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小姐在丫頭們簇擁下,離開牡丹園。


    後麵的秋菊悄悄問夏荷:“你說,小姐會在這幾位公子中選中誰呢?”


    夏荷對此話題並不熱心,隨口答道:“反正不會是荀小玉。”


    秋菊:“肯定不會是那個胡人模樣、一臉粗鄙的文中。”


    夏荷:“王公子雖有才學,家世也好,可惜,外貌氣質差了些。”


    秋菊:“那個馬雲武功雖高,隻是脾氣太冷,還有那張臉……”


    夏荷:“我看好朱公子,文武全才,英俊瀟灑,能得人歡心。”


    秋菊:“不對,應是劉公子!劉公子待人親切,又有稀世才能,小姐一定選他!”


    夏荷:“又不是由你選!劉公子雖好,可背景太差。現在這社會,講的是門第高低,象咱們這樣的下等人,能有一口飯吃就不錯,其他什麽也別想談……”


    春蘭回頭斥道:“你們又在嚼什麽舌根!”


    夏荷、秋菊吐吐舌頭。一行人離了園子。


    晚宴時,荀小玉未到。大刀王陪了大家一會兒也匆忙離去,餘下的人氣氛便輕鬆許多,海闊天空地聊起來。朱勳最是活躍,從武林到朝廷,總是由他挑起話題;而馬雲最冷淡,很難聽他開口。……


    夜沉沉的,馬雲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遠遠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二更已過。


    忽然,馬雲隱隱聽得“吱呀”一聲,似乎是什麽地方的門或窗被推動所發出。馬雲躍身而起,敏捷地穿好衣物,潛出屋外。


    星月朗朗,隻見兩個家丁在庭院中懶洋洋地走動。忽然,“撲、撲”兩聲輕響,兩名家丁軟軟地倒了下去。馬雲運目力細看,終於在暗影中發現一個人形。那人蒙著麵巾,放倒家丁後,借著物影掩藏,慢慢移動。


    蒙麵黑影來到劉若風的房間前,停了一會兒,用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撬開門栓,輕輕推開門。房內清晰地傳出人在沉睡時濁重的呼吸聲。


    這人略一遲疑,揮匕向床上之人刺去!


    但在匕首將及絲帳時,忽聽腦後風起,來勢勁急。蒙麵人急忙猛銼身,就地一滾,到了門口,騰身飛出。


    馬雲追到門外。除了冷月寒星,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馬雲收劍入鞘,在門口站了好長時間,終於狠狠地一跺腳,把門帶上後,舉手敲起門來。


    “咚咚咚”,連敲三遍,裏麵的人才應道:“是誰呀?”


    “是我,馬雲。劉兄請開門。”


    片刻,燈亮起,門開了。劉若風倦意未消地自語道:“我怎麽沒將門栓插上?”可笑這劉若風,剛剛到鬼門關裏走了一遭,自己卻還不知道。


    劉若風睡眼惺鬆地道:“馬兄,請坐。深夜到訪,不知馬兄有何貴幹?”


    “我……我睡不著,所以找劉兄聊聊。”


    “歡迎歡迎!我給馬兄倒杯水吧。”


    “不用,不用。”


    “那麽,馬兄請講吧。”


    馬雲卻不知聊些什麽。憋了一會,說:“劉兄才華蓋世,胸懷博大,馬雲十分佩服。”


    “馬兄過譽。馬兄武技超卓,識見不與人同,我劉若風也非常仰慕。”


    馬雲突覺忍不住想笑,忙以手掩嘴,幹咳一聲,說:“咱們這樣叫什麽馬兄、劉兄,聽起來覺得酸酸的。既然咱們互相佩服、仰慕,不如結為金蘭之好,劉兄以為如何?”


    劉若風聽後,大喜,似乎睡意全消,說道:“我劉若風本乃寒儒,能蒙馬兄抬愛,敢不從命?若風今年十九,不知馬兄貴庚?”


    “馬雲十八歲。”


    “如此,若風虛長一歲,當為兄。雲弟,來,我們舉行個簡單的儀式吧。”


    當下,二人長跪於地,也不要香燭,發了一些禍福同亨、甘苦與共之類的誓言,叩了幾個響頭。站起後,劉若風執著馬雲的手,叫道:“雲弟!”馬雲有些不適應,好一會兒,才輕聲叫道:“風哥。”劉若風哈哈大笑,說:“雲弟,來,咱們上床,同榻而臥,徹夜長談。”馬雲道:“不,我不習慣睡著說話。風哥,我們還是坐著說吧。”“也好。”


    二人坐下,劉若風忽然問:“雲弟,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馬雲把自己手掌伸到燈下,卻看不出與常人的手有什麽不同。但劉若風剛才在握住他手時的感覺,真的很不一樣。


    馬雲見劉若風疑惑之色,稍作猶豫,解釋道:“咳,風……風哥,是這樣。我手上戴了一副寒龍皮手套,它又軟又薄,色澤和人的膚色相近,從外表上是難以分辨出來的。但摸在手中的感覺有些寒涼,與人不同。”


    劉若風又把馬雲的手看了又看,讚道:“真是看不出來!雲弟,寒龍皮是什麽東西,這樣神奇?”


    “寒龍皮,就是寒龍的皮,你不知道的。”


    劉若風平空得了個兄弟,心中高興,突地吟誦道:“閑夜肅清,朗月照軒。微風動?,組帳高褰。旨酒盈樽,莫與交歡。鳴琴在禦,誰與鼓彈。仰慕同趣,其馨若蘭。……”


    馬雲心下暗道:“呀!真酸!”嘴裏卻笑問:“風哥,這詩是你自己作的呢還是前人所作?”


    劉若風自嘲說:“雲弟,為兄還沒有曹子建七步為詩那般急才,這是我所仰慕的詩人嵇叔夜的作品。”


    馬雲笑道:“哈哈,原來你也是假借於人啊!不過,這也顯示出你超乎常人的記憶力。風哥,你這種過目不忘的本領是怎麽練成的?能告訴小弟嗎?”


    劉若風答道:“其實……其實不是練出來的。父親說,我小時候資質平庸,跟常人沒多少差別。三歲那年,有一次我不幸被天雷擊中,此後就有了變化,記憶能力大增,人也比以前聰明,而且,我的一些想法也與別人不同。想起來真是奇怪啊。”


    馬雲對劉若風所說的事也是迷惑不解,道:“天雷給你造成的劫難,反倒成了你的福氣,你的命數還真是硬呀!風哥,你胸中還有哪些好詩,多背幾首給小弟聽聽,讓小弟也接受一些熏陶吧。”


    劉若風低頭道:“雲弟取笑了!”


    馬雲正色說:“風哥,小弟不是取笑你,小弟說的是真心話。小弟自幼跟著師父師娘長大,沒讀過多少書,現在,就算是小弟向大哥請教,不行嗎?”


    劉若風盯著馬雲看了一會兒,道:“那就是為兄多心了。好,咱們兄弟就一起來探討探討。這詩歌嘛,從上古時便已有之,有勞者的詠唱,有文人的抒懷,有對情侶的思戀,有對國家的憂患。常讀好詩,可以升華人的思想境界。象屈原頌橘:‘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彰顯的是屈原誌向的高潔;曹植謳歌抗擊外敵的壯士:‘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頌揚的是勇士報國的壯烈氣概;民謠中唱道:‘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則是對相思之情獨到的刻畫、細膩的描寫……”


    兩個人執手攀談,馬雲大多數時候是個聽眾。直至天色微明,馬雲才告辭出來,回到自己房中,倒頭便睡。


    早餐時,荀小玉又出現了,而且,從頭到腳換了一身嶄新的行頭。


    文中走到荀小玉麵前,拱手道:“荀兄,佩服,佩服!”


    荀小玉詫異地問:“文公子,你佩服本公子什麽?”


    “佩服你,竟有這麽厚的臉皮!”


    “姓文的,你……你……”


    文中一抖衣袖,亮出碩大的拳頭:“你要幹什麽?”


    荀小玉自知拳頭上討不到便宜,連連搖手:“沒,沒什麽。”


    劉若風將自己和馬雲結為金蘭之好的事當眾宣布,除了荀小玉,所有的人都紛紛道賀。


    餐後,李通招呼六人到客廳用茶。一會兒,大刀王進來,閑話兩句後,說道:“諸位都是當世俊傑,能到這裏作客,便是瞧得起王某,瞧得起我萬勝鏢局,王某十分感激!但是,隻能從你們當中挑出一位與小女結為佳偶,王某和小女都萬分為難。依照小女的意思,請朱公子、劉公子、馬公子留下,接受進一步考察;王公子、荀公子和文公子,小女此生與你們無緣了,三位請回。”


    馬雲冷笑道:“哼!王總鏢頭,你家小姐會看上我馬雲這模樣嗎?”大刀王回答:“我早說過,小女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


    王蹈首先站起,向眾人告辭,然後走到劉若風跟前,說:“能結識劉兄,是王蹈三生有幸!祝劉兄好運,後會有期。”劉若風道:“劉某也盼早日再與王兄相見,王兄走好!”


    文中大聲說:“大丈夫何患無妻!諸位,文某也告辭了。劉公子,將來若沒有安身之處,請到並州來找我!”劉若風道:“多謝文兄美意!”


    荀小玉卻坐著不想走。李通走過去,彎腰作個手勢:“荀公子,請!”荀小玉“哼哼”兩聲,憤憤地說:“這是哪家給定的規矩?”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道:“本公子一定會娶到紅玉妹妹,走著瞧!”晃著身子朝外走去。


    大刀王站起來,對朱勳、馬雲、劉若風道:“三位公子!請到內堂說話。”


    來至內堂坐定,大刀王說道:“三位公子都是一時俊傑、人中蛟龍,都有許多常人難及的地方,小女一時之間也難決斷。所以,前麵算是初選,要對三位再作一次考察。表現最好的,王某將把小女許配於他為妻,他也自然成為萬勝鏢局的少主人。”


    朱勳說:“敢問王盟主,這最後考題,是什麽內容?是文的還是武的?”


    大刀王答道:“說來也巧,前些日子,本鏢局不慎丟了一趟鏢,王某因事務繁忙,一直沒空去追查。現在就將它作為最後一道試題,考考你們的實際能力。誰能將鏢物尋回,便是最後的勝者。”


    朱勳又問:“那麽,我們幾人是一起行動還是各自分頭行動?”


    大刀王答:“一起行動。”


    朱勳質疑:“一起行動?若尋回鏢物,算是誰的功勞?”


    “朱公子放心,小女會隨同你們一同進退。誰的功勞最大,小女的心裏一定會清清楚楚。三位公子,還有什麽問題嗎?”


    劉若風問:“王盟主,請問是什麽鏢物?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丟的?有人見過現場情況嗎?”


    大刀王道:“具體情況,我讓李總管在路上告訴你們。為爭取時間,現在,三位就準備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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