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起了這個念頭。春瑛便抑止不住自己的想法,告別青鸞,走出房門後,又往正房方向看了幾眼。


    近日因前院整修,二太太卓氏改在正院理事,屋裏人來人往的,忙得焦頭爛額。春瑛在廊下遠遠觀察了一陣,覺得現在說話不太方便,隻好恨恨地先行離開。


    回到鬆頤院,她一邊做著照顧二老太太的工作,一邊想著應該在什麽時間過去求拖籍,但回頭看到二老太太斜kao在榻上精神不佳的模樣,她又有些拿不準了。東府現在正缺人手,雖然已經采買了一批婢女,但這時候提出走人,真不知道是不是好時機。糾結了半天,她咬咬牙,決定豁出去了。二老太太的病情已經痊癒,隻是精神差些罷了,身邊又不缺人使喚,少她一個也不打緊。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耽擱太久。父母親已經離開了,隻要文書一到手,她就去向二太太提出申請!


    這麽想著,她的心神便定了下來,做事也重新恢複了條理與細致。看在二老太太、二太太和四小姐眼中,自然是覺得她有千百般好處,言行間的態度也有了些改變,尤其是四少爺四小姐兩個晚輩,比先前更添了幾分敬重,連二太太卓氏,也待她客氣了許多。二老太太看在眼裏,想到他們看重的是自己跟前的大丫頭,又是救過自己的,心裏很滿意。


    到了晚上,二老太太特地叫上春瑛,兩人單獨來到小庫房,鎖了房門,她又命春瑛打開一個桐木大立櫃的鎖,取出一個木箱,再打開箱蓋瞧了瞧,拿出一個小匣子,塞到春瑛手上,示意其打開看。


    春瑛依然打開看了,發現裏麵是一整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麵首飾,有對簪,有耳環,有鐲子。還有一個頂簪,都做得十分精巧,就是款式稍嫌舊了些,而且寶石的顏色太過鮮豔了,不適合老婦人戴。春瑛愣了愣,望向二老太太:“老太太拿這個做什麽?您明天要用它麽?”


    二老太太笑道:“這是給你添妝的,你仔細收好了,將來你出嫁時,拿來做頭麵,是極體麵的。這是我當年出嫁時,家裏陪嫁的一套首飾,因我不喜歡上頭鑲的紅寶石,除了年輕時去別人家中飲宴時戴過幾回,就一直鎖在箱子裏。我想你將來出去嫁人了,身份也是平民,不好打扮得太招搖,但婚禮上就不打緊。這個你權當私房收著吧,也算是留個念想。你出嫁時,我是不能去喝喜酒的,隻能先送賀禮。(..tw棉花糖小說網)”


    春瑛拿不準她是不是察覺到些什麽,隻能笑道:“奴婢多謝老太太賞賜。隻是……這實在太貴重了。”


    二老太太擺擺手:“這算什麽?我的東西多著呢,若不是你這丫頭,隻怕我早就不在了,這些東西也就沒了用處,賞你一點,又算得了什麽?你隻管收著!”


    春瑛當然不會傻到把好東西往外推,便笑著謝過賞,然後重新鎖上櫃門,把匣子挾在腋下,扶著二老太太回房歇息了。她回自己房間把首飾放好時,遠遠瞧見良姐在走廊拐角處探頭探腦的,似乎在看自己,正想問對方有什麽事,良姐卻忽然調頭跑了,看得她莫名其妙。


    二老爺李彥在前幾天的動亂中勤王有功,皇帝先前對他的幾分猜忌之心仿佛完全消失了,沒幾天便升了他做兵部尚書,命他重整京城防務,尤其是要把軍中不安定的份子都消除掉。現在恪王與梁太師都被押入天牢,等候處置,他們的家眷也控製住了,皇帝隻需要把他們的黨羽處置幹淨就好,隻是太後娘家這回沒有直接參與叛亂,目前仍然苟延殘喘,還為身陷囹圄的骨肉與姻親求情,又擔心接下來會輪到自己家倒黴,正在拚命尋找出路。朝上一片亂哄哄的,京中的官宦權貴人家都人人自危。


    在這片混亂中,二老爺李彥反而淡定了。還未出正月,他已經開始忙碌於公事,家中的重擔便全數落在二太太卓氏身上,但她卻欣然接受,一點都不抱怨,心情還非常好,連喜鵲前來請安,她都賞了個真心的笑臉。


    二老太太的心情也非常好,兒子升了官,聖眷無礙,孫子得了師長的誇獎,近日學問又有長進了,還提出要拜一位武技方麵的名師,將來象父親一樣文武雙全;兒媳把家管得妥妥當當,完全不用她操心,還送了一份名單來,上頭都是直接或間接表示了聯姻意願的人家,其中不少都是她平日看好的,可見孫兒孫女的婚事有望了。心情一好,她出手便大方起來,喜鵲來請安,她想起對方平日的殷勤小心,也賞了一套首飾。隻是不如春瑛那套,是銀鎦金的。


    這個情形看在院中的丫頭婆子眼中,便有了各自的想法。


    進了二月,才過了二月二的龍抬頭,路家夫妻的文書便下來了。衙門見是新任兵部尚書家的事,效率很高,東府的管家才上門,文書第二天一早便送到了府裏。路家夫妻下午得了消息,立刻趕過來領了,其中磕頭謝恩四處應酬的自不用提,路媽媽特地孝敬了二門上每人五錢銀子。要見女兒一麵。二門上的人聽說是春瑛的,便立刻來報。


    春瑛當即便把手裏的活交付給秋雁,跑到二門上,抱著母親,鼻頭一酸,便紅著眼圈問:“可是得了?”路媽媽卻顧不得回答,隻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女兒一番,才念佛道:“幸好平安無事,阿彌陀佛,我們在外城一聽到消息,都嚇死了,生怕你有個好歹!”


    還是路有貴知道女兒心急,笑道:“已經得了,方才去磕了頭。等跟你說完話,我們便要回家了。”春瑛吸吸鼻子,笑道:“那就好,以後我就不怕會連累你們了……那天晚上是很驚險,不過我平安活下來了。爹和娘也不必再擔心。想想以後,想想咱們的新家,好日子還長著呢!”


    路媽媽扁扁嘴:“那也要人在才行!我真是怕了,方才去看老街坊,都嚇壞了呢,聽說又是刀又是槍,還放火,那都是什麽人哪?為啥放著滿城的達官貴人不管,偏偏到這府裏來?!”


    這種事一時怎麽說得清楚?春瑛正為難,還是路有貴替她解了圍:“好了好了,閨女還有差事在身呢,快把話說明白了,好讓她回去當差。”接著叫女兒到了角落裏,看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我前後買了六處宅子,如今把其中一個兩進的大宅收了回來,重新粉刷整修過,正在打家具,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其餘五處,我打算收回三處。剩下的,給你姐姐一處,給康哥兒留一處,也是多謝你姐夫幾年來的辛苦。”


    春瑛點頭道:“這也是應該的。爹照自己的意思去辦吧。”


    “去了兩處房產,我們家的進項就少了,我想著還是要買些田地,方是正道。隻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哪裏有好田產,隻能慢慢看了。”


    春瑛忙道:“前些天京中有動亂,城裏好些大戶人家都遭了殃,應該有不少人家會將田產發賣的,官賣的也有,爹可以去打聽打聽,看一般人家能不能買。裏頭說不定有不少好地,若是價錢不貴,買下來也行。”


    路有貴皺皺眉:“這倒罷了,隻是那好地早有人看中了,哪裏輪得到我們?”又道:“我們手頭上的銀子不多了,我想著,將來總不能隻kao賃房子過活,要不要做點生意?我最熟的就是布料,若是開個小布店,貨源是不愁的,隻是店麵不好找。”


    春瑛想了想:“爹,這些事都急不得,隻能細細留意。開店做生意不比過去給人做中介,店麵和進貨要花的銀子,不是幾百兩能解決的,咱們一定要多用點心。這裏說話不方便,過不了多久,我應該可以回家,到時候咱們再仔細商量吧?”


    路有貴低頭一想:“也好。”


    旁邊路媽媽不耐煩了:“說這些做什麽?!閨女的房子要怎麽收拾,還沒問呢!”


    春瑛笑道:“娘,房子你們看著收拾就好,隻要整潔大方,別弄太多花哨的東西就行。”


    路媽媽眼珠子一轉,笑了:“得,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麽?咱們也侍候了小姐這麽多年,一間象樣的閨房還是會收拾的!”


    春瑛愣了愣,笑了,一家人又說了幾句話,路家夫妻便要走了。春瑛送別的父母,一路走回鬆頤院,隻覺得心情十分輕快。


    到了院門附近,又是那個拐角處,幾個丫頭聚在那裏說話,其中為首的就是良姐。春瑛沒放在心上,正要走過去,便聽得其中一個小丫頭在驚叫:“不會吧?!春瑛姐姐怎會做姨娘?!”頓時僵住了。


    良姐慢條斯理地道:“怎麽不會?這是錦羽姐姐說的,那天老太太賞了春瑛一盒首飾,昨兒也賞了喜姨娘一盒,兩人得的東西是用一模一樣的盒子裝著的。喜姨娘的東西,我也親眼瞧過了,是銀鎦金鑲了桃紅寶石的頭麵,聽她說,是老太太年輕時打的,本來打算賞給老太爺的姨娘,隻是那姨娘沒了,東西才留了下來,可精致了。你說,老太太賞一樣的東西給春瑛,難道不是有那個意思?!”


    另一個小丫頭若有所思:“說來那天青鸞姐姐來時,也曾取笑春瑛姐姐,說她能嫁大戶人家,比先前出嫁的幾位姐姐都強呢,那些姐姐當中也有嫁給外頭人家的,比她們還強,又是大戶,還能有誰?當時青鸞姐姐就提到老爺,我還當聽錯了呢!”


    良姐撇撇嘴:“雖說我與春瑛是一塊兒進府的,但她討老太太的喜歡,嘴又甜,如今立了大功勞,府裏人人都說主人必會抬舉她的,就算老爺真個收了房,也不奇怪。隻是從今以後,她越發高高在上了,咱們拍馬都比不上!”


    先前那小丫頭卻不讚成:“比這個做什麽?我覺得春瑛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做姨娘有什麽好?還是嫁人做正頭夫妻強!”


    春瑛暗暗點頭,看來自己的教育還是挺成功的,那個良姐,因為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自己不好去教導她什麽,沒想到她會這麽想,便站在原地,重重咳了一聲,嚇得那群丫頭慌忙回頭。良姐蒼白著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其他人慌亂過後,齊齊行禮喊“見過春瑛姐姐”。春瑛淡淡地點了點頭,道:“閑了練針線活去,別在這裏亂嚼舌頭。”眾人呼啦一聲散了,連良姐也心虛地跑掉。


    春瑛冷笑一聲,走了兩步,忽然頓住,腦中有了個想法。


    她飛快地跑回院中,抓過秋雁與百靈,到了僻靜處,便問:“近日是不是有我的傳言?說我要做什麽姨娘的?!”


    秋雁吃了一驚:“什麽?!”百靈倒有些不好意思:“有是有,那都是別人瞎傳的,你別放在心上。”


    春瑛道:“當然是謠傳,但究竟是怎麽傳出來的?有很多人這麽說嗎?!”


    “也沒多少人這麽說,不過是幾個丫頭婆子,見你得了老太太和太太的青眼,便在那裏眼紅罷了。”百靈道,“那日我聽到錦羽跟良姐這麽說,其實她說你的酸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什麽做姨娘的怪論,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你也不必去理她,鬧得不象了,老太太自會收拾。”


    春瑛笑了笑,拿話岔開了,悄悄去打聽,發現鬆頤院中果然有這樣的傳聞,府中跟本院丫頭婆子來往比較多的人也有所耳聞,但信的人不多。她微微一笑,知道機會來了。


    她尋了個機會,準備了擦有生薑水的手帕,跑去見二太太卓氏,紅著眼睛流著淚,將流言內容誇張了幾分,然後哭道:“奴婢萬沒有這樣的妄想,請太太明察啊!”


    卓氏聽得目瞪口呆,繼而氣憤:“是哪個在亂嚼舌頭?!我每天忙這一堆事,就夠亂的了,還給我不消停!”又問鳳鳴:“喜鵲最近在幹什麽?還是天天往老太太院裏跑?!”


    不等鳳鳴回答,春瑛便哽咽道:“太太,奴婢自知必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才引來這樣的謠言。太太也知道,奴婢是定了親事的,雖說未婚夫如今不在京中,但備嫁妝也要不少時間,請太太開恩,早日放了奴婢出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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