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女!


    吏部侍郎許箴長女!


    許箴,寒門出身,當年探花入仕,娶妻陸氏,鳳儀宮陸皇後嫡親妹妹,所以,許氏女得中宮所出嘉祥公主稱一聲表姐,許氏女稱陸皇後為姨母。


    但是,寒門出身的三品侍郎在藍太後眼中不論官職還是出身都太過低微,許氏女焉能為皇子正妃。更何況,午膳後穆安之到偏殿午睡,藍太後問明周紹事情的來龍去脈,打發了周紹,與穆宣帝道,“若安之喜歡,做一側室尚可,這樣自作聰明妄議皇家之事的女子,性子便不穩重,焉能為正室。”


    穆宣帝道,“許卿當差勤懇,也是三品大員,他的嫡長女為側室,太低了。”


    “倘許氏女穩重端莊,便是許家官職再低些,皇子正妃也使得,可皇帝聽聽說的那是什麽話。阿慎不過是性喜清靜,且先時他受了委屈,不願意去鳳儀宮湊熱鬧,叫她一個外臣女說來,反倒成了糊塗人。”藍太後老眼一眯,斷然道,“這樣的女子,斷不可為皇子正室!”


    “還有嘉祥,說的都是什麽話!鳳儀宮不是一向大度麽,在外人跟前對阿慎關懷備至,私底下倘是一樣,嘉祥如何說得出這樣的話。”藍太後道,“嘉祥的規矩,該重新學一學。她是諸公主之首,先時就鬧出與如玉的亂子,去年及笄未曾指婚,今年也該指婚了。她還是沒有半點長進,以後指了婚日子要自己過的,她這樣也不知哪家男兒消受得了。”


    鳳儀宮。


    陸皇後服侍著穆宣帝換上常服,訝異的說,“這不是妾身多心,三殿下向來不喜歡鳳儀宮,先時妾身的生辰酒,三殿下都沒露麵。惠然以往與三殿下素不相識,三殿下怎麽突然相中惠然了?”


    穆宣帝淡淡,“嘉祥與許氏女在禦花園說話,安之聽到,覺著許氏女聰明伶俐,說很喜歡她。”


    陸皇後心下一驚,心如電轉,“前兒嘉祥說三殿下的不是,我還斥責了她。她那直腸子,倒是與三殿下有些像,她們小姑娘在一起說些姐妹淘的話,不是我說,嘉祥的性子,難道還誇三殿下不成?我也不知道她們說的什麽,可依三殿下的性子,若是惠然勸嘉祥的話,三殿下定是不屑的。若是惠然順著嘉祥說三殿下的不是,三殿下說相中惠然,無非就是堵氣。”


    慈恩宮的事,陸皇後不敢擅自打聽,但,隻聽這一席話,便可知陸皇後聰明厲害。穆宣帝用中指揉著眉心,“安之這混賬,就相中了許氏女,必要娶許氏女,你說能如何?”


    陸皇後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皇子的親事,當然是禦旨賜婚。若是以往,穆安之沉默寡言,但凡禦令未有不從。可自從爭東宮失利,穆安之性情大變,當朝罵暈禦史的事都做得出來,可見是不要臉麵的。這事若不能說服穆安之,縱是另給他指婚旁人,他在外說出些什麽,也毀了外甥女的名聲。


    陸皇後為難的說,“三殿下相中惠然,也是惠然的福氣。隻是,惠然到底是我的外甥女,三殿下再不喜鳳儀宮,我也得問問三殿下,到底是真心想娶惠然,還是那天惠然言語不當,得罪了他,他要堵氣。倘是後者,讓惠然來給三殿下賠個不是,也沒的為這個把倆人的終身定下。陛下覺著如何?”


    這席話入情入理,穆宣帝不能不考慮皇後的立場,何況,許箴亦是當朝重臣,便是穆安之要許氏女為妃,也要兩相情願方好。


    穆安之翻閱著自內館借來的關於北疆的書籍,小易在旁給他打扇,周紹過來,躬身行禮道,“壽膳房剛供上的寒瓜,太後娘娘說天氣熱了,讓奴才挑了好的給殿下送來。”


    “有勞。替我謝皇祖母關心。”穆宣之翹著二郎腿的腳尖朝周紹點了點。


    周紹笑道,“太後娘娘說請殿下過去,陛下和皇後娘娘也在,請殿下過去說話。”


    “說什麽話?我與鳳儀宮無話可說。”


    周紹稍稍湊近,悄悄告知穆安之,“是殿下娶親的事。”


    穆安之放書一放,衣裳也沒換就帶著小易去了慈恩宮。穆安之照舊是與藍太後坐在寶榻上,藍太後道,“聽說你要娶許氏女,皇後有些不放心,過來問問你。”


    “有什麽不放心的?人家姓許,也不姓陸,便是姓陸,也該姓陸的不放心,皇後娘娘把心都操到許家去了,這心也操的太長了些吧。”穆安之按過宮人遞上的涼茶,喝了半盞道。


    陸皇後道,“倒不是我心操的太長,隻是三殿下向來看不上我這姓陸的,惠然正好是我的外甥女,我昨天問了嘉祥,知道惠然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若是得罪三殿下,宣她入宮給你賠個不是。殿下終身大事,何必要堵這口氣。”


    “哪裏,話不在中不中聽,忠言逆耳,不中聽的話有時反是真話。我一直不知外頭人是怎麽評判我的,那日聽許姑娘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我就得要這麽個侍妾,以後生兒育女,忠言直諫,多好啊。”穆安之手放到膝上敲了敲,似笑非笑看陸皇後一眼。


    “侍妾?三殿下要惠然做你的侍妾?”


    “是啊,皇祖母說許氏女出身不高,做正妃不相宜,做侍妾就無妨了。”穆安之寬慰的說,“皇後娘娘隻管放心,待她生下長子,我就把她扶正。反正我也不娶旁人,我就要許家姑娘。”


    陸皇後氣的渾身顫抖,向穆宣帝道,“許侍郎亦是三品大員,惠然是他的嫡長女,要三品大員的嫡長女為侍妾,臣妾從未聽聞這等荒唐事!許家莫不是做錯了什麽事,三殿下要這樣侮辱他家!”


    “侍妾是侮辱?那做側妃罷了。許侍郎三品,側妃四品,這總不是侮辱了吧?”穆安之道,“要這樣都不成,就不知許氏女如何這樣貴重,還非皇子正妻不行?”


    陸皇後怒道,“許氏女便是尋常民女,與皇室結親也要兩廂情願,三殿下舉止輕佻,也不過是為堵一口氣,拿許氏女來折辱罷了。陛下倘應了這樁親事,置朝中大臣於何地?以後是不是哪個皇子看臣女不喜,便可侍妾側室的拿來說長道短,言語間可有半分尊重!我的確不姓許,也管不到許家的事,可我是中宮皇後,我認為,這樁親事當慎重,還望陛下三思而行,莫寒百官之心!”


    陸皇後說完起身離去,都未曾向藍太後施禮,穆安之輕輕一笑,“果然做了太子之母就是不一樣,好大氣派。”


    藍太後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顯然是被穆安之的話戳中心坎。穆宣帝不悅的視線掃過穆安之,穆安之冷笑,“陛下別這麽殺人似的看著我,皇後娘娘如此動怒,想來這許氏女我也娶不起。好啊,許氏女可以不嫁我,我倒要看看,誰敢娶她!”


    穆安之起身向藍太後行一禮,未理穆宣帝,揚長而去。


    穆宣帝臉色鐵青,藍太後怒道,“你也莫把這嘴臉給我看,許你那好皇後無禮,就不許阿慎發發脾氣。究竟是誰挑起的事!是許氏女自己言情不謹!”


    鳳儀宮內傳來細細哭聲,許太太手裏的帕子哭的已可擰出淚水,“倘真是三殿下真心求娶,這是咱家的體麵。若隻為堵一口氣,蕙然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呢?”


    陸皇後垂眸思量半晌,“還有一計。可令惠然解此劫難。”


    “姐姐請講,隻要能不嫁三殿下,什麽法子我都願意。”


    陸皇後招手,許太太附耳上前,陸皇後輕言幾句,許太太皺眉,“如今也十幾年未見,隻知那孩子一直隨李氏在鄉間生活,具體如何,並不知曉。”


    “隻要還活著,就把人接來。他不是要娶許氏女麽,我就遂了他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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