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的臉因為缺氧迅速漲的通紅,他艱難地張開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雲兒笑了起來,單手舉著一個人她顯得輕鬆無比,輕柔地問:“五年前京城城東,劉彧寒劉大人一家的滅門慘案,公公你還記得嗎?”


    老太監的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他的眼神很茫然顯然是想不起來了,卻又害怕自己的回答惹怒女子,便困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聲音:“記得……”


    雲兒一眼就看出他壓根一點都沒有記憶了,她笑容轉冷,另一隻手握住老太監的左手一扯,一條斷口血淋淋的胳膊就被她扯了下來。


    瞬間,慘叫聲溢滿整個大堂。


    二樓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朱舉人急匆匆地衝到樓梯上:“發生什麽事了?我聽到有人”慘叫。


    未盡的話語被咽了回去,麵對一個妙齡女子單手舉人,手撕太監的壯舉,朱舉人顯然接受不能,他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


    其他人也不好受,拎著大砍肉刀的掌櫃已經悄悄後退了一步,店小二重新竄回了廚房,所有人聽到廚房裏的廚子粗聲粗氣地朝他大吼:“肉呢!你人回來,我要的肉呢?”


    沒人回答他,回答他隻有老太監的痛吟。


    雲兒一把扔掉手裏的胳膊,握住老太監的右手,冷冷道:“我再問一遍,五年前劉彧寒一家上下七十三口人一夜之間被全部殺死的案子,你記不記得!”


    這次老太監再不敢欺騙她,連忙喊道:“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一方麵是因為疼痛,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雲兒再次用力一扯,又是一條血淋淋的胳膊,她拎著老太監的手發力,老太監臉漲成了紫紅色。


    人在臨死前都會拚命掙紮,越是怕死的人掙紮得越厲害。老太監盡管兩隻胳膊都沒了,鮮血成股地從斷口處往外湧,雙腿還在胡亂踢蹬,妄圖夠到地麵。


    雲兒冷笑出聲,拇指一捏,隻聽咯吱一聲,老太監的頭就以詭異的角度一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頸骨直接被雲兒捏斷了。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掌櫃又悄悄退了好幾步。


    雲兒扔掉老太監的屍體,走向另一個錦衣衛。那個人早已被她的殘忍嚇得大小便失禁,想要逃走無奈中了麻藥身體不聽使喚,倒在地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當雲兒像剛才拎起老太監那樣拎起他時,他拋棄了所有的尊嚴,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饒:“饒了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去年才進的東廠,女俠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雲兒一言不發,同樣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後,在得不到回答隻有求饒後,幹脆利落地再次捏斷又一個人的脖子。


    “城東劉彧寒滅門慘案,我知道。”忽然有人說道。


    走向下一個犧牲者的腳步一停,雲兒和其他人都向出聲者看去,正是離言白不遠的姚之風。


    他內力著實深厚,也有可能是因為喝的茶水較少,因為他至少能從地上半坐起來,靠在旁邊的凳子上。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保持卓然不群的優雅風度,沉著淡定,麵無表情,眼眸深沉。


    雲兒朝他走去,蹲下身盯著他的眼睛:“說。”


    “五年前東廠做的一件大案子,除夕前夜將已被罷官的劉大人一家全部殺死,就在宣布他複職的聖旨到達他家之前。為此聖上震怒,命令徹查此案,隻是東廠手腳做的太幹淨,最後成了懸案不了了之。”


    雲兒歎了口氣,滿意地點頭:“還是有個聰明人的。你也參與了此案?”


    姚之風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沒有,這件事是在我進入東廠之前。不過我知道,負責劉大人滅門一事的正是康福海。”


    “是的,所以他該死。”


    “還有剛才你殺的那個人,他說的是真話。劉大人的案子和他無關。”


    雲兒冷笑:“那又怎麽樣,隻要是東廠的人都得死!不,不光是東廠,天底下的太監都要死!劉大人為官清廉,兢兢業業輔助了當今一生,到頭來竟被你們這等小人殺害。還有他的妻兒,劉府上下七十三口人,包括劉大人剛出生的小兒子,一個都不落,全被你們殺了!劉大人的妻女在死前還被你們這群閹狗扒光了衣服,在大冬天裏活活被玩弄至死,你們這種惡心的閹人,難道不該死嗎!”


    “……你是誰?和劉大人是什麽關係?”


    雲兒伸出手,掐住了姚之風的脖子淡淡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劉彧寒的長女,劉瑜嫻。”


    “不可能,”姚之風表情變了,他皺緊眉頭,“劉瑜嫻也死在那場暗殺裏。”


    “不,那不是暗殺,那是正大光明的屠殺。我被親眼看見我母親被逼著跳進了落雪的湖裏,我的二妹在受盡□□後扔進火裏活活燒死,我剛出生尚未滿月的弟弟被康福海一刀劈開。而我,我同樣受盡侮辱後被康福海剝掉了皮膚,他拿著我的人皮做成卷軸畫了美人像進貢給當今的皇帝。”一滴眼淚從雲兒眼角滑下。她沒急著殺死姚之風,而是收回手,像扒開樹叢般放在頭頂開始緩緩往外拉扯。


    從頭開始,她的皮膚就如一層紙被揭開般從她的身上脫落,最後變成一張半透明的人皮,人皮頂上生著烏雲般的頭發,細細描著五官,呈現出晶瑩剔透的半透明膠質狀。


    隨著人皮的揭落,雲兒也緩緩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一個白色的骷髏。它的兩個眼洞對著姚之風,嘴巴噠噠開合:“看到了嗎,我變成了骨女,而這是我的皮。”


    哐當一聲,刀掉在地麵上,站在骨女背後的掌櫃已經暈了過去,和他有同樣反應的包括樓梯上的朱舉人,剩下的兩名錦衣衛以及另外兩個囚犯。言白同時也聽到從廚房裏傳來咚咚兩聲,想必是偷看的人也被骨女和她手上拿著的人皮給嚇暈了。


    但是同樣麵對這種可怕景象的姚之風卻驚人的淡定,他隻皺了皺眉頭,反而從骨女的敘述裏注意到一個問題:“你說你的皮已經被康福海扒了,那這張是怎麽回事?”


    骨女的兩隻眼洞裏泛起紅光,嘴巴的噠噠聲響得更急,似乎是在笑:“當然是我從那個雲兒身上扒下來的。既然她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把人皮給我,讓我替她複仇,我還能順便救出她的父母。我這麽對她說了之後,雲兒就答應主動為我獻身,我看著她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在被按在地上遭受侮辱時,我就邊流淚邊想:如果有人肯在這個時候幫我,讓我做什麽我也願意。可惜,直到我死,也沒一個人幫我,那群人渣也沒一個人良心發現,肯給我個痛快。在扒皮的過程中,為了保證人皮的新鮮,我是活著的!從頭到尾,我都是活著的!”


    眼洞裏紅芒越來越盛,骨女的情緒達到了頂點,高聲尖叫道:“所以你們都該死!都要死!”


    姚之風對此的回答是,陰柔一笑順便附送一掌。


    誰也想不到他之前說那麽多,都是為了拖延時間。他的確喝的茶水不多,再加上他內力深厚,內功心法獨特。在內力加速運轉了幾個周天後,迷藥的藥性就減了不少。他一直都在等待時機,等著麵前的人或者妖怪,露出破綻。


    不管雲兒到底是真正的武林高手,還是隻妖怪。姚之風隻為了活下去!康福海死了正好,他早就想殺了他!現在,隻要他順利逃走就行了!


    姚之風一掌拍到骨女的胸骨上,自己借力順勢而起,翻身就往門外衝去,眨眼間他銀灰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傾盆大雨中。


    骨女雖是妖怪,卻僅有五年道行,而且大部分時間還都沒有人皮保護,所以法力極低,要不她也不會假扮成雲兒一路伺機準備殺死康福海等人,早就直接動手。現下被姚之風當胸拍了一掌後,雖然骨頭架子還沒散掉,也差不多了。


    但她不殺死這群閹狗實在不甘心,頓時狂性大發,將人皮往自己身上一披,先殺死了剩下的兩名錦衣衛,緊接著衝了出去,同樣衝進茫茫大雨中。


    現在整個大堂裏,隻剩下言白這個還清醒的人(妖怪)了,他長舒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


    “你……殺了他們?”一個遲疑的聲音讓言白抬起頭,是強盜三人組裏的老頭子,他扶著雙眼全盲的同伴站在二樓上瞪著言白。


    言白無奈:“別誤會,和我無關。”這群人就沒一個好人,強盜們雖說看不慣錦衣衛的行事手段,然而他們身上的血腥氣也不少。這家店的掌櫃小二和廚子就不用說了,常年宰客收人肉再賣出去等待下一批儲備糧們。哦,還有鄒大人和他的夫人,想必尊重他們的強盜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


    他抬腳走上樓梯,拎起朱舉人轉身下樓。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抬頭望了望天,掐了個法訣,原本嘩嘩而下的大雨立刻就停住了,看得那名老頭子目瞪口呆。他瞪著眼,看著那名青年輕輕鬆鬆單手提著一個成年男子走出了客棧,當自己反應過來幾步躍下樓梯奔到院子裏時,黑袍血冠的青年已經消失不見,就好像他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


    老頭子打了個冷戰,不敢再細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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