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小西沙織的提桉,最上和人拒絕了。


    他現在隻想一個人待著。


    好不容易替她完成了對父母的交代,若失再糾纏不清,他今天的付出便全白費了。


    然而,不論最上和人走到哪裏,小西沙織便倔強地跟到哪裏,不願移開半步。


    “你究竟要跟我到什麽時候?”


    “你又不肯跟我走, 隻能我跟著你了。”


    “我問的就是你為什麽非得跟著我。”


    “當然是擔心你啊。”


    “謝邀,我還不至於慘到被前妻擔心的地步。”


    “誰讓你前妻喜歡你,對你念念不忘啊。”


    最上和人啞口無言,這話他沒法接。


    於是,最上和人不再管她,又是一路走。


    小西沙織一路跟。


    去了公園, 去了便利店, 去了河邊,去了公共廁所。


    最後發現最上和人在男廁所想翻窗逃跑, 氣得她一路追,最後被路過的巡警盤問。


    得知兩人是夫妻,巡警搖了搖頭,數落最上和人不要讓妻子擔心,便騎著自行車走遠了。


    站在風中,小西沙織瞥了一眼身旁的最上和人。


    “還要接著跑麽?最上先生。”


    最上和人大為頭痛:“你今天是不是吃太飽了?”


    “托你的服,晚飯大家都沒吃成,現在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說罷,兩人的肚子同時叫了起來,在寂靜的無人街道,顯得尤為清晰。


    小西沙織笑了起來。


    “差不多該認栽了吧,來我家,我不介意給前夫做一頓飯。”


    “…………”


    ……


    ……


    看著麵前這棟古樸的公寓,最上和人多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小西沙織怎麽說也是人氣聲優,哪怕在公布結婚的消息後, 工作量銳減, 她應該也能住得起更高級的地方才對。


    似乎是看穿了最上和人內心的想法,小西沙織澹然一笑。


    “這兒很不錯哦,地段安靜,周圍有超市,住著很舒心,跟我來吧。”


    搭乘電梯,來到小西沙織的家門前,最上和人心中仍是躊躇不定。


    “我說,都到這了,你該不會又想走了吧,是不是太婆婆媽媽了,我又不會吃了你。”


    最上和人瞟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走進屋子,小西沙織微微露出得意地表情,跟在他身後進屋,順手鎖上了門。


    意料之外的1DK,一眼便能講整間屋子盡收眼底,客廳裏的角落有灶台,想必她平時便是在那做料理, 浴室與洗手間看起來都不大。


    另外還有一扇緊閉的房門,應該是臥室。


    灶台上井然有序地擺著鍋具, 清理的一絲不苟,茶幾上整齊的擺放著各種零食,想來是為了另一位女性聲優準備的。


    除此之外,陽台上懸掛著的,五顏六色的女士內衣迎風擺動,像是五月的鯉魚旗。


    這就是這個家的全貌。


    比他那個諾大的,冰冷的,隻有他一個人的房子,更像是一個家。


    最上和人急忙收回了視線。


    小西沙織倒也不在意,澹定地拉起窗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最上和人故意左顧右盼,在沙發上坐下。


    “時間不早了,你去洗澡,我去做飯。”


    她口吻平靜,說著彷佛像是理所應當的話。


    “不必了,沒有換洗衣服。”


    “剛才跟著你去便利店的時候,我順便買了,外衣的話放洗衣機就行,自動烘幹,明早就能穿。”


    這個女人,竟然預判到這一步了麽?


    小西沙織講購物袋放在茶幾上,事宜最上和人自己拿,她則去開始煮飯了。


    最上和人猶豫了一會兒,在一大堆女性生理用品中,翻到了唯一的男士內褲以及睡衣套裝,看了一眼小西沙織穿著圍裙的背影,起身去浴室了。


    浴室很小,除了一個近乎正方形的窄小浴缸之外,再沒有多餘的事物。


    最上和人清洗了身子,蹲下身泡在浴缸內,無法伸直腿。


    但出乎意料的,這並未讓他感到難受,狹隘的白色空間,蜷曲著身子,水流包裹全身,莫名感到一絲安全感。


    一直這樣蹲坐了許久,直到浴室外傳來前妻的催促聲,最上和人才起身擦幹淨身子,換上未拆封的睡衣,走了出去。


    小西沙織回過頭看,看著他不說話。


    最上和人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看什麽呢?”


    “怎麽說呢,看到你穿著睡衣的樣子,稍微有點懷念。”


    “夢話還是留到睡覺的時候說吧。”


    她澹然一笑,解下圍裙,招呼最上和人過來吃飯。


    今天在上野的那頓晚飯,無論是誰都沒有心思吃,說不餓必然是騙人的。


    坐在餐桌前,最上和人拿起快子便準備開吃,被小西沙織阻止。


    最上和人抬頭疑惑地忘了她一眼。


    “「我開動了」呢?”


    她笑顏溫婉,聲音柔和。


    時間彷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她為他煮宵夜的夜晚。


    最上和人沉默許久,緩緩出聲。


    “我開動了。”


    ……


    ……


    八月的東京,帶著揮之不去的悶熱,空調的冷氣追在身上,有些愜意。


    站在陌生的屋子內,聽著浴室內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最上和人正在思考人生。


    最上和人對他的第二次人生並無不滿,擁有超脫於常人的麵板,能夠讓他在各個領域綻放光彩。


    可他內心並不快樂,除了隻有寫作能夠慰藉自己之外,他似乎找不到其他逗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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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運讓他來到這個世界,難道就隻是為了看他滑稽扭曲的感情故事麽。


    那命運的品味也真夠低劣的。


    望著窗外如孤海帆船的月亮,不知過了多久,浴室的門被打開,換上一身花紋睡衣的小西沙織,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看著最上和人站在落地窗邊的落寞背影,無聲地走到他身邊。


    “在偷看我的內衣?”


    最上和人瞟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小西沙織清淺一笑,她隻是想說些玩笑話,緩和一下周遭的氣氛。


    下一刻,她逐漸收斂起掛在嘴角的笑。


    “呐,和人。”


    “嗯?”


    “可以好好和我聊一下麽?”


    “聊什麽?”


    “關於你的事情。”


    “我的?”


    “嗯……你說你不是最上和人,雖然我無法完全理解,但我姑且將這當作真實。


    所以我問的不是最上和人,是關於。


    真正的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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