棠。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陛下……”


    “你托付我做的事情,我沒有做到。雖然我……盡力了。”隆慶帝說的有些艱難,但卻終究將話說了出來。


    “早就想向你道歉,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正好你今天進宮來。”隆慶帝又說道。


    他堂堂帝王。答應了紀曉棠的事情卻並沒有做到,這本身就是件十分尷尬的事情。然而,若是就此回避不談。他不僅不像帝王,也不像個男人了。


    隆慶帝鄭重其事地向紀曉棠道歉。


    紀曉棠倒並不驚訝了。她了解的隆慶帝,是會這樣行~事的。


    “陛下不必道歉,當時陛下也並沒有答應一定會辦成。我相信,陛下一定盡了全力。”紀曉棠慢慢地說道,


    “可終究沒有辦成。”紀曉棠的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安慰了隆慶帝,但是隆慶帝還是自責的。“曉棠,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紀曉棠幹脆地說道。她是真的並不怨恨隆慶帝。


    她可憐這個男人。


    “你雖然不怪我,可是我卻不能不責怪我自己。你和安王,還有阿佑……”


    “陛下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紀曉棠讀出了隆慶帝的擔心,“我既然就要嫁給安王,定然會好好相夫教子,克盡為妻之道。阿佑……”


    說到祁佑年,紀曉棠的語氣微頓,然後才繼續說了下去。


    “阿佑他也會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隆慶帝連連點頭,一麵朝紀三老爺和秦震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你小叔是一個妙人。”


    隆慶帝與紀三老爺從禦書房一直談到了禦花園,隆慶帝幾乎是被紀三老爺所描述的那些海外經曆給迷住了。


    “多謝陛下青眼。”紀曉棠微笑。


    “我已經另外賜了他禦前行走,我希望他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能夠經常進宮來陪我說說話。我雖然身在皇宮寸步不能動彈,但是聽聽他講的海外方物,就也如身臨其境一番了。”


    隆慶帝和紀三老爺是真的很投緣。


    說了一會紀三老爺,隆慶帝的目光重新又落到了紀曉棠的身上。


    “無論如何,我有愧於你。曉棠,除了那件事,你但凡再有所求,我必定會盡力,而且一定會辦成。”隆慶帝的話說的很堅決。


    紀曉棠抬起眼睛來,仔細地看了隆慶帝一眼。


    此刻的隆慶帝是非常認真的。


    “哪怕是……與太後的意思不符,陛下也會為曉棠辦成嗎?”紀曉棠輕聲地問。


    這句話問的不可謂不大膽。


    隆慶帝笑了,然後點頭。


    “是的。不過,我隻能答應你一件。”


    “陛下有這樣的心意,曉棠已經非常滿足了,不需要陛下再為我做什麽事。”紀曉棠反而說道。


    “真的不需要嗎,曉棠,你再仔細想想,這個承諾,隻要在朕有生之年,就一直有效。”隆慶帝看著紀曉棠。


    紀曉棠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陛下盛情,曉棠卻之不恭。”紀曉棠接受了隆慶帝的承諾,她本能地感覺到,隆慶帝的這個承諾,將意義非常。


    “好。我們就以這湖水為誓吧。”隆慶帝笑著說道。


    紀曉棠也點頭,“好,就以這湖水為誓。”


    兩人相對而笑。


    隆慶帝的態度非常溫和,而且心情也很好,這讓紀曉棠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陛下,這湖水對陛下,一定有很特殊的意義吧。”


    紀曉棠的話音落地,隆慶帝的臉色就是一變。


    隆慶帝並非動怒,而是被紀曉棠的話觸動了內心的最深處。


    沉默了半晌,隆慶帝的臉色才略有緩和。


    “你說的沒錯,這禦花園的湖,對我來說是有特殊的意義的。”


    “是我問了不該問的話。”紀曉棠立刻就說道。


    “沒什麽。”隆慶帝搖了搖頭,卻顯然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紀曉棠和秦震、紀三老爺一同出宮,秦震並沒有回王府,而是跟著兩人回了馨華堂。


    紀曉棠就瞅了個機會,悄悄地向秦震詢問,禦花園的湖水,對隆慶帝究竟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秦震似乎沒有想到紀曉棠會這樣問,有些吃驚地看著紀曉棠。


    “你知道是不是?”紀曉棠立刻追問。


    秦震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


    紀曉棠更加堅信,秦震是知道一些事的。


    “怎麽,不能告訴我嗎?”紀曉棠打量著秦震。


    “不是不能告訴你,你將是我的王妃,我還有什麽事情需要瞞你!不過,這件事……”


    那件事,秦震是在成年之後,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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