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心裏話,現在的情景,多少有些尷尬。


    如果可以,最上和人現在就想逃離這顆星球,去沒人認識他的地方。


    此時,客廳內氣氛凝重。


    剛送走小西沙織的父母,偏偏最上和人的父母又進了屋子, 拷問仍在繼續。


    像極了潛入黑暗帝國的秘密搜查官,被發現後囚禁在陰濕的地下牢籠,迎來一波又一波的審訊。


    總之,一言難盡。


    最上和人頗具歧義的話,被完完整整的聽了去。


    於是,最上和人的父母,自然而然會產生某種特定的想法。


    他們的兒子, 是因為妻子無法受孕,才提出的離婚。


    這是什麽絕世渣男。


    最上淳平與最上千代,人都快傻了。


    誠然,最上和人確實是屑人一個,但也沒有屑到那種地步。


    此時他正頭痛無比的思考如何向父母解釋。


    而在那之前,最上淳平有話問他。


    “和人,我隻聽你要回家,沒聽你說會把沙織一起帶回來,能不能先解釋一下。”


    暫時還不知道最上和人已經與清水有沙分手的父親,此時正嚴肅無比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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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上淳平並不排斥沙織,相反,作為看著他倆一起長大的最上父母,十分傾心於這名女孩子。


    可既然已經離婚,並且也已經有了正在交往的女孩子, 他實在無法為兒子找到合適的理由。


    因此最上淳平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尤為強硬。


    “爸,是這樣的。”


    “是這樣的, 呃……叔叔。”


    小西沙織主動打斷最上和人的發言, 她不願意最上和人繼續說謊,因此講事情一五一十地轉達給了最上和人的父母, 並且強調了這是她的任性。


    了解了事態的經過,最上淳平的臉色稍稍緩和,但看得出來,他仍舊處於不滿的情緒中。


    “和人。”


    “……是。”


    “今天的事情,清水小姐知道麽?”


    最上和人聞言發難,沉默良久,還是說了實話。


    “我與清水小姐,已經分手了。”


    最上淳平眉頭一跳,並未表現出過多驚訝的模樣,彷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唯獨最上千代露出驚訝的表情。


    “謊言編不下去了麽?”


    “…………”


    什麽都被他看出來了。


    “嗯。”


    “明智的判斷,那麽好的姑娘,不該在你身上浪費青春。”


    “他爸,說太過了。”


    最上千代走過來扯了扯最上淳平的胳膊,無論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做母親的總是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優秀的。


    “哪過了?如果不是因為沙織在這, 我還會說的更過。”


    最上淳平直視著最上和人:“和人,你知道爸爸最討厭什麽樣的人麽?”


    最上和人低頭不語。


    “爸爸最討厭不真誠的人,你好好想想現在的你,說過幾句真話,做過幾件真心事。”


    真話。


    什麽樣的才算是真話呢。


    最上和人已經很久沒有對誰,真正的袒露過心扉了。


    他對許多女孩子都撒過謊。


    不管是那些喜歡他的,還是討厭他的。


    最上和人不得不承認,他距離「真誠」二次,相差甚遠。


    抱著感恩的心態與女孩子交往,這注定會成為一樁悲劇。


    仔細回想,至今為止,最上和人有因任何一名女孩子,產生過強烈的,情不自禁的,最為純粹的男女之間的心動麽?


    有的。


    在一年前的婚禮上。


    對此刻正坐在他身旁的前妻。


    但也僅僅隻有那個,她婚紗披身,閉上眼的瞬間而已。


    當過去二十四年的回憶湧來,新婚之夜睡在清冷的臥室,聽著隔壁房間內,女孩子傳來若有若無的曖昧聲音後。


    這份心動便消卻了蹤影,哪兒都找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對異性的澹漠。


    “和人,爸爸對你……很失望。”


    留著這句平靜中帶著刺耳的話語,最上淳平輕歎一聲,踱步走入了書房。


    最上千代看了看丈夫的背影,又看了看低頭默不作聲的兒子,神色犯難。


    小西沙織走到最上千代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阿姨,和人有我看著,你去看看叔叔吧。”


    最終,最上千代躊躇著點了點頭,臨走前對最上和人道。


    “和人,你爸說的都是氣話,別往心裏去。”


    “媽,我沒事,你去看看爸吧。”最上和人強笑著說道。


    等父母都走了之後,客廳內隻剩下最上和人與小西沙織。


    誰都沒有主動出聲。


    過了一會兒,最上和人逐漸受不了著沉悶的空氣,第一次覺得這個家的空氣吸入鼻腔會如此的令人難受。


    像是失足跌入了無人的礦洞,摔斷了腿,每吸一口,焦慮便多一分。


    “你的事情也解決了,該回去了。”


    “那……你呢?”


    “我也離開。”


    “那我跟你一起。”


    最上和人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起身走向書房,敲了敲門,等了許久,沒人回應。


    隻得在門外說了聲自己走了,明天再來看他們。


    離開父母家,走在昏暗無人的街道。


    此時夜已深,最上和人安靜地走在前麵,小西沙織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那副千瘡百孔的落寞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她又一次,在心中期盼那道聲音的出現。


    想著能夠衝上去抱住他,或是像那天一樣,給他一個火熱的吻。


    可她等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昏暗的街道退去,展現出夜晚東京的車水馬龍。


    她也沒能等來那道聲音。


    最上和人沒有去車站,隻是漫無目的的閑逛著,從離開父母家後,他一句話也沒與小西沙織說過,彷佛不知道身後有這麽個人。


    小西沙織看著他走的方向,不由得快步跟了上去,直至與他並肩。


    “和人,已經很晚了,先回家吧。”


    她擔心最上和人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願意從他身邊離去。


    她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在這時候離開。


    或許,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最上和人沒有看她,緩緩停下腳步,聲音充滿著迷茫。


    “家?哪裏是我的家?最上和人的家麽?


    我與你說過,我不是最上和人。”


    “…………”


    他再度看向麵前的小西沙織,聲音輕緩,帶著些許疏遠與澹漠。


    “你有你的家,有沙有有沙的家,咲良小姐有咲良小姐的家,誰都有家。”


    聽著他語氣的澹然,她的心彷佛在這一刻被揪緊,促使她微顫著聲音:“和人的家,究竟在什麽地方呢?”


    最上和人聞言,抬頭望了望皎潔的明月,月光柔和,風聲迷人,是難得的好天氣。


    “我的家,在天涯。”


    她一直以為,這句話隻是最上和人的形容詞,可直到今夜,她從最上和人的眸底,看到了某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小西沙織不由得產生了荒謬的想法,說不定……他真的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最上和人。


    她來到最上和人麵前,仰麵看他,明亮如皎潔明月的眼睛,透射著她從未擁有過的決心。


    “那……今晚,要來我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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