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新生過多,沈舒取消了入學送雞蛋的福利,卻將隻有學得好才能送菜送糧的規則改成了明確的獎勵製度。


    六十多名學生將每月進行月考,成績排前三名的獎勵米麵蔬菜,四到六名僅獎勵米麵,五到十名僅獎勵蔬菜,另設一名進步獎,獎勵五個雞蛋。


    所有獲得獎勵的學生還會被記在村口特設的光榮榜上,所有路過的村民都能瞧上一眼,但餘下沒有取得佳績的學生不會公開處刑,如此做便是為了防止某些家長對於學生太過嚴苛,什麽都唯成績論。


    一番改革下來,村裏人對村學堂的抵觸減少了不少,並因此期盼自己的孩子去到學堂,能為家庭謀得福利。


    上次送兩歲孩子過來上學不成的誌伯顛顛抱著自己仍是不滿三歲的孫子過來找沈舒,要求他將入學年齡放低。


    沈舒哭笑不得,再次拒絕:“誌伯,您的孫兒還太小啦,說話都說不清楚。”


    誌伯睜大眼睛道:“怎麽就說不清楚哩?元寶,叫人,叫夫子。”


    兩歲的幼童仰著臉,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口齒不清的牙牙學語:“呼子。”


    沈舒露出個“你看”的無奈表情,說:“誌伯,您老還是將元寶抱回去吧,再養養幾個月。”


    誌伯一片唉聲歎氣,還是將孫兒又抱回去了。


    上完了課,沈舒回到家裏畫科普手冊,臨近中午準備做飯,忽想到他這幾天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糟了!


    沈舒一拍腦袋才想起,顧懷瑾還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山上等人換藥送飯呢。


    這幾日他忙得不可開交,四處奔走,一時沒能想起,顧懷瑾該不會因此掛掉?


    頓時,沈舒盛米的碗往下沉了沉,比平時多盛了半碗,接著他煮上米,做了菜,雖然趕著時間,但看上去相當不錯。


    為防回來飯菜冷掉,沈舒將自己那份放到熱鍋裏溫著,才匆匆提了食盒上山。


    因著上次張鐵牛帶他走了一遭,他記住了山路,便很快找到那個山洞。


    隻是,還不等他走進山洞裏,卻在洞外看到了一人,那人身著棕色裋褐,腳穿白襪麻履,瘦小的身影活似一隻猴,竟然是……沈麻子?


    沈麻子似乎病好,身體頗為康健,走起來腳下生風;他仿佛剛從洞裏出來,臉上掛著膽顫瑟縮的表情,一抬眼,看到沈舒,幾近求救般道:“村長。”


    沈舒驚了一驚,帶著明顯疑惑的語氣問:“麻子哥,你怎麽在這裏?”


    之前許氏來找他,不是說他怕顧懷瑾怕得緊麽,所以托他上山來瞧,瞧瞧顧懷瑾是死是活。


    沈麻子哭著個臉,如喪考妣道:“村長你快別說了,之前我們托你上山來照看這人,結果我們在家等了一整天,都沒見你捎來信,我還以為……”


    還以為沈舒也怕得不敢去。


    在又連做了兩天的噩夢後,他終於狠下決心親自帶病上山一探究竟,誰曾想一進洞正撞到男人醒來——


    男人頂著略略擦拭過卻仍帶血跡的俊美麵龐,目光幽暗,似折過無數人頭的寒利戟刃,語氣沙啞地吩咐:“與我弄些吃食來。”


    沈麻子豈敢看他第二眼,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山洞。


    下了山,他一路直奔回家裏,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瑟瑟發抖。


    許氏小意安撫他:“他既隻要吃食,想來不會要你的性命。不過,你眼下身體不適,不若我替你去?”


    沈麻子一聽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直道自己是個男人,必不讓自己的媳婦兒替自己受罪,故才有了今日的場景。


    算算,這已經是他給顧懷瑾送飯的第六日了。


    “村長,明日你給他送吧?”沈麻子說完來龍去脈就扯住了沈舒的袖子,“我實在不想再見到他了……”


    沈舒聞言喉嚨裏的話一哽,眉眼一凝,死一般的寂靜。


    他給顧懷瑾送?


    他還不想自個兒跳到火坑裏。


    雖說他今日拎了飯盒上來,可他沒打算長期與顧懷瑾有什麽交集啊救命!


    然而,沈麻子見沈舒麵露為難,瘋狂搖沈舒的胳膊:“村長,我可是為了給你引路才到山上來的呀,要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遇見他,天天被逼著送飯……村長,求求你,你就當行行好,救救我行不行,我看他實在是害怕……嗚嗚嗚……”


    “哎,麻子哥,你別哭呀。”沈舒生平最怕人哭,何況是個大男人,十分無奈的,他按了按眉心,趨近認命般的吐出一口氣“好吧,明日我代你。”


    沈麻子瞬間喜極而泣,恨不得當場跪下來給沈舒磕三個響頭。


    沈舒心說,真是想躲的躲不過,該來的跑不掉,既如此且讓他先會會顧懷瑾,到時大事不好立刻卷祖產跑路。


    豈知此時山洞裏,顧懷瑾早被外麵的動靜驚得坐了起來,他因起身的動作扯到了傷口,用一隻大掌抵住了胸口,而後他懶洋洋的垂眸,聽外頭落定一錘子買賣,好笑的勾起唇角。


    真不知這兩人是心大還是愚蠢,商量要事也不知道避著點,這要是在軍營述職,機密不知道要被泄漏多少回……便就算此事於他們而言不太重要,人情世故總該懂一懂。


    這恩他是報還是不報呢,若要報,報給誰?


    顧懷瑾想起那張動不動就麵露恐懼的麻子臉,不由低低輕嘖一聲,此人識趣倒是識趣,但膽子忒小了一點。


    聽外頭的聲響,被喚作村長的這位倒是膽子極大,治下的村民不敢與他接觸,他就敢了?


    “人隻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痛是痛不死的……”這句話便是他說的吧。


    過了一會兒,洞外沒動了動靜,約莫是那個麻子臉的走了;聞到沈舒要進來,顧懷瑾立刻倚著石頭闔目假寐。


    於是,沈舒走進洞中,看到的就是顧懷瑾昏迷的樣子,根據沈麻子說,他傷勢在好轉,但醒來的時候不多。


    挺好。


    希望他明日過來,他也不要醒,最好一直昏一直昏,昏到傷好,就自覺離開平梁村。


    沈舒放下食盒,上前掀開他的衣服,未覺顧懷瑾眉頭輕微一皺,檢查了他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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