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了春瑛好一會兒,久到蘭香眉間的皺紋都快擰成結,曼如與青兒的臉色也漸漸慘白起來,才緩緩問了一句:“那牛乳蒸蛋……都是你做出來的?”


    曼如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青兒眼中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春瑛先是愣了愣,才道:“頭一回是我,後來都是崔姐姐做的。”


    李攸挑挑眉:“她按你想的法子做出東西來,得了厚賞,你心裏就沒點想法?”


    春瑛有些糊塗了,她會有什麽想法?“那不是我想的法子,我以前……見過別人這麽做。再說……我就做了一回……”春瑛猶猶豫豫地,偷偷打量梅香的臉色,見她沒什麽異樣,心想這樣回答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吧?


    梅香朝她微微一笑,便轉頭對李攸道:“雖說她們犯了錯,春兒和夏荷到底年紀還小呢,三少爺便開開恩,叫她們得個教訓吧。”見李攸沒什麽反對的意思,便忽略了蘭香臉上忿忿的神色,對夏荷道:“以後可不許再這樣毛躁了,這回隻是點心,往後若摔了什麽古董珍玩,就算三少爺再憐下,也不能輕饒了你。”


    夏荷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被蘭香瞪了一眼,才轉成了抽泣。梅香笑了笑,又轉頭對春瑛道:“你雖不是想出牛乳蒸蛋的人,也該是最熟悉的一個了,這些天曼如變著花樣給三少爺做蒸蛋,可總覺得不如那天晚上做的好吃,你就幫她想想法子吧。”


    曼如的臉色稍稍回暖了些,隻是望向春瑛時,多了一絲乞求。春瑛想想自己也沒什麽損失,便應下了。


    李攸一直觀察著她們幾個,見春瑛答應了,立刻高興地道:“好!你這就去給我蒸一碗來,他們已經送了牛乳過來,可早上我吃曼如做的,總覺得差點味道,你去做,就照那天的做法,做夠三碗!不,五碗!”


    春瑛瞪大了眼,蒸蛋再好吃,也不能吃這麽多吧?雖然三少爺年紀小,長身體需要營養,可他平時吃的好東西就不少了,這畢竟是雞蛋!於是她便小小聲道:“雞蛋一天吃一個就夠了吧?何況一碗有兩個呢……吃太多不好……”


    蘭香一瞪眼:“胡說!從沒聽說過這種胡話!又不是外頭的小門小戶吃不起雞蛋。三少爺吩咐你去做,你照做就是!這麽多嘴,是不是想偷懶?!”


    春瑛大覺冤枉,忙解釋說:“這跟什麽窮人富人的沒關係,雞蛋雖然好,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不消化,積在身體裏,時間長了會生病的。”


    “你這是在咒三少爺?好大地膽子!”


    春瑛被氣得反而笑了:“蘭香姐姐。你怎麽能胡亂冤枉人?我明明是為三少爺著想。難道你寧可縱容三少爺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也不顧他地身體嗎?”


    “你說什麽?!”


    春瑛縮了縮脖子。稍稍收斂了語氣:“我可不是胡說……東西再好吃。天天吃也會膩地。崔姐姐地手藝未必有問題。不過三少爺吃地蒸蛋多了。自然就覺得寡味了。停幾天再吃會比較好……”一句話。就是吃傷了。她看曼如天天研究用什麽去蒸蛋。卻不知道原來三少爺吃了那麽多下去。雞婆性子一時發作。就忍不住說了出來。


    蘭香還要再爭。被李攸伸手止住。隻好不甘不願地閉了嘴。李攸朝春瑛笑笑。道:“你說得有道理。那你就今晚先蒸一碗給我嚐嚐。過兩天我想吃了。再叫你做吧。”然後示意她們四個退下。


    回到前院。夏荷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春瑛忙安撫她。卻忽然被人從背後大力拍了一記。回頭一看。原來是青兒。她一臉忿恨地道:“你在裏頭多什麽嘴?!有功勞也不會領。你真是傻子麽?!”


    這又是哪一出?春瑛掏出帕子塞給夏荷,瞧瞧正屋方向,壓低了聲音反擊回去:“誰是傻子還不知道呢!三少爺和梅香蘭香兩位姐姐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該不會是你告的密吧?別忘了,這件事跟你也脫不了幹係!我們受了罰,難道你就能逃過?”說到底,她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青兒咬咬牙:“若是我告的密,就叫我不得好死!你別冤枉好人!誰知道是哪個爛嘴巴的使壞?!”她冷笑著瞥了曼如一眼:“說不定是有人得意太過了,叫人看不順眼,卻連累了旁人!”


    曼如冷著臉將春瑛拉開,對青兒道:“是不是你告的密,你心裏清楚。(..tw無彈窗廣告)隻是我有句話要告訴你,壞事做得多了,是要有報應的!你就給自己多積點福吧!”說罷不管青兒發黑的臉色,徑自回頭對春瑛柔聲道:“今兒真是多虧你了,隻是後來你叫三少爺少吃些蒸蛋時,嚇了我一跳。幾個雞蛋,哪裏就能把人吃壞了?你這麽一說,當心廚房的人知道了,要找你拚命。”


    春瑛訕訕地道:“我就覺得他小小年紀營養太盛的話……”會長成胖子。不過這話她沒敢說出來,隻是道:“蒸蛋能變出什麽花樣來?還不如吃別的呢。我前天看到你念叨著往蛋裏放冰糖放蜂蜜,可有些東西是不能亂放的,要是出了事,你可就逃不掉啦,就算沒問題,蒸蛋也不能當飯吃,不然要營養不良的。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你一樣要挨罵。”


    曼如聽了半懂不懂,不過也沉思起來:“說得也是……可平日的飯食都是廚房打理……”


    青兒見她們隻顧著說話,把自己撇到一邊,氣得直發抖,跺腳道:“你們就囂張吧!當心雁打多了,反被雁啄了眼!下回再有這樣的事,可別把我牽扯進去!”說罷抬腳就走。


    這下連夏荷都對她怒目而視了,卻聽到蘭香走出來叫住她們:“先別走!”眾人回頭看是怎麽回事,隻見蘭香手裏拿著把半舊戒尺,看起來是木頭做的,表麵十分光滑。她板著臉道:“三少爺雖讓你們退出來,卻沒說你們可以免罰,如果不叫你們得個教訓,這院裏就沒規矩了!都給我伸出手來!”


    春瑛遲遲疑疑地,見曼如與夏荷都伸手了,才跟著把手掌往前伸了伸,隻見蘭香手起尺落,她手心已挨了三下,眨了眨眼,才感覺到手上火辣辣地疼,夏荷又哭出聲來了。


    蘭香厲色道:“這回就叫你們長個記性,看往後還敢不敢裝神弄鬼!”接著她又扭頭看青兒:“伸手!”


    青兒又羞又怒。這裏是前院,左右廊下都有人,連打掃的婆子也在門外張望,幾乎人人都在看著她。她自問地位雖在梅蘭二人之下,卻是服侍了三少爺多年的老人,當眾受罰這種事,是從來沒有過的。如果真讓蘭香打了,叫她以後還怎麽見人?


    蘭香見她不動,也不多話,拉過她的手,便往上頭打了三下,然後環視眾人,高聲道:“往後再有人犯錯,不管是誰,絕不輕饒!”說罷扭頭回後院去了。


    青兒哇的一聲哭出來,掩麵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曼如緊盯著她離開,回頭微笑著安撫春瑛和夏荷幾句,便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了。旁邊早有與夏荷交好的丫環上來拉了她去敷藥,又問春瑛怎麽樣。


    春瑛忍著疼,看著手心的紅痕,總覺得有什麽塞在喉嚨裏,卻憋著出不來。


    總聽到別人說,挨板子,挨耳光什麽的,但她總覺得自己沒犯大錯,那些事不會落在自己身上,可是真的挨了打,就算隻是戒尺,也叫人憋屈得不行。


    她隻是一個小丫頭,就算沒有犯錯,也會挨打……


    李攸這時正在屋裏跟梅香說話,聽到蘭香回來說把四個丫頭各打了三戒尺,眨了眨眼,苦笑道:“我其實沒打算罰她們……”


    蘭香正色道:“有錯就該罰!若今天饒了她們,明兒再有人這樣欺下瞞上的,還怎麽管教?三少爺對丫頭們實在是太過縱容了。不但最近對曼如賞得太多,讓她行事失了分寸,那胭脂明明已經大好了,卻還偷懶不做事,整日歪在屋裏。若不是三少爺寵著,她們敢這樣麽?!”


    李攸無奈地道:“罷了罷了,事情都過去半個多月了,如今再提起又有什麽用?老太太又不知道,二嬸娘也往南邊去了。如今再鬧將出來,不是給老太太添堵麽?”見蘭香還要再說,忙止住她:“你既然打了,就算了吧,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他抬頭向梅香笑笑:“回頭安撫她們幾句,再每人補一百錢,我還要人使喚的,別叫她們心裏存了疙瘩。”梅香應了。


    蘭香忍下再提胭脂的衝動,深吸幾口氣,才道:“說到底,三少爺總鬧著要吃蒸蛋,不就是因為廚房的人不得用麽?那幾個婆子也太可惡了。不如跟老太太說一聲,另換了能使喚的人吧?”


    李攸沉吟片刻,轉向梅香:“老太太和太太那裏,打聽到什麽了麽?”


    梅香點點頭:“那天老太太回去,晚飯時就跟太太提過了,太太搜羅了那管事婆子的罪狀,本想將她撤了,一了百了,不料她跟王總管家原是姻親,不知怎的說動了王嬤嬤親自來求情。三少爺也知道,那王嬤嬤最是囉嗦,老太太耐不住,終究鬆了口。太太隻得把那婆子的幫手撤了,卻一時動她不得。”


    李攸歎了口氣:“既如此,我也不好再做什麽了。蘭香,跟你姑媽說一說,別讓那管事婆子太得意。”


    蘭香的姑媽,如今就在廚房裏做事,隻是比不上管事婆子體麵。蘭香便應了,心裏有些遺憾。


    梅香笑道:“雖動不得那人,倒有另一個法子,可以不受她的氣。如今天兒越發冷了,不如回了老太太,在前院茶水房裏盤個灶,專做咱們院的小廚房,再要一個會做飯的媳婦子來。每日想吃什麽,叫她帶著曼如和春兒做,豈不便利?”


    李攸一擊掌:“好主意,我晚上就跟祖母說去!”


    蘭香看著李攸與梅香有商有量,心頭就有些泛酸,明明她跟梅香是一樣的,為什麽三少爺待梅香就是厚些呢?雖說他們說話並沒避開她,可她就是覺得不得勁……


    李攸心裏卻又想著另一回事:有了小廚房,做事就方便多了,就算要另做一份補品……


    他望著桌麵上從周念處借來的書本,腦海裏慢慢形成了一個念頭。


    隻是……他要先找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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