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風到江邊碼頭,吩咐在那裏等自己的小船先回廣陵,然後,去集市上買了匹良馬,晝夜疾趕,直奔沛縣……


    十二月九日,劉若風返回鹽幫總壇。司馬煙芸、田貞風迎著他,最關切的問題自然是王蹲督府之行的結果。劉若風輕蔑地道:“王蹲此人,不可指望。說不定,他會成為司馬銳新朝廷的一大禍患!”將督府午宴的情形簡約說了。


    司馬煙芸和田貞風聽得心底生寒。田貞風說:“義父義母,孩兒聽民間傳說,都說王蹲生性殘忍,有噬人之相。想不到這些傳言竟然無虛!孩兒想不明白,象王蹲這樣的人,怎麽會坐上如此高位?”


    劉若風隻說了四個字:“世道如此!”


    煙芸問:“風哥,離開揚州,你去了哪裏?是不是到別的地方請援兵去了?”


    劉若風搖頭:“新朝廷的番鎮大員中,隻有王蹲的兵力最為雄厚,別人即便有心也是無力!芸妹,我去了趟沛縣,找王紅玉協商。這是無奈之舉,你不會怪我吧?”


    煙芸瞟了他一眼,說:“你以為我還是那麽愛計較的人嗎?我不會怪你,隻是,你找她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劉若風:“我已經說過,這是無奈之舉,能起多大作用我也不知,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我告訴王紅玉,趙王和數萬趙軍主力如今都在羅陵,趙的都城襄國必定空虛,這是劉衝的一個機會。我能確定的是,王紅玉會把我的話報告劉衝,就看劉衝敢不敢傾力一搏了。”


    田貞風好奇地問:“義父,王紅玉是誰啊?”


    煙芸笑著說:“嗬!貞風,你不知道王紅玉?她可是個大美女喲!”


    劉若風正色向田貞風解釋:“貞風,王紅玉就是從前洛陽萬勝鏢局總鏢頭大刀王的千金,時稱江湖第一美女,現在是漢王劉衝的妃子,也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天仙門的門主。她的殺手絕招是以美色誘惑男人,你們鹽幫的長老們如果遇到她,千萬要當心。”


    夜晚。司馬煙芸依偎在劉若風懷裏,遲疑著說:“風哥,我……本來,我不想問你,可我實在……忍不住,還是想問一問。那個王……王紅玉,前一次,你不是壞了她的好事嗎,她現在怎麽會答應幫你啊?”


    劉若風笑道:“嘿嘿,你這個小心眼兒,你還是不放心我啊!”


    “誰說我不放心?誰稀罕你呀?!我隻是想……想知道嘛!”


    “好妹妹,你放心吧,我沒做對不住你的事!王紅玉查出,殺他父親的凶手是李通,殺了李通為她父親報了仇,為此,她對我心存一點感激。這消息也算個重要軍情,可讓她在劉衝那兒邀功,另外,她也不想眼看羅陵的幾千百姓橫遭禍端。唉!一個妓女的良心,勝過那些朝廷的高官啊,真是可感可歎!”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煙芸開心地暢笑個不停。


    劉若風搖著她身子,奇怪地問:“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啊?”


    “嗬嗬嗬!你說王紅玉是……是妓女,嗬嗬嗬!……”


    “說王紅玉是妓女,我說了嗎?就算我說了她是妓女,又關你什麽事?你怎麽笑得這麽開心?哈哈!我明白了!你覺得,我把她作為妓女來看待,就不會再對她有興趣,她就不再對你構成威脅了,是吧?哼,你想錯了,我偏偏對妓女有興趣!妓女也有妓女的好處哦!”


    “你敢沾妓女!你……你敢唬我?嗬嗬嗬,如果連妓女也要碰,你就不是劉若風,也不是我司馬煙芸的丈夫了!”


    劉若風覺得,妻子這句話算是把他給拿捏準了。無論在何種境況之下,他絕不會向一個妓女敞開自己的懷抱。


    此前,田貞風已經安排手下長老從鹽幫數萬弟子中挑選出兩千三百餘名壯士,備齊兵器甲胄,武裝了起來。


    劉若風將鹽幫壯士們編成戰鬥序列,選任大小頭目,嚴明軍紀,加緊戰陣演練。另外,趕造諸葛弩,組建專門對付騎兵的弩兵隊。


    劉若風擔心羅陵城的處境,等不及鹽幫士卒進一步操演純熟,於十二月十四日啟程北上。他將兩千多人都裝扮成商隊、難民,分批進發,約好在羅陵城東十裏的一條山穀聚集。


    這次,司馬煙芸與劉若風同往,兒子一凡仍留鹽幫,托與田貞風照看。田貞風派了張長老和馬長老隨行協助。


    二十二日,所有人馬齊聚預定山穀。劉若風將人馬安頓在山間林中休整,嚴令隱蔽、不得暴露行藏。


    入夜,劉若風對司馬煙芸和張、馬二長老交待一番,然後孤身一人奔向羅陵。


    羅陵東門。趙軍的營帳就在山腳緩坡上,距護城河約有兩箭之地。劉若風施展絕頂輕功,如鬼魅一般穿過趙營、躍過城牆。值守的趙兵和城上守兵,都不曾發現他的蹤影。


    劉若風來到師父師娘住地,在衛士麵前現身。


    師父師娘還沒睡下,見了劉若風,自然是大為歡喜。不等劉若風坐定,師父就急切地問:“風兒,你遇到長根了嗎?你們找來多少援兵啊?”


    劉若風如實回答:“師父,弟子是和煙芸、長根她們一起趕來的,她們與援軍尚在城東山中。不過,援軍不多,兩千三百人。”


    油燈下,師父的臉色沉了下去。


    劉若風把向晉軍大將王蹲求援的經過又敘說一遍。


    師娘笑道:“嗬嗬,他們不出兵也好,如果得了他們的幫助,咱們就必得向晉廷低頭稱臣,我還不情願呢!蒼哥,咱們要靠自己!援軍雖隻有兩千多,但兵在精不在多,何況有風兒的指揮,必定能發揮極強的戰鬥力,戰勝趙軍,也並非沒有可能!”


    聽師娘這樣一說,師父麵色稍霽。


    劉若風詢問趙軍動態,師父說:“趙兵四麵合圍,每一麵各有步卒約四千人;西、南、北三麵,在步兵後還各有騎兵五千,隻有東麵山地沒有布署騎兵。咱們羅陵城中,百姓尚不過萬,能戰者更不足三千。最初時,趙兵曾兩次攻城,被咱們奮力擊退,如今轉而采用圍困戰術,趙王石金親來督陣。風兒,咱們處境不樂觀啊。”


    師娘:“風兒,多虧了你製造的那幾台阿基米,幫咱們擊退了趙軍進攻。石金不甘心,曾經親率武士在夜裏摸進城來,想把那幾台阿基米破壞掉。幸而我們發覺及時,將他逐出城去。”


    劉若風問:“師父師娘,合你們二人之力,怎麽不將石金擒下來要脅他退兵?”


    師娘回答:“風兒,你應該聽說過,石金是‘五行’之首,是我們的大師兄,我們不願事情做得太絕。”師父也道:“石金的武功,與為師也不相上下,要生擒他,絕不是易事!他答應我們,以後不再強行攻城,隻用圍困戰術,圍到城內糧盡,圍到全城投降。”


    劉若風意識到,現在的羅陵城,糧食比援軍更重要!他趕緊問:“師父,城中糧食還能支撐多久?”


    師父不語,臉色重又暗淡下去。師娘答道:“趙軍圍城月餘,城中餘糧不多,最長,還可維持二十來天吧。”


    劉若風想了想,道:“師父師娘不用憂心,石金不可能為羅陵這麽一個小城而把三萬大軍長期耗在此地,隻要春曖之後,趙軍其它戰線戰事一起,石金必然撤軍。如果咱們的糧食還能維持兩三個月,就可渡過眼下難關,不戰而勝。”


    師父歎道:“可惜城裏麵種不出莊稼,就算種得出,也來不及啊!”


    劉若風寬慰:“師父別急,讓弟子再好好想想。”


    第二天,石金忽然派了個使者入城,邀請師父師娘去趙營赴宴。


    師父師娘找劉若風商議。劉若風笑道:“這正好是個刺探軍情的機會,咱們豈可不去?”


    劉若風提請師父、師娘注意一些問題,自己扮作一個小兵,與另一個小兵一起隨師父師娘由西門出城,來到石金的中軍大帳。


    石金笑迎師父師娘,落座後,大聲道:“三師弟,五師妹,咱們一別數十年,今天難得重聚,來!咱們一定要喝個痛快!”


    師父凝重地道:“趙王,同門之誼,以後再敘吧。咱們如今是兩軍對壘,趙王有什麽話,盡管直言!”


    “哈哈哈!”石金大笑道:“三師弟是個爽快人!三師弟,我問你,你們城中的糧食,還能維持多久?”


    師父毫不隱瞞:“二十天。”


    石金又是一陣大笑,道:“我相信三師弟說的是實話,這和我的估計也差不多!師弟、師妹,我知道你們拒不肯降,是想等待援兵,可到今天,仍不見半個援兵到來啊!師兄今日請你們來,是要你們及早決斷,以免羅陵的百姓跟著你們受苦。若是你們主動出降,為兄可以保證,不傷百姓毫發;三師弟若要為官,自本王以下的官職,可任你挑選,師弟如果不想當官,為兄送你們黃金千兩、良田千頃!”


    師父斷然回絕:“我不想當官,也不稀罕錢財!”


    石金搖搖頭,道:“三師弟、五師妹,你們若想突圍出去,那是沒有希望的!我不相信,你們會忍心讓城中百姓活活餓死嗎?”


    師妹接話道:“我們當然不忍心看著百姓餓死,但我們會堅持到最後,直至糧盡。然後,我們才會大開城門,讓你們進城。到時你們會不會屠城,就看師兄你忍心還是不忍心了。”


    “師弟!師妹!既然如此,遲降早降還不是一個樣嗎?你們何不盡早出降,咱們師兄弟妹間,也可以早些化幹戈為玉帛,豈不甚好?”石金再勸。


    師父冷哼一聲,道:“趙王!多說無益!我不明白,你為什麽盯住羅陵不放?羅陵不過一個彈丸小城,有多大價值,能讓你趙王如此費心?”


    “哈哈哈!三師弟,我不瞞你們,本王之所以定要拿下羅陵,完全是因為本王的顏麵問題。你們想想,我堂堂趙天王,若是連一個小小的羅陵都攻克不了,我這麵子往哪裏放啊?是不是?我是一定要取得羅陵的!”


    師娘道:“趙王,看在你是我們大師兄的情份上,小妹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為了小小羅陵而因小失大!小妹聽說,近段時間晉軍與漢軍曾有聯絡,趙王的都城襄國,不知安穩乎?”


    “哼!我襄國城防衛森嚴,固若金湯,誰能奈何?哈哈哈,師弟師妹,本王就再等二十天再接收羅陵,到時,師弟師妹去留自便。好了,咱們現在就隻管開懷痛飲。來呀,上酒!”石金一臉暢笑。


    上來兩名武士,為師父、師娘斟滿酒盞。


    石金舉杯道:“師弟、師妹,咱們舉杯,祝師父他老人家健康長壽!”


    師父和師娘並不端杯。


    石金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師弟,師妹,你們放心,師兄擺的不是鴻門宴,酒裏沒下毒!師父他老人家對我石金恩重如山,我怎麽可能毒害他的兒女、我的師弟師妹呢?師弟師妹,要不要我叫人把酒菜先嚐一遍?”


    站在師父身後的劉若風輕咳一聲――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暗號,咳一聲,表示酒菜沒問題,可以享用;若是劉若風咳兩聲,則暗示酒菜中有問題,須作防備。


    師父師娘放心地端起酒盞,道:“我們豈會對師兄疑心?多謝師兄美意!”將酒吞下。


    “哈哈哈哈,痛快!師弟師妹,來,為咱們師兄弟妹的重逢,幹杯!”石金又舉起了杯。


    師父師娘端杯在手。


    劉若風忽輕咳兩聲。


    喝下第二杯酒後,石金問:“師弟師妹,這些年你們到哪兒去了?怎麽沒有你們和師父的一點兒消息?”


    石金離開師門較早,並不知道他這對師弟、師妹的畸態戀情。師娘撒個謊,答道:“當年,父親想求長生不老術,派我們前往東瀛求仙。我們回到中原才有一年多,還沒遇見父親,他可能是在哪座仙山修練去了吧。”


    “師弟師妹,你們可曾得遇神仙?如果你們成了仙,可得拉上師兄啊!”石金對求仙這事也很感興趣。


    “我……”師娘突然身軀微晃,話也說不出了!師父用雙手捂住腦袋!


    石金見狀,怪笑道:“嘿嘿!哈哈!師弟,師妹,你們別怪為兄,為兄讓衛士在你們第二杯酒裏下了藥。不過,為兄不會取你們性命,所以下的不是毒藥,是迷藥。現在,委屈你們留在我營中,待我拿下羅陵,就還你們自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師父突然大笑,道:“石師兄,你真會開玩笑,酒裏哪有什麽迷藥?我們這是不勝酒力,不勝酒力!”


    師娘站起身,說:“師兄,這酒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們就真的醉了!多謝師兄款待,我們該回去了。”


    師父師娘向石金抱拳行禮,轉身便走。


    石金不明究裏,不知所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至極。


    回到城內,師父歎息道:“想不到大師兄也會用下三流手段對待咱們,真是人心難測啊!”


    師娘:“多虧風兒有通心訣神功,咱們才沒有上當!風兒,你還查到些什麽?”


    劉若風:“師父師娘,石金一定要攻下羅陵,主要是想得到城中那幾台阿基米,他想把阿基米搬往他的襄國城去。另外,劉衝的漢軍已經有了動作,所以石金才會設下今天的鴻門宴,意圖早日破城,早日回師應付劉衝。”


    “風兒,咱們該怎麽辦?難道真要等到糧盡之時,舉城投降嗎?”


    劉若風微微一笑,低聲對師父師娘說出一條計策。師父想了一會兒,不住點頭:“此計甚好!咱們依計行事,不愁趙軍不退!”


    劉若風於當晚潛出城,回到城東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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