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投毒,而且投毒人非常有計劃性和目的性,這件事做得悄無聲息,任何人都沒有察覺,而且成功地令奚盛楠成為唯一一個受害者。


    “如果投毒者的目標就是奚盛楠,那麽這件投毒案做得非常完美。”邵陵皺了皺眉頭,“我實在想不通,投毒者是怎樣獲知我們每個人的口味的。”


    “是啊,”羅勏也跟著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們的口味,我以前還以為東哥是個嗜辣星人呢。”


    衛東犀利地看了羅勏一眼:你這句話會得罪全世界所有美工的發際線……


    邵陵也微微點頭:“即使大家曾經一起經曆過前一幅畫,我也並不了解所有老成員們的口味。”


    曹友寧也跟著說道:“我們這幾個攝影小組的倒是互相了解,因為經常一起出去采風,但我們對你們老成員完全不了解啊!這事兒怎麽想都不對,沒有人能保證那瓶有毒辣椒醬一定會被奚姐一個人吃。”


    杜靈雨:“我覺得咱們內部成員不可能互相殘殺,但外麵的人對我們的口味更不了解,又怎麽能準確無誤地殺死了奚姐呢。”


    “除非是按條件殺人,這一次殺掉的是愛吃辣椒的人,就像很多年前有個殺人犯隻殺穿紅裙子的女人。”曹友寧說。


    “不不,這件事情絕非你們說的那麽簡單,”秦賜收好了自己的試毒針,又墊著布巾把那瓶有毒辣醬蓋好了蓋子,“剛才管事人通過勘驗,已經牽出另一樁案子,那個瑕玉死於前一晚,但紮在身上的凶器卻是我們從外麵世界帶進來的,這件事非常離譜。”


    “這個世界的時間非常混亂,我懷疑奚盛楠中毒這件事也和時間的錯亂有關。”邵陵說。


    這時候門突然開了,旅官大人帶著幾個手下走進來:“幾位親屬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如果沒有,我們就準備移屍入棺。”


    很多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但奚盛楠總得入土為安,即使所入的是凍土。


    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


    秦賜將那瓶有毒辣醬交給了旅官大人:“……我們所能提供的也就是這麽多了,就像是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下毒害死奚盛楠一樣,我們也不相信奚盛楠會對瑕玉……實在想不出作案的動機。”


    旅官大人的表情始終維持著巧妙的疏離感:“滅燈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我已經問過了本旅的巫大人,大人推測,毒死奚盛楠的是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同樣會有報應。”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足以令人消化很久。


    “你們不是要送一送同伴嗎?那就一起來吧。”旅官大人說到這裏,就率先走出了房門。


    幾位手下將奚盛楠的遺體抬出房間,走廊裏擺放了一副水晶棺,遺體被慢慢放進了水晶棺內。


    眾人便跟在奚盛楠的棺材後麵慢慢向著前方走去。


    秦賜走在牧懌然的身邊,低聲問道:“小牧,你今天有些沉默,是想到什麽了嗎?”


    牧懌然收起心神,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秦賜:“就眼下來講,奚盛楠死於非命,守在她身邊的始終是我們這些同伴,也並沒有外人前來圍觀;但昨天瑕玉之死,同樣死於非命,卻引起了一定的恐慌。”


    “這……是不是楚家的勢力範圍比較大?”秦賜推測。


    “但願不是這個原因,我不希望那個楚家來找咱們的麻煩,”牧懌然輕輕一咳,“剛才兩件人命案所做的對比,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案發現場不同——奚盛楠死於房間內,瑕玉就死於二樓的那個廣場。”


    “你的意思是說,人們圍觀的那個地方就是案發現場?瑕玉被人殺死的案發現場?”秦賜越發的一頭霧水,“如果這樣的話,那凶手更沒有機會在公眾場合殺掉瑕玉。”


    “這就迎合了那位大人剛才說的話,滅燈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牧懌然慢慢說道。


    柯尋也忍不住說道:“還有那個巫大人,當初是看過瑕玉的遺體之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但這回巫大人並沒有露麵,他是怎麽知道,行凶者是個男人的呢?”


    “巫大人在這個世界是個很神秘的存在,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也許能看透時間。”牧懌然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走在一旁的方菲聽到這話,腳步慢了慢,若有所思。


    眾人跟著前麵的水晶棺一直沿台階向上走,慢慢就走到了這座逆旅的頂層,路過的行人往往會停下腳步看看這支奇怪的送葬隊伍,但也隻是看看而已,畢竟別人的生死與自己無關。


    頂層是一麵大大的木質穹頂,在穹頂的側邊有一圈灰蒙蒙的玻璃窗,旅官大人命人將一麵窗子打開,霎那間刺骨的寒風就吹了進來,仿佛隨時能將這裏的一切凍成冰雕。


    “懸棺吧,冰凝之後,一切都清淨了。”旅官大人神情嚴肅地執行著葬禮儀式。


    幾位葬禮執行人將水晶棺係上了牢固的繩索,然後小心翼翼地準備將其抬出窗子。


    陸恒突然變得有些失控,剛才他一直如遊魂般茫然呆滯,此刻突然撲向了水晶棺:“我不相信盛楠死了!我不相信!她還那麽年輕,她還不到30歲!”


    旅官大人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你最好閉上嘴巴,再胡言亂語地說這些禁忌之語,我會下令將你同她一起冰凝入土。”


    曹永寧和麥芃幾個人急忙將陸恒拉到了一旁。


    “陸恒,我們也不想看到今天這個情景,”杜靈雨在一旁勸慰,“現在更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找出奚姐的死因。”


    陸恒聽見這話,減輕了掙紮,眼睛裏卻隻剩下了空洞無神。


    因為開窗的原因,令整個燈旅的頂層異常寒冷,杜靈雨戴上了棉袍後麵的棉帽,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壯了壯膽子,向著出棺的窗邊走了過去。


    水晶棺穩穩當當被送下去,奚盛楠那張烏青發黑的臉漸漸被水晶棺麵迅速聚攏的冰晶所籠罩,從朦朧模糊到徹底看不清。


    繩子慢慢向下遞著,勻速穩當得如同某種精密儀器的運作,令人相信這口棺材絕不會因失衡而跌落。


    杜靈雨感覺臉上有刺骨般的寒涼,這才發現外麵還飄著雪花,她並不敢完全靠窗向外探著身子看,於是便瑟縮在柯尋和衛東之間的位置,踮著腳尖望著外麵那慢慢下沉的水晶棺。


    頭痛和耳鳴又來了,杜靈雨甚至感覺視力一片模糊,若不是被刺骨的寒風不斷刺激著,真有可能會暈厥在這裏。


    “小杜,你沒事兒吧?”柯尋發現了杜靈雨的異樣,衛東則及時扶住了杜靈雨昏昏欲倒的身子。


    “不知道怎麽了,剛才就好像產生幻覺了一樣,”杜靈雨望著眉毛和劉海都被吹成了雪白的柯尋和衛東,感覺這兩個人仿佛在幾分鍾之間突然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杜靈雨卻在出著冷汗,她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著哆嗦,柯尋和衛東將她扶到了遠離窗口的位置。


    “外麵太冷了,至少得零下二三十度。”衛東擦了擦自己結了白霜的眉毛,“估計你是要被凍暈了。”


    柯尋卻一臉認真地看著杜靈雨:“你剛才的幻覺是什麽?”


    杜靈雨頓了頓,剛才的幻象仿佛還浮現在眼前,她瞪著失神的雙眼,口中喃喃說道:“我看見,就在奚姐那一副水晶棺的下麵,還懸著十幾副棺材,排成整整齊齊一個豎列……好多好多棺材,長得就像一列火車……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衛東和柯尋對視一眼,此刻也隻能輕輕拍拍杜靈雨的肩膀:“別怕,外麵白茫茫的,很容易產生幻覺。”


    柯尋知道後麵的問話可能有些殘忍,但還是想趁著杜靈雨此時的記憶清晰,把自己想問的問出來:“大概有多少棺材?”


    杜靈雨哆嗦著回憶著:“十五副……不,可能不到十五副,我沒有數,大概是……”


    “十三副?”衛東聽見自己問出這個可怕的答案。


    杜靈雨無神地看了一眼衛東:“大概吧,大概十二三副。”


    “那些棺材都一模一樣嗎?”


    “一模一樣,但因為距離很遠,我看不清裏麵……”杜靈雨都驚訝,自己剛才居然在可怕的幻覺裏努力觀察著,“還沒有完,後來,我聽見耳朵邊有剪刀的哢嚓聲,然後最下麵的那一副棺材就掉下去了。”


    這個幻覺太可怕了,連衛東都聽著肝兒顫。


    柯尋緊緊握著杜靈雨的手,努力讓對方平靜下來:“掉下去之後呢?”


    “之後又是一聲哢嚓,那聲音特別清楚特別大,然後倒數第二幅棺材也掉下去了……就掉進下麵的深淵,灰蒙蒙的什麽也看不見的深淵……”杜靈雨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衛東也不知自己現在該做什麽,唯有張開雙臂以戰友的姿態抱住了杜靈雨,試圖給對方一些溫暖和力量。


    而柯尋已經走到了旅官大人身邊:“請問大人,入土儀式是怎樣的?我這還是第一次參加親友的葬禮。”


    旅官大人平靜地看了柯尋一眼:“把繩子用金剪刀剪斷,水晶棺自己會落入凍土裏,那才是真正的入土為安。”


    柯尋心裏一顫,沒想到事實和杜靈雨的幻覺產生了如此真實的吻合。


    “可是,可是她還很年輕。”柯尋的聲音惋惜著,眼睛卻一直望著旅官大人。


    “輪回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死亡才是真正的圓滿。”旅官大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對了,放大鏡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為了防止後麵的惡**件發生,最好盡快把那本醫書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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