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李遜,後是唐公洛,一南一北先後起兵,立起造-反大旗。烽火再度點燃,南北呼應,漸有燎原之勢。


    李遜據九真自立實為私利。


    九真李氏早有謀反之心,此番為奪交州,引林邑兵入境,殺日南守軍百姓上千,犯下滔天罪行,留下累累血債。


    縱然是九真郡內,依有職責李遜之聲,更有治所官員不顧性命,大罵李遜國賊。李氏手下甲士亦對其生出不滿,人心浮動,隨時可能生出兵-變。


    這個關頭,建康下旨討逆,指其反掖謀逆,裏通外國,罪不容恕!


    “溝通外賊,害交州百姓,就當千刀萬剮!”


    事情的發展證明,這種“拍腦袋-造-反”的行為,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謀反是重罪,勾結林邑更是罪上加罪。加上喊出“投靠長安”的口號,李氏迅速淪為交州公-敵,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其下場可想而知。


    林邑國自顧不暇,壓根沒法伸出援手。


    遇寧、益兩州雄兵,半個國境很快被攻下。之前被征服的小國和部落抓住時機,紛紛揭竿而起。看到漢兵大旗,立即拿起武器,殺死守軍,開城門迎天軍入內。


    不到三個月,漢軍已攻至林邑都城。


    進兵如此神速,行走在番邦的商隊功不可沒。


    在林邑國內設立的商行,更是發揮出巨大作用,四處活動,說服各部酋首,為大軍前進減少不少阻礙。


    事情至此,林邑國危如累卵,沒有半點翻盤的可能。


    兵臨城下,坐困愁城,完全是在等死。


    不等守軍行動,漢軍抵擋當日就動手伐木,從外邊將三麵城門堵得嚴嚴實實,僅留一麵可供逃生。


    守在城內,早晚會被困死;如要逃生,必會遇上漢軍截殺。


    無論如何選擇,最終都是死路一條。


    周刺使顯然沒有太多耐性,更不會留出時間供林邑人選擇。確定三麵城門全部堵住,迅速點齊兵將準備攻城。


    之所以行此計劃,全在林邑城建造特殊,帶有中原建築特點。為保護城內建造的高牆,此刻顛倒過來,成為困死城中人的囚籠。


    “林邑殺我將兵,害我百姓,本該千百倍償還!”


    “我要這一城的人都為手下兒郎和交州百姓陪葬!”


    周仲孫身披鎧甲,手按寶劍,策馬立在大軍前,猛然間寶劍出鞘,大聲喝道:“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將士齊聲高喝,氣勢雄渾。


    刀盾手揮舞長刀,用力敲擊圓盾。餘者高舉-槍、矛頓地,弓兵控弦,發出震耳嗡鳴。


    “攻城!”


    周刺使一聲令下,號角聲驟起,蒼涼、豪邁。


    甲士扛起雲梯,士卒推動攻城錘,在號角聲和鼓聲中奮勇前進。


    守軍知曉不妙,立刻張弓射箭。


    奈何甲士負有盾牌,攻城錘兩側遮有擋板,箭矢多數落空,始終未能阻攔漢軍半步。


    “殺!”


    雲梯架上城牆,上端的機關牢牢扣住,除非用刀劈砍,否則沒有任何推倒的可能。


    雲梯一架接著一架,守軍應對不及,第一批漢兵迅速攀上城牆,一躍落到城頭,揮起長刀,同林邑兵廝殺到一處。


    攻城錘推至城下,削尖的巨木狠狠鑿擊。


    拉動絞索的漢子赤-裸-上身,手臂和胸前的肌肉隆隆鼓起,似堅硬的岩石一般。


    巨木一下接著一下,城門搖搖欲墜,牆皮開始脫落。


    土屑和碎石不斷砸下,濺起一陣灰塵,很快遮擋住視線。聚集在城門後的守軍臉色煞白,近乎失去血色。


    終於,城門被砸開一個缺口,攻城錘退後,漢軍如潮水般湧入。


    跳蕩兵衝在最前,三五人一組,背靠背互為掩護,見林邑兵就殺,壓根不管對方是在抵抗還是跪地求饒。


    城頭上的戰鬥愈發激烈。


    經過最初的混亂,林邑兵的悍勇被徹底激發,前赴後繼衝向來敵。即便身負重傷,也要拚盡最後一股力氣,殺傷麵前的漢兵,和對方同歸於盡。


    林邑兵的反擊開始增強,漢軍死傷加大。


    周仲孫得報,用力一擰眉,大喝道:“後軍之外,全部隨我殺敵!”


    “諾!”


    周刺使收起寶劍,抄起一杆長矛,帶頭策馬衝向城內。


    三百騎兵緊隨其後,都是寧州精銳。騎兵之後跟著步卒,仿佛一股黑色的旋風,呼嘯著撲向城中。


    就在這時,城中傳來幾聲奇怪的聲響。


    原來是林邑大將率象兵上陣。


    寧、益州兵早見識過象兵,知道對方厲害。可是,那是開闊地帶。如今的情況是,林邑王貪生怕死,不肯派兵出城,反而在城內趨使巨象,根本是將優勢化作劣勢。


    按照桓容的話講,一手好牌打爛,王炸都沒法挽救。


    果不其然,象兵的出現未能挽回頹勢,反而讓守軍自亂陣腳。


    驅使巨象的林邑兵被長箭-射-穿,巨象失去控製,壓根不分漢軍和守軍,徑直踩踏過去。


    大地震動,戰場上哀嚎遍地,死在巨象腳下的林邑兵竟比漢軍多出數倍。


    “放箭!”


    周仲孫衝進城內,見到眼前情形,立即召集弓兵,集中-射-擊-操控巨象的林邑兵。


    象兵照樣無用,城池轉眼即破,更有騎兵直撲皇宮,見人就殺。林邑王終於嚇破膽,丟下滿城人,隻帶親信就要沿密道出城。


    可惜的是,沒等計劃實行,就被反水的部落首領逮個正著,連同城內的大臣和王室貴族,足足兩百多人,一個也沒能跑掉。


    “一個不留!”周仲孫下令,忽又想起什麽,叫住傳令的部曲,道,“留下林邑國主,文臣武將各留五個,餘下皆殺!”


    “諾!”


    “使君可是要禦前獻俘?”一名參軍問道。


    周仲孫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孟觀也。”


    自桓大司馬以來,晉朝再未有收複失地、開疆拓土之功。桓漢立國五載,除開中原和西域之地,就西南而言,他還是第一個正兒八經出兵開疆之人。


    想到此戰之功,周仲孫不免得意。


    “拿下林邑全境,不妨順便接手周圍番邦。”參軍建議道,“如此一來,使君功勳蓋世,可比宣武皇帝。“


    笑聲戛然而止。


    周仲孫轉過頭,眯眼看向說話的參軍,聲音中帶著冷意:“孟觀此言何意?”


    參軍自以為得計,拱手道:“使君文治武功非凡,當為亂世雄主!”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猛然斬下。


    寒光過後,一截斷開的手臂掉落在地。


    參軍瞪大雙眼,手捂住傷口,看到鮮血噴湧,痛覺乍然回籠,慘叫著倒在地上。


    “綁起來,找個醫者為他治傷。”周仲孫冷冷道,“別讓他死了,我還有話要問。”


    想想天子登基前後的作為,此人竟攛掇他造反,究竟是幫他還是害他?


    當他是傻子嗎?!


    抬眼掃過心腹部曲,目及麵帶震驚的謀士,周仲孫甩掉刀鋒上的血跡,一字一句道:“爾等記清楚,我有今日,全仰賴官家所賜。周氏子孫必忠於漢室,如違此言,人神共棄!”


    “爾等追隨於我,亦當牢記,今上乃不世出的英主,敢有他意,必死無葬身之地!”


    “諾!”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周仲孫絕非好人,而是一個實打實的惡人。更非什麽賢臣良將,說白了,是懂得審時度勢,比旁人看得清楚。


    從東晉到桓漢,他也算曆經兩朝,能先後被司馬氏和桓容重用,自有其過人之處。


    時逢亂世,周仲孫手掌雄兵,不可能沒有野心。如果是司馬氏在位,他或許會動心,生出向桓大司馬靠攏之心。


    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桓容!


    他是腦袋進水,才會在這位的眼皮子底下起造反的念頭。


    看看李遜的下場,還有什麽想不明白?


    桓漢不是遺晉,桓氏亦非司馬氏。周仲孫十分清楚,桓容能給他一切,自然也能輕易收走。


    是否能帶領家族更進一步,全看做主之人是否清醒,是否能徹底明白,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絕對不能,甚至連念頭都不能起!


    林邑城破,國主大臣或被抓或被殺,往日一切俱成煙雲。


    朝廷援軍抵達交州,合武平、交趾郡兵,南下猛攻九真,一戰而下。


    借來的林邑兵全部被殺,家族私兵盡數戰死,征召的丁壯不是被殺就是逃跑,李遜孤立無援,心知投降也會被千刀萬剮,幹脆心一橫,趁府軍尚未趕到,關起府門,家裏每人一杯-毒--酒,放火燒屋。


    李遜的妻兒之外,另有數名心腹和忠仆不肯離去,最終葬身火海。


    消息送至建康,桓容下旨,夷李氏三族,抓捕從賊舊部,罪重者斬首,輕者流刑,被迫從賊者酌情定刑。


    聖旨一下,交州人人稱快。


    九真、日南兩地百姓不用召集,主動配合州兵,四下搜捕李氏族人。


    昔日赫赫揚揚、不可一世的九真李氏,如今已成過街老鼠,榮華富貴盡成塵土,等待他們的,是法場血淋淋的屠刀,是閻羅殿敞開的殿門,是記在地府冥簿上的血紅字跡。


    南地叛亂起得突然,平息得也十分迅速。


    相比之下,青州燃起的戰火卻不是那麽容易熄滅。


    李遜叛亂為的是私立,甚至不惜勾結外族。


    唐公洛則不然。


    他叛亂的導火索,是秦策一道旨意,是秦朝廷處置並州天災的措施!


    唐公洛祖籍並州,本為氐秦將領。在秦氏攻破長安之前,率眾投奔,助秦氏大軍進兵,並在秦策登基後,為他懾服豪強出了不少力,官授青州刺使。


    為官數載,唐公洛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馬虎。


    可惜的是,降將身份始終是他的短板,秦策固然用他,卻也在不斷削減他的視勢力。尤其在豪強陸續服軟之後,舉動更為明顯。


    並州是唐公洛的老家,許多追隨他的將士也出身此地。


    並州大旱蝗災,疫病蔓延,唐公洛心急如焚,好在朝廷反應迅速,很快賑災放糧,派出軍隊並召集百姓滅蝗。


    對於疫病也有處置,手段雖然嚴酷,但能最大限度的控製源頭,唐公洛為了避嫌,不好多說什麽。


    然而,事情發展到後來,他開始發現不對。


    被包圍焚燒的村莊中,有三四成與他有關,當年他手下的強兵,包括今日的部曲,兵源多出於此。


    越想越覺得不對,唐公洛派人暗中打聽,得出的答案駭人聽聞。


    竟有人借天災之機產出異幾!


    是不是秦策下令已不重要。即使不是他親口下達旨意,照樣脫不開關係。


    血淋淋的證據擺在眼前,唐公洛被仇恨-逼-紅雙眼,在祖籍之地被清掃,族人盡數被殺之後,一怒揭竿而起。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非秦策本意。


    借刀殺人的打算他的確有,可絕沒想過不留後路,對唐公洛的族人下手。


    等他反應過來,昔日曾被唐公洛壓製的豪強聯合起來,屠盡唐公洛族人,後者被逼到絕路,唯有一條路可走:造反!


    叛軍的消息不斷飛回長安,秦策麵沉似水,掃視滿朝文武,克製不住殺人的**。


    與此同時,北地的消息傳回建康,知曉事情大概,桓容眉心擰出川字,開始認真考慮,究竟該不該淌這趟渾水。


    如果決定插手,必須仔細謀劃。


    青州和桓漢之間隔著徐州,拿下地盤不太現實,必然會導致兩國開戰。別說秦策,他現在也沒準備好,貿然開打,損失定然不少。


    不要地盤,隻救人?


    或許可行。


    桓容鋪開輿圖,手指沿著建康滑向鹽瀆,撇開陸路,順海路向上,最終停在青州所在。


    青州治下有郡臨海,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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