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來的太快了,以至於在那瞬間,除了受到了驚嚇的踏雲,沒有人反應過來。


    踏雲抬起前蹄,嘶鳴了一聲,差點把還在馬背上的楚銳摔下去。


    鮮熱的血濺在楚銳的臉上,他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飛身翻下馬,跌跌撞撞地跑到楚瑜身邊,雙手無措地停頓在空中,“瑜兒”


    楚瑜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這一聲喚回了楚銳僅剩的理智,他的睫毛狠狠顫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人上半身擁入懷中,朝著旁邊的人群大吼,“還愣著幹嘛!隨行的禦醫呢!隨行的禦醫呢!給我滾過來!”


    旁邊呆住的人被他這一聲大吼嚇得下意識退避了一步,不過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先是一聲尖叫,然後是一陣兵荒馬亂,一個距離他們最近的小太監連滾帶爬地擠出人群,去找隨行的禦醫。


    楚銳的手一直在顫抖,楚瑜流出來的血染紅了他的胸口,他一隻手握住那根還插在他肩胛骨上的箭,一隻手摟著他的身體。


    突然,一隻蒼白無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楚瑜已經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水珠子掛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微微一顫就流滿了他蒼白的臉,他的嘴唇有些顫抖。


    即便這個時候,他還在安慰楚銳,小聲道,“皇兄你別著急,我我沒事。”


    楚銳咬了咬牙,一隻手微顫地撫摸上他的臉,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把他臉上的淚水拭去,柔聲哄,“瑜兒乖,不要亂動,禦醫很快就來了。”


    楚瑜閉上眼,微微點了一下頭,輕喘了一口氣,還有心思調侃,“皇兄這還是你第一次沒有罵我。”


    楚銳單手握拳,被他氣得眼眶都紅了,“你這個笨蛋。”


    為什麽要替他擋箭???


    楚瑜痛得眉頭已經擰在了一起,勉強勾了勾嘴角,“這才是二皇兄嘛。”


    幾個禦醫火急火燎地跑過來,還帶著一個擔架。


    兩個禦醫小心翼翼地把楚瑜抬上了擔架,把他抬到了臨時處理傷口的地方去了。


    楚銳握了握拳,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懷抱,他一手撐地站了起來,往後踉蹌了一下,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腿已經軟了。


    他的表情還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冷了下來。


    他目光陰鬱,一臉的風雨欲來,如同黑雲壓城,轉過身,拉住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的領子,冷冷道,“是誰射的箭!”


    那個人被他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講不出話來。


    眾人都知道這二皇兄冷心冷情,平日像個冰雕,什麽時候發過這麽大的火,一幅隨時要把那人碎屍萬段的模樣。


    他雙眼充紅,拳頭捏地吱吱呀呀作響,一字一頓,“我再問一遍,誰,射,的,箭?”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聲音顫顫巍巍,“回回六皇子的話,是是戶部左侍郎之子,李能射的箭。”


    “好,好,好,”楚銳冷笑幾聲。


    “立刻把戶部左侍郎之子李能拿下!”還未等楚銳下達命令,一個嚴厲的聲音插了進來,楚傾皺著眉頭,大步朝這邊走來。


    他說完這句話就大步流星走到楚銳的麵前,雙手握住他的肩膀,緊張地問,“瑜兒怎麽了,瑜兒他沒事吧?”


    啪的一聲,楚銳把他的手打開。


    他直視著楚傾擔憂的眼睛,半晌,語氣像淬了冰一般冷若冰霜,“你最好希望他沒事。”


    說罷,沒有等楚傾再說什麽,他轉過身,大步離開。


    楚傾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的背影。


    一刹那,楚瑜為楚銳擋箭的場景在他腦海裏晃過。


    那瞬間宛如一萬根鋼針紮入了他的神經一般,讓他頭疼欲裂。


    為了不讓人看出異常,他隻能緊握住拳頭,很快,一滴一滴血從他的手心順著手指滴落在土地上。


    小福子在他旁邊拱手,小聲提醒道,“太子殿下,您失態了。”


    “”


    楚傾慢慢鬆開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把手心裏的血跡擦幹淨,隨手丟給他,問道,“剛才你看清楚了麽?”


    小福子垂眼,“看見了,六皇子為了保護二皇子,被箭射中了。”


    楚傾悶聲笑了一聲,咬牙切齒。


    “很好,很好非常好。”


    -


    “六皇子殿下,我現在要把箭頭拔出來,可能有些疼,您忍一忍,實在痛得受不了就咬這塊布。”


    楚瑜把禦醫遞過來的布咬在嘴邊,虛弱地點點頭。


    禦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動作輕柔地把他傷口處的衣服剪開,在傷口旁邊上了一些麻痹散,然後一手握住箭頭,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拔。


    箭頭拔出來之後,另一位禦醫用一塊止血布摁在他的傷口處,幫他止住噴湧而出的血。


    楚瑜痛得差點暈過去,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眼淚汪汪地看著麵前的禦醫。


    他本來就生的好,此時更是楚楚可憐,像隻受了傷的幼獸,睫毛上還掛著淚水,禦醫醫過那麽多人,這樣的場景也不是第一次見,還是頭一次因為不忍,移開視線。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上了草藥後,禦醫小心地給他裹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叮囑在一邊哭得直抽噎的蘭兒,“之後注意不要讓傷口碰水,藥每日都要換,待會我開個方子,每日內服兩次,可以止痛,幫助傷口早點愈合。”


    “還有”禦醫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楚瑜,“若是實在疼得厲害,就給他喂點甜的東西,要忌口,絕對不能吃任何辛辣和多油的食物。”


    蘭兒一邊抽泣一邊點頭,轉過頭,看了一眼楚瑜傷了的上身,心一抽一抽地疼。


    她恨不得自己被千刀萬剮,也不希望楚瑜傷到分毫,他家主子雖然從小日子過得不好,可是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禦醫歎了口氣,起身出了帳子,跪倒在楚傲天腳邊。


    楚傲天一臉威嚴,麵沉如水,“怎麽樣?”


    禦醫小心謹慎地回答道,“回聖上的話,六皇子殿下已經並無大礙,隻是這箭插得太深,傷了筋骨,若是不好好調理以後左臂怕是會落下隱疾。”


    楚傲天的臉一冷,“朕要你全力治好他,不惜任何代價!若是他落下半點毛病,朕拿你是問。”


    禦醫心中歎了一口氣,叩首道,“微臣必當竭盡全力治好六皇子殿下,還請陛下放心。”


    楚傲天的身邊坐了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她麵容雖然嚴肅冷清,但長相如同一朵牡丹一般國色天香,那張臉上沒有半點歲月留下的痕跡,反而更為她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這位便是如今大梁國的皇後,甄元皇後。


    此時見楚傲天著急,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別擔心,瑜兒是皇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楚傲天聽了她的話,依然眉頭緊鎖,舒展不開,甄元皇後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楚傾趕了過來,他一進帳子就跪倒在地,“拜見父皇,拜見母後。”


    楚傲天冷著臉看著他,厲聲問,“你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你弟弟還在裏麵躺著,你還有心思到處閑逛?!”


    楚傾張了張嘴,還有說什麽,甄元皇後就站了起來,上前幾步,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楚傾被她打得偏過臉。


    甄元皇後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看著他沉聲問,“楚傾,你可知錯?”


    被自己的母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臉,楚傾卻一聲怨言都沒有,連忙跪倒在地,“兒臣知錯。”


    甄元皇後冷哼了一聲,“你辦事不利,做事有疏漏,才會讓人有機可乘,讓你的弟弟身處險境,這是其一,弟弟受傷沒有第一時間趕來,這是其二。”


    楚傾的頭貼著地麵,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還請父皇,母妃責罰。”


    “行了行了,”楚傲天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皇後,你對傾兒太過嚴厲了,行凶的人抓住了嗎?”


    楚傾點了點頭,“抓住了。”


    他起身衝著小福子使了個眼神,“把人帶上來。”


    兩個侍衛拖著一個人走了進來,把他丟在了大堂的中間,被拖進來的那個人一看到楚傲天就止不住的發抖,大喊道,“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我不是故意的啊!陛下!還請陛下明鑒,我真是隻是失手!”


    “住口,”楚傾厲聲嗬斥他,“當時二皇弟所在的地方是人群中心,半隻獵物都沒有,而且那箭偏偏就奔著二皇弟所去,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莫非是老眼昏花到是人是獵物都認不清的地步了?”


    李能咽了一口口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楚傾,不停地搖頭,小聲碎碎念,“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會傷了六皇子殿下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頭發蓬亂,說話顛三倒四,語氣癲狂,竟是發了癡症。


    楚傲天厲聲問,見他已經有些神誌不清,料到也審不出什麽東西來,皺了皺眉,“行了,拉下去吧,就按照國例治他一個傷害皇家之罪,即刻行刑。”


    按照梁國國法,傷害皇子是要處死的,更嚴重地要株連九族。


    楚傾微微蹙起眉頭,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且慢。”


    楚傲天挑了挑眉,“怎麽了,太子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楚傾站到楚傲天麵前,一拱手,“稟告父皇,這李能乃戶部左侍郎的獨子,戶部左侍郎怎麽說也是朝廷重臣,為我朝鞠躬盡瘁,為我朝曾立下過功勞,就這麽處死他的兒子怕是有不妥。”


    楚傲天歪頭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按太子的意思,要如何處理這李能。”


    楚傾沉聲道,“不如就留這李能一命,把他發配到邊疆去充軍,讓他一輩子不得回到京城,父皇以為如何?”


    楚傲天突然感到一陣疲憊,他扶著額頭點了點頭,隨手揮了揮,“行吧,就這麽辦吧。”


    楚傾看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對著那兩個侍衛打了個手勢,他們駕起癱軟在地上的李能,想要把他拉出去。


    “等等。”


    一直沉默不語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楚銳突然開口。


    他出列在楚傲天麵前拱手,“父皇,就這麽把他發配走未免也太輕饒了他。”


    楚傲天驚詫地抬起頭。


    他像是頭一次正視他這個兒子,畢竟他這個二皇子平日對這些事一向不怎麽上心,還是頭一次如此較真。


    他新奇地多看了他幾眼,“哦?那以你的意思,要將他如何處置?”


    楚銳目光銳利,看上去還算比較冷靜,“瑜兒受過痛,我要他也親自受一遍,懇請父皇允許,兒臣想親自動手。”


    楚傲天點了點頭,“就這麽辦吧。”


    兩個侍衛把吳能拉了出去,楚銳緊跟其後,路過楚傾身邊的時候,側目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跟了出去。


    侍衛把李能丟在地上,旁邊的人遞給楚銳一把利劍。


    這還是那雙向來都是握著書和筆的手第一次拿起了殺人的劍。


    楚銳一步一步逼近,李能嚇得瞪大了眼睛,手腳並用的往後爬,隻是他轉身,腳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還沒有等他再爬起來,一柄利劍從他的身後直接穿過他的左肩胛骨,把他釘在了地上。


    劍入地三分。


    他發出一聲慘叫,還沒有喊幾聲嘴就被人堵住了。


    一隻手拽住了他的頭發把他拎起來,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輕聲在他耳邊道,“既然你的主子放棄了你,那你就得好好受著,傷了你不應該傷的人,你就要付出代價。”


    血噴湧而出,李能還沒來得及聽清他說完,就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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