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風一尋思,大聲叫道:“月魔!你還不回去?你的‘不凡’被人奪走了!”


    月魔果然腳下一緩,但很快又跟了上來,嘴裏罵道:“小賊!老娘上了你們的當!但是老娘要抓著你,把不凡換回來!”


    劉若風罵道:“月魔!你好不要臉!把別人的兒子當自己的,你自己生不出來嗎!”


    月魔大怒,狂吼:“狗賊!休要再逃!”


    劉若風感覺月魔離自己越來越近,情急之下,不再擇言:“月魔!你這老妖婆,難怪日魔虐待你,你真是活該!”


    “狗賊!老娘要活剝了你!”月魔已怒極,全力一撲,烏金鐵鏈砸在劉若風身後不足兩尺的石柱上,濺起點點火星。


    劉若風再也顧不了那麽多,見前麵一所民房,便撞破門而入,在黑暗的屋中亂竄,驚得這一家人哭喊一片。


    月魔跟著闖入,但由於屋中太黑,一時辨不清敵人的方向。等到月魔在一團驚恐的哭鬧聲中辨出敵人的方位,劉若風已從另一間屋子破窗而逃。


    月魔再追出,與劉若風的距離已拉到有三丈遠近。追了一段,月魔將距離一點點拉近。劉若風故伎重演,闖入一戶人家。但這回月魔卻不進屋,而是在屋外守候。這使得劉若風不敢貿然衝出。


    這家人已被驚起,呼喝著“有強盜”,掌燈查看。劉若風飛身拔起,上了堂屋當中粗大的梁柱,藏住身形。下麵一家子手持棍棒菜刀,裏裏外外察看,卻不見強盜蹤影。一個老婦吩咐其兒、媳等將撞壞的門加杠頂好,叫男人持械戒備,女人們帶領小孩各自安歇。


    老婦一人來到堂上,舒了口氣,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合家平安。”隨後,敲動木魚,嘴裏嘰嘰咕咕地誦讀起經文。原來,在當時,佛教已經從西域傳入中原,在中下層人民中有一些信徒。


    劉若風暗笑,心道:“你家平安與否,這與菩薩何幹?”偷眼看下麵的陳設,桌椅潔淨,繡花窗簾有七成新色,想來這應是一戶殷實的人家。聽著老婦催眠般的誦吟,劉若風竟有了睡意。眼皮剛合上,忽聽房頂有微響。急忙睜眼,知道月魔在房上巡視,立時睡意頓消。


    如此熬到天明。也不知月魔是否離去,劉若風擔心煙芸為自己憂急,便趁堂上無人時,飄然而下,穿窗而出。到了街中,迅速環顧,卻不見月魔的身影。他走向一個小吃攤,要了四個白麵饅頭,付錢時,準備問一下前往鴻運客棧的道路。但是,他卻沒有問,而是邊啃饅頭邊朝城北走去。――他在接饅頭的瞬間,從饅頭光滑的表皮間瞥見一個影子一閃。劉若風心念一動,便改了主意,直出北門。


    出城不遠,劉若風停步轉身,高聲道:“月魔!我知道你跟著我,想找到一凡吧?別打如意算盤了。出來吧!”


    月魔果然從路旁躍出,仍是黑紗蒙頭,恨恨地道:“劉若風,原來是你小子!哼,你小子雖然聰明,從老娘手中奪走了不凡,但是隻要老娘抓住你,不愁換不回不凡孩兒!”


    劉若風笑道:“嗬!月魔前輩,咱們講講道理好不好?一凡本是我們的兒子,你們卻要搶了去,難道我們不該把他要回來嗎?前輩,感謝你這些日子對凡兒的照顧,咱們就此兩清,我們也不再找你的麻煩,怎麽樣?”


    “哼!誰和你小子講道理?老娘從來不是個講道理的人!老娘喜歡不凡,就要他作我的兒子!更何況,你殺了大哥,又出言輕侮老娘,豈能饒得了你?!”


    “前輩,你別誤會,我那是信口胡言,天魔前輩還好好地活著,在下並沒有殺你大哥,我和他還是朋友呢!至於昨晚,因為救子心切,無意間看到了你們夫婦的**,不過在下保證,絕不會對任何人宣揚!”


    月魔怒喝道:“要此事不為人知,殺了你才是最好的方法!看你逃不逃得出老娘這奪命四相索!”鐵鏈揮動,向劉若風猛撲過來。


    劉若風閃身避開,出劍相迎,雙方又纏鬥在一起。不過,現在的情形與昨晚有所不同。月魔出招、變招,劉若風看得清楚,因而能夠較為從容地拆解應對。


    月魔一時間難以取勝。


    過往的行人見了這等場麵,哪有膽子觀戰,都繞道而行,遠遠地躲避。


    這一老一少鬥了近兩個時辰後,月魔的蒙頭紗掉了,竟漸漸失去了先機。一者,月魔畢竟年齡偏高,久戰之下,後勁不足,怎能與血氣方剛的小夥子相比?再者,劉若風熟悉了月魔的招式套路,有時能料敵機先,因敵而動,後發製敵。


    劉若風耐心地與她遊鬥。月魔臉上沁出了大顆的汗珠,對於一個武林高手來說,這可不是好的現象。劉若風叫道:“前輩!咱們誰都無法取勝,停手吧!”說完,縱身後退,收劍入鞘。


    月魔茫然站立,喘了一會兒,突然以袖掩麵,放聲痛哭起來。


    這一哭,倒讓劉若風一時不知所措。遲疑片刻,他見月魔哭得真切心傷,便上前幾步,試探著勸道:“前輩不要難過,如果前輩真喜歡我們凡兒,就常來看他,也可以讓他認前輩作個幹媽。好不好?”


    聽了這話,月魔的哭聲並未稍歇。劉若風想了想,又道:“前輩,是不是日魔前輩常欺負你?正好天魔、地魔二人可能會來廣陵,我請他們去開導一下日魔前輩,行嗎?”


    月魔哭聲漸小,最後止住哭泣,揩了眼淚,歎息道:“嗨,這一哭,讓我心頭好受多了。劉若風,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日魔的事情?”


    劉若風道:“前輩,如果講出來對前輩有益,在下願意做個聽眾。”


    月魔將臉轉過去,側對劉若風,道:“我叫餘小曼,自小被父母遺棄,在一道觀修道;他叫梁英達,出生於武林世家。他父母常帶著他來道觀求神還願,所以我們從小便相識了。長大後,他愛上了我,關心我、體貼我,讓我這個孤兒很感動。後來,英達父母強迫他與一位富家千金成婚,英達不從,便約我出逃,從此浪跡江湖。”


    “餘前輩,你們的故事很浪漫啊,梁前輩怎麽會……”


    “劉若風,這不能怪英達!因為我害怕失去他,所以隱瞞了一件事沒告訴他。”


    劉若風知道月魔隱瞞的一定是件極不尋常的事,想用通心訣探查,又覺不妥當,便不作聲。


    好一陣過後,月魔似下了決心,道:“幾十年了,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心底,沒有機會與人傾述。劉若風,我喜歡你的兒子,這也算咱們有緣吧,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劉若風,你知道我在江湖中的外號嗎?人們叫我食童狂,因為我喜歡搶別人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帶上一年半載,厭煩之後,再隨便丟給一戶人家。人們隻知我搶人孩子,不知我後來送出,便以為我將這些童子吃了。算起來,大概已搶過幾十個孩子吧。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搶別人的孩子嗎?”


    劉若風搖頭表示不知,但心裏卻後怕起來,暗自慶幸及時從月魔手上奪回了一凡!


    “因為我自己不能生孩子!這一點,讓你說對了。但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劉若風知道她會自己作答,便默然不語,等著她的下文。


    “那是因為,我是個石女!石女,你知道嗎?嗬嗬嗬,哈哈哈……”月魔瘋笑。


    劉若風明白,月魔現在是一種釋放,其笑聲中不知有多少辛酸。劉若風曾聽香綾家的一個老女傭講過一個石女的故事,故事很淒慘,沒想到卻在現實中叫他遇上了。他想安慰一下月魔,用盡量平和的語氣道:“前輩,你生為石女,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因為這,父母嫌我不祥,拋棄了我!而英達知道我是石女後,竟然心性大變,從此開始折磨我!”月魔話中既有憤怒,也有憂傷。


    劉若風忍不住問:“既然如此,梁前輩他……他為什麽不選擇離開你?”


    “因為,他愛我!我曾幾次試圖從他身邊逃開,都被他找到,經不住他苦苦哀求,又和他在一起。唉,這幾十年,我和他就這樣反反複複地折騰。”


    昨晚的一幕,讓劉若風對日魔極為憎惡;但現在,他有些同情日魔了。每天麵對摯愛的女人,卻不能與她達到身心的完全融合,這對於一個男人,怎麽能夠忍受?所以日魔會發泄、變態,說不定將來還會殺了月魔甚至自殺!這一切該怪誰呢?


    “餘前輩,你們沒有找過大夫嗎?”劉若風忽然慮及於此。


    月魔長歎:“唉――!我也有過這種想法,但是英達卻不同意找大夫。他認為這是醜事,不能對人宣揚;他更不願讓別的男人看到我的身體,讓人擺弄,因為大夫全都是男人啊!”


    劉若風想到一人,喜道:“餘前輩!有希望了!我認識一個女神醫,她是神醫華佗的後代,名叫華采儀,住在天沂山雲霞峰,或許華采儀能解決前輩的心事!不過,不知梁前輩是否肯讓你前往一試?請餘前輩和他好好談談。”


    “有什麽好……好談的?餘小曼,你這個不……不要臉的女人,竟敢背著我和……和一個男人說這些,老子要把你們全……全都殺了!”不知何時,日魔來到,一聲怒喝,手中煙杆砸向月魔。


    劉若風見日魔不先向自己下手而先要殺月魔,知道日魔真的動了殺心!


    可是月魔卻不閃躲,她把眼一閉:“好,英達,你就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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