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再慢,最終也是要到達目的地的,沒有了四大名門那些人的搗亂,縱是閻王殿對他們的監視仍然存在,但也並不能對他們毫無顧慮的有所動作,所以這樣一程路途走下來,竟是一段溫蘇蘇久違了的平靜之途。雖然並沒有察覺出靈之的調理有什麽特別之處,但相靄和朱雀的身體已經確確實實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飛快的恢複了起來,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子也不為過,不過是三四天的光景,但再觀他二人氣色,已經完全看不出是之前受過瀕死之傷的模樣了。靈之這樣一番妙手回春的手段,第一個引起的就是空青的注意,但也許是因為同溫蘇蘇已經將話說開的緣故,也許是她心中對於師月塵的感情當真有了疑惑的緣故,在注意之後,也就這樣沒了下文,在她再次出現之後,她和靈之的對話並不超過三句,曾經比親姐弟還要情深幾分的二人,終究是在一番風雨之後,徹底的背道而馳。


    但靈之所露出的這一手,不僅僅是空青,每一個親眼見到的人都不免會有所懷疑,特別是被他親自診治的兩位當事人,溫蘇蘇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單獨與兩人談過這件事,但他們的答案,卻隻是讓她的疑慮更加加深了。


    “雖然隻是很平常的施針用藥,但我能感覺得到,傷口之處恢複的速度比從前每次受傷都要快上幾倍,甚至十幾倍不止,而這種感覺,甚至在我昏迷的時候也依稀有過。”相靄緊皺著眉頭。對溫蘇蘇毫無隱瞞的說出了自己的切身感受,“雖說傷好的快些該是我慶幸之事。或者我說這種話你會以為我是在刻意針對他,但蘇蘇,逆天而行總是要付出同等代價的,你們百藥的祖師爺東方齊如是,如果靈之真的是用了什麽禁忌的秘術……必定也亦如是。”


    “靈之的針和藥都很平常,我恢複的這樣快,是體內有一股莫名氣息在周天運作的緣故,隻不過這股氣息與靈之的氣息十分相似,應該也是他之前所為……靈之的醫術的確很高明。之前在截神淵之時,族中的幾位巫醫聖手都斷言即使我能活下來。功力也不可能恢複如昨,如若不量力而行,就會付出折壽的代價,但經過靈之的一番診治,如今卻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朱雀單純的頭腦仍然是不曾多想什麽,並且每一句話,都恰好說在了關鍵點上。“隻是……這個他從前的醫術手法有所不同,是不是在這段時間之內。他又有了什麽突破?”


    即使是再高超的醫術。在沒有靈丹妙藥的幫助之下,也總要遵循客觀規律才正常,而將相靄和朱雀兩人的話結合起來看。靈之必定是在他們昏迷之時做了什麽事情,才能讓他們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恢複到正常人的水平之上。但,相靄說的不錯,這也的確如朱雀所言是他達到的一種突破,百藥穀的醫術秘訣之中,能夠有次通神之能的,唯有藥王神篇。溫蘇蘇對醫理隻能說是略知皮毛,所以她雖然有幸見過藥王神篇的原本,但仍然不能理解上麵所記載的幾篇神之又神的醫術,所以對如今靈之所用的究竟是什麽,她也隻能是猜測,或者說,她是希望靈之隻是用到了通脈和鬼府兩技,而不是……連當年的東方齊都無法真正駕馭的回生之術。


    溫蘇蘇看著靈之靜靜坐在那裏的側影,最終仍隻是欲言又止,他們分開了這樣一段時間,而直到如今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什麽時候,靈之的表情竟然是變得如此陌生,甚至到了她都不願承認的地步。溫蘇蘇在遠處默默看著他,而他的沉默卻是因為另外一個人而打破了,溫蘇蘇看著白茗走過來,而後兩人相視一瞬,便一起往人跡罕至的地方走去,商議起了什麽。她腦海中因為這一畫麵而忽然閃出了一個念頭,根據相靄和朱雀所言,靈之診治的不同就是在他們昏迷之中出現的,而如果靈之發生什麽事情的時間段不是在他獨自在北淵的時候,而是他們與他會合之後的話……溫蘇蘇的目光落在了白茗身上,那麽,可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人,就隻剩下白茗了。


    他們這一路一直是在往東北方走,未曾變換過方向,而地圖上現實的未知區域也已經快被他們探索到了邊緣,就算空青不說,溫蘇蘇也知道他們離最終的目的地不遠了,所以這一晚應該是最後的機會,溫蘇蘇終於在南蘅的幫忙之下找到了個空當,同白茗兩個人單獨的說上了話。


    “白茗,在我和南蘅走了之後,靈之可有過什麽不同?”沒有任何的鋪墊,她開門見山的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不同?沒有。”白茗似乎認真的想了一下,但答案卻並非溫蘇蘇想要的結果。


    “那麽,你有沒有同他說過什麽?”雖然隻是憑空猜想,但剩下可選擇的路隻剩下這麽一條,溫蘇蘇也隻好這般問了出來。


    “說過什麽……”白茗的目光停留在了溫蘇蘇的眉間,然後忽然一笑,“隻是問了問他有關蘇蘇你之前同我說過的,化魔為人這般奇術的事情,然後,還交給了他一樣東西。”


    “東西?”溫蘇蘇立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她語氣略有些急切了起來,“是什麽?”


    “是在我之前藏身的那地洞之中找到的,一個鐵盒子,不過與普通盒子不同的是,那鏽死的鐵盒子的內壁之上,密密麻麻刻了許多蠅頭小楷,雖然我不能斷定,但應該是同醫理藥道有關的一篇文字,啊,其中還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回生’二字。”


    白茗還是笑著,但溫蘇蘇腦子裏已經是“嗡”的一聲,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默然的將目光緩緩的轉向了在遠處的靈之身上,而後在背對著白茗的情況下,輕輕說了句話。


    “你是因為那日在百藥穀看到了嫻琴交給鬼臼師伯的那個毫不起眼的木盒,才會對與它的外形紋路一模一樣的鐵盒多了一分心思從而收在身上的,是不是?”


    “東方齊東方先生的手筆,見之一次,便不能忘。”白茗十分配合的回答了她的每一個問題,並且絲毫沒有故意為難的意思,溫蘇蘇明白,如今的白茗已經丟了“心”這種東西,他對於世間之事看待的方式已經完全改變,就算她仍然堅持他仍舊是從前的白茗,但也不得不承認,某些事情她也同樣無能為力,而隻能夠選擇習慣。


    “沒事了,白茗……謝謝你。”事已至此,她再說什麽也沒用,好在相靄和朱雀總算並沒有真正丟掉性命,靈之就算是動用了回生之術的力量,也終究還算不上是做了逆天改命的事情,如果現在勸他,也還算是來得及……


    溫蘇蘇這般想著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卻已是跟隨空青來到了最終的目的之地,也就是如今師月塵正藏身的地方。看著眼前一片煙波浩渺的穀口,溫蘇蘇心中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裏……”


    “是閻王殿殿主根據他的吩咐,特意命人修築而成,同十五年前姬柳叛門之前,凝香一脈所在的地方一般無二。”不待溫蘇蘇問出口,空青已經給了她答案,隻是這個答案,卻讓她一時間無法接下去。看著她和靈之都是一時無言,空青也隻是自嘲一笑,然後當先便向穀口處走了進去,“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就隨我來吧。”


    隨著空青踏入煙波浩渺中的那一刻,溫蘇蘇的神識便告訴她,周身一直跟著他們未曾散去的那些陰氣全部被擋在了穀口之外,而她並沒有感受到這附近有什麽禁製,由此看來,這應該是師月塵同寂定下的約定,在他所在的範圍之內,不允許有閻王殿的耳目監視,不過寂既然肯答應他的這種條件……恐怕一是因為確實對於師月塵所掌握的神技趨之若鶩,二嘛,就是他對於閻王殿在北淵如鐵桶般滴水不漏的統治地位毫不擔心了。不管怎麽樣,這裏沒有了那些東西的窺探,行事起來還是要方便許多的,溫蘇蘇隨後便將閻王殿的事情暫且拋之腦後,隨之打量起這穀內的景色來,而這樣一看,她才算真正明白方才空青所說的“一般無二”究竟是什麽意思,因為即使百藥穀中如今的凝香已經破敗,但那曾經的仙境美景還是留存的十有六七,她在盈香和凝香之間往來三個月之久,這一路景色幾乎已經完全印在了她的腦子裏,如今行之一路,眼前景色與記憶中的一一映照,溫蘇蘇內心之中的驚歎也越發的無法言說起來。


    師月塵的執念,也許比她原本所想的,還要可怕。


    而這樣的念頭,也在她終究在道路的盡頭,那座和凝香之中別無二致的小屋映入眼簾的同時,到達了頂點。


    屋前的石桌之前,如今正坐著兩個人,師月塵依然一如從前,卻又和她記憶中的模樣有些說不出的不同,白袍曳地,發絲不係,他似乎對於他們這麽多人入穀造出的動靜充耳不聞,隻是一心一意的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石桌上的幾個裝著藥物的精致小碗之中,而在他對麵,正規規矩矩的坐著另外一個人。


    或者說,是一個已經不知身死的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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