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知道,有時候不能完全相信好的話,比如說現在。他嘴上說著同伴實際上對這些“同伴”的下跪適應良好,在加上這些人望著麻倉好敬畏的眼神,言白就是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隻不過他記得,以前好很討厭和人類在一起的,無論是不是他的手下。


    那邊,麻倉好已經開始給下屬們介紹起言白:“這是白,我的朋友,你們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他。”離他最近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把腦袋轉向言白,異口同聲道:“白大人。”


    言白有些頭疼,望了眼旁邊微笑的好:“你不必這樣。”


    “既然讓你陪伴在我左右,我就會給你相應的位置。”麻倉好笑著反問,“這是我一直為你預留的位置,難道不好嗎?”


    言白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這時候營地的入口處傳來一些動靜,一個黑發少年大聲嚷嚷著:“怎麽沒有人?”一麵走進這片紮滿帳篷的空地,他的身後跟著一隻巨大的金屬怪物,怪物足有兩人多高,渾身上下閃爍著驕傲的銀光。


    黑發少年還沒嚷嚷完,扭頭就發現了這邊跪著的黑壓壓一幫人,以及依舊站立因此顯得鶴立雞群的兩人,頓時眼睛一亮就衝了過來:“好大人!您回來了!”


    好笑眯眯地頷首:“裏約。”


    裏約少年頓時激動得臉都紅了,衝到好麵前,毫不猶豫撲通一聲跪下,仰著頭就像注視天神一樣仰視著麻倉好,眼裏充滿希冀:“好大人,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不光如此,我還幫你教訓了麻倉葉!”


    此話一出,頓時他身後的人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不安像一滴濃墨滴入清水裏迅速擴大。像是沒有發現氣氛的變化,好笑容不變:“是嗎?”


    “是的。”裏約紅著臉,不好意思道,“不過我沒有殺了他,隻給了他一點教訓,讓他以後見到好大人放尊重點。”


    言白站在旁邊看他一無所知的樣子,瞥了眼笑容滿麵的好,確定他不高興了,渾身上下的氣壓都低了下去。


    隻是裏約還是沒有察覺,誤以為麻倉好的反問是對他的鼓勵,更加高興,滔滔不絕地說起他如何找到麻倉葉,又如何把他揍得半死不活,連同他周圍的夥伴,也一個個教訓了一遍。


    好耐心地聽他說完,挑挑眉,抬起一邊手:“結束了?那麽……”


    話還沒說完,裏約突然注意到他身邊的言白,頓時麵對麻倉好的笑臉就跨了下去,露出敵視的目光:“你是誰?”


    其他下屬的騷亂更大了,好一個眼神掃過,讓他們又恢複了安靜,靜若寒蟬地低下了頭,再不敢試圖給裏約一點提示。而麻倉好本人也放下手,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心情又變好了:“這是我的朋友,白。以後你要稱呼他為白大人,像尊敬我一樣尊敬他。”


    裏約又漲紅了臉,隻是這次是生氣的:“……他……好大人,不過區區一人類,怎麽能和您……我做不到!”他突然站起身,瞪著言白。那隻巨大的金屬怪物也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憤怒,扭動同樣用金屬包裹的頭顱,嘎吱嘎吱轉向言白。


    好這時候反倒沉默了,沒有訓斥裏約的意思。言白看見他臉上的興味盎然就知道這孩子不會插手這件事,說不定好反倒希望裏約更直接一點吧,不用顧忌他本人直接向言白動手。


    麻倉好的默許也的確增加了裏約的勇氣,他抬起右手,直指言白:“我,裏約·西熱盧向你發出挑戰。如果你連我也打不過,我不會承認你是好大人的朋友的!”


    言白默然片刻,向前走了一步,放出了壓抑許久的妖氣:“你剛才說人類?”


    麻倉好自己退後了幾步,用眼神示意其他下屬也讓開地方,這樣在裏約和言白身邊不知不覺就空出了一個大圈。


    在這些通靈人眼中,剛才還看上去很平凡的黑衣青年忽然就變了,一縷縷黑色靈力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冒出,張牙舞爪,四處揮舞著爪子,宛如來自地獄的黑色火焰,壓抑又旺盛地燃燒,空氣裏也漸漸多了一份壓迫感。


    自從上次恢複妖力之後,言白已經許久沒有感覺到靈力全開的感覺了。之前麵對獨眼鼠妖和他的那些妖怪手下,他還沒怎麽動手麻倉好就出手清場了,現在久違地解放了力量,就像是把蓄滿的水池打開出水口,一波波洶湧的水浪一瀉而下,感覺到身上一輕,連心情都變得輕快了。


    微微眯起眼,享受這種近乎快感的感覺,言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慢慢變紅。


    而在其他眼中,妖風大起,黑衣青年一雙眼變得血紅,配上他微微鼓蕩漂浮的黑色長發,真是怎麽看都有滅世大魔王的氣質。


    裏約也這才發現自己看走了眼,這個人不要說是個普通人類了,他連人都不是!隻是現在他再後悔也遲了,好大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退縮。裏約下意識地看向麻倉好,卻絕望第發現他的好大人壓根沒把視線分給自己一絲一毫,一直都專心致誌地關注著這個叫白的妖怪鬼魂總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的家夥,這種充滿壓抑負麵的靈力,竟和好大人的靈力給裏約少年的感覺一模一樣。


    麻倉好欣賞著白放開妖力的樣子,他早就發現白對自己妖力的克製,這樣長久以往對心情可不好,於是在裏約挑釁之後他沒有插手,順水推舟地讓他們兩來場戰鬥,正好可以讓這幫看不起白的手下看看白的實力。好當然知道屬下們都是一群怎樣桀驁不馴的怪才,要讓他們像尊重自己一樣尊重白?在沒有正確認識白的實力之前,他們絕對不會的。就算看在好的麵子上表麵尊敬,內心也隻會越發看不起白。所以,隻有讓白自己出手震懾他們才行。


    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在場有多少人猜到了。至少,言白是其中之一。從麻倉好沉默的時候他就知道前者的用意,想讓他馬上立足腳跟這的確是最快的方法。隻是,到底要震懾到幾分?


    言白打量著幾米外黑發少年的脖子,不知道他能承受自己多少毒液?不然他不要,就噴一口?


    裏約臉色發白,實在是對方的眼神太危險了,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脖子看,他怎麽感覺自己脖子那裏涼颼颼的?裏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決定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必須先發製人!就算不能戰勝他,也要讓好大人看看自己的實力!


    想到麻倉好欣賞的眼神,裏約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胸中激蕩而出,遊走在四肢,讓剛才還因為靈力壓迫而冰涼僵硬的手腳重新能夠運動。他深吸一口氣,抓住這個機會,命令身後的金屬怪物進行憑依。


    這是言白第一次真正看到通靈人是怎樣戰鬥的,麻倉好那次不算,他壓根都沒有認真,就隨便讓火靈揮揮手就結束了戰鬥。而眼前的少年則是讓他身後的金屬巨人依附到自己身上,頓時他的身上就覆蓋了由靈力構成的金屬鎧甲,身形瞬間擴大了一倍,他的臉色也變得空洞僵硬起來,就像一個金屬人一樣。


    黑發少年舉起右手握成拳頭,猛地朝言白衝了過來。一拳砸下,後者輕飄飄地避開,地麵上卻出現了一個直徑有一米多的半圓形深坑,言白站在深坑的邊緣上,發現裏約的速度也快樂許多,他在一擊未中後瞬間收手重新蓄力衝擊,此刻已近在咫尺。


    隻是他實力雖然不錯,但也隻是人類範疇上的,在言白眼裏,他還不夠看。無論是破壞力多麽巨大,速度多麽快,他連原形都沒化,隻用鱗片包裹住手掌就輕而易舉地捏住了裏約的拳頭。


    黑發少年頓時臉色一變,大吼一聲:“還沒完呢!薩亞!”隨著他的這聲喊叫,原本附在他身上的金屬怪物,忽然上半身就和他分離開了,隻見這一人一魂身體的下半部分還依舊附身在一起,上半身已然變成了兩半。裏約在前,金屬巨人在後,言白握住的事裏約的拳頭,而金屬怪物這時候解放了上半身,就能自主握拳朝言白當頭砸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但周圍的人都還能跟上兩人的速度。他們都看見,就在金屬巨人的拳頭在黑衣青年頭頂隻距離三厘米時,黑色火焰騰空而起,倏忽一下包裹住金屬巨人的拳頭,然後迅速攀升上他的手腕小臂胳膊,直至連金屬覆蓋的頭顱也在一瞬間被黑色火焰包裹進去。


    在場的人都聽見了一聲哀鳴,黑色火焰燃燒得更旺,銀色的金屬液體開始從火焰裏滴出。


    裏約遲了幾秒鍾才意識到發生什麽,這時候黑衣青年早就退到幾米之外了,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他。而其他同伴也瞪著自己,滿眼驚恐。裏約緩緩低下頭,這才發現因為自己的下|身還沒有和薩亞解除憑依,他的雙腿也著火了。火焰是黑色的,焰心隱隱透著紫色。


    遲來的疼痛終於湧進了大腦,前赴後繼擠滿了神經末梢,裏約慘叫出身,他隻感覺到渾身上下無一不疼,無一不燒,高溫讓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來,黑色,無窮無盡的隱隱透著紫光的黑色占據了視野。他想逃開這片可怕的高溫,身體卻早就不聽使喚,雙腿不停顫抖著,隻聽哢嚓一聲,兩條腿從膝蓋部分斷裂開來。就像是枯枝被火焰燒斷了一樣,裏約的身體也從腿部開始分崩離析,最後在黑色火焰中他整個人都燒成了骷髏,刷地一下落在地上。


    而從他的身體燃燒,到最後這一切不過三秒鍾。


    空地上死一般的寂靜,幾十號人卻一句說話聲都沒有,連呼吸聲都被刻意壓低。這時候麻倉好的輕笑就像驚雷一樣震耳欲聾,他不知道什麽盤腿坐在了地上,現在正一邊笑著一邊側著頭,用手撐著臉頰:“白還是太溫柔了。”


    其他人不解其意,剛才地獄一樣的一幕都深深烙印在他們每個人的腦海裏,這也算溫柔?


    言白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的,但既然被戳穿了也就沒必要再嚇唬這群臉色發白的人,他打了個響指。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像是一層窗簾被拉開,毫無血色跌坐在地上的裏約出現在眾人麵前。隻是他身邊再沒有了之前的金屬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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