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冰糖雪梨下肚,陳聽覺得舒服多了。再加上咳嗽最猛烈那陣已經過去,他就又有了說話的力氣,趴在床邊看著裴以堯,說:“你下午沒有課嗎?我不用陪的,你去上課吧。”


    “嗯。”裴以堯應著,卻沒起身,抬手看了看手表,道:“還有半個小時。”


    陳聽吸了吸鼻子,小腦袋一想,明白過來了。裴以堯大概下午第一節沒課,現在距離第二節課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他是想要在這裏陪我到下節課嗎?


    陳聽悄悄打量他:“我的抽屜裏咳咳……有吃的。”


    裴以堯卻誤會了:“現在不能吃。”


    陳聽:“給你吃。”


    “不用。”裴以堯對任何零食都興趣不大,目光掃過陳聽擺放整齊的書桌,不出意外地看到很多可愛的小擺件。比如巴掌大一盆仙人掌、一個大概有陳聽的臉那麽大的陶瓷小豬泡麵碗,還有大閘蟹造型的掛件。


    陳聽又探出頭來:“你要看書嗎?”


    裴以堯抬頭,陳聽眼睛亮亮的,大概是又咳嗽了幾下的原因,眼角又顯濕潤。裴以堯沉默幾秒,“什麽書?”


    “《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


    “……”


    陳聽其實隻是覺得摩托車跟裴以堯更配而已,這是一本哲學書,裝逼用的。他擁有最多的還是驚悚懸疑類的書,沉迷於詭譎而迷狂的愛倫坡,也喜歡伊藤潤二式的驚悚和恐怖。


    可惜他賣了無數次安利,楊樹林都沒有上鉤。


    裴以堯似乎讀懂了陳聽眼中的渴望,從中抽了一本,而後道:“你躺好了。”


    陳聽乖乖躺好,心中大定。


    就在這安靜祥和的氣氛中,半個小時一晃而過。裴以堯看書很快,但半個小時也不足以看完一整本,於是被陳聽熱情告知:“你可以帶回去看。”


    聞言,裴以堯放書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把書拿走了。


    其實他並不愛看這些,沒有什麽比得上物理學的邏輯之美,但他怕陳聽哭。


    等裴以堯走了,陳聽安心地躺在床上,本來沒什麽困意,這會兒卻又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忽然響了,陳聽隨手接通,沒想到聽見了阮心的聲音。


    “阮姨?”


    “是我呀,聽聽是不是生病了?好點沒有啊?”


    陳聽一時疑惑她是怎麽知道的,但想到裴以堯,就明白了。他隨即搖頭:“我好很多了,阮姨。”


    “那阿堯有沒有來看你啊?”


    “來了,他還給我帶了冰糖雪梨。”


    陳聽適時給裴以堯刷分,阮心聽了果然開心:“那就好,否則回家看我不好好罵他,一點都不會關心人的,以後老婆都討不到。”


    陳聽這時總算明白了,為什麽裴以堯那樣的酷哥會貼心到給自己準備冰糖雪梨。應該是他不小心聽到了自己生病的消息,然後告訴了阮姨,阮姨叫他準備的。


    “一定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能請假就請假,缺一兩節課沒什麽的。有什麽事就找裴以堯,你看他長那麽大個,不差遣差遣都是浪費……”


    這廂阮心親親熱熱地跟陳聽說著話,那廂裴以堯卻沒有直接去上課,而是跑了一趟食堂。


    兩點多的食堂,空蕩蕩的,隻有小貓三兩隻。


    裴以堯找到剛才的那個胖廚娘,把保溫桶遞過去,道:“麻煩幫我再煮一份,放學來拿。”


    胖廚娘笑眯眯地接過:“好,一定給你煮得甜甜的,給女朋友準備的吧?”


    裴以堯微怔:“不是。”


    “別不好意思啊,你長得這麽俊,又那麽體貼,肯定很快就追到了。”胖廚娘露出一個“我都懂”的神情,越看裴以堯越順眼。


    她都懂的呀,在這學校裏多少年了,看過多少小情侶了,什麽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裴以堯不欲爭辯,爭辯浪費時間,於是謝過之後便走了。


    胖廚娘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念叨:“剛入學的小年輕啊,就是害羞……”


    傍晚時分,裴以堯再度拎著保溫桶出現在陳聽的宿舍。這時候楊樹林也在了,看到裴以堯輕車熟路地倒出冰糖雪梨遞給陳聽,眨巴眨巴眼睛,簡直不敢去想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究竟生了啥。


    裴以堯倒是沒有半分不自在,等到陳聽吃完,他就點點頭,拎著桶又走了。


    楊樹林嘖嘖稱奇,趕緊八卦:“聽聽、聽聽,你倆這怎麽回事?友誼飛展啊!”


    陳聽笑笑:“他其實人本來就挺好的。”


    楊樹林此刻也有點信了,過一會兒柏裕和江海回來,聽說裴以堯來過,頓時痛心疾:“他來過了?可惜可惜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們應該早點回來的!”


    楊樹林挑眉:“你倆還看天才不順眼呢?”


    柏裕推了推眼鏡:“哪有,那是你記錯了。”


    江海附和:“嫉妒使人醜陋。”


    柏裕:“對。”


    楊樹林詫異,他都不知道這兩位學霸室友什麽時候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了,緊接著他就聽柏裕又痛惜道:“早知道應該留幾個題讓他順手解一下的!”


    “噗……咳咳咳咳……”陳聽又被水嗆了一下,差點沒咳死在床上。


    入夜,陳聽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看到柏裕和江海那兒還亮著的台燈,就不禁又想起裴以堯,於是難得主動的給裴以堯了一條微信。


    東湖蟹王:明天你還來嗎?


    等等,這話有歧義,好似盼著他來一樣。陳聽又趕緊補了一句。


    東湖蟹王: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明天就不用那麽麻煩啦。


    裴以堯這次的回複很快,幾乎是秒回。


    裴以堯:有始有終。


    陳聽看著他言簡意賅的回複,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今天下午那張班主任一樣的監工臉,在被窩裏吐了吐舌頭,繼續打字。


    東湖蟹王:那我下次請你吃飯吧。


    裴以堯:好。


    東湖蟹王:對了,那天聚餐,你也在附近吃飯嗎?


    陳聽忽然想起醉酒那晚的事情,裴以堯竟然就在附近,巧得很。


    裴以堯:我去還車。


    東湖蟹王:還車?


    裴以堯:摩托車。


    東湖蟹王:那輛車不是你的嗎???


    裴以堯:許一鳴的。


    陳聽被突如其來的真相震住了,那麽酷炫的重機,不是裴以堯的,是許一鳴的?


    過了幾秒,他回過神來仔細一想,新生入學以來關於裴以堯的種種風波,好像確實有點奇怪。裴以堯的性格偏冷,根本就不愛湊熱鬧,如果不是因為那次醉酒,恐怕他倆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平常的聊天。


    可軍訓被拍也就算了,騎重機和參加遊泳比賽,看著都不太低調。


    思來想去,陳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關鍵。


    東湖蟹王:大家都覺得你騎車的樣子很酷。


    裴以堯:哦。


    東湖蟹王:哦?


    裴以堯:別人的看法無關緊要。


    東湖蟹王:那你借車是為了……?


    裴以堯:打不到車。


    東湖蟹王:……


    陳聽的求知欲一下子被激起來了。


    東湖蟹王:那遊泳比賽呢?你怎麽想到去參加那個了?


    裴以堯:他們想讓我參加,太煩,所以我挑了一個項目表上沒有的。


    東湖蟹王:……


    驚天秘密,在此刻大白於天下。


    陳聽忽然萬分佩服學生會的頭腦,用楊樹林的話來說,這簡直是騷操作。為了讓裴以堯參賽,居然硬塞了一個遊泳比賽進去,太騷了。


    而裴以堯那樣的人,恰恰不會是言而無信的。


    帥不帥,酷不酷,歸根究底都是別人的看法,真正的酷哥,就是根本不在乎自己酷不酷。


    裴以堯:休息吧。


    陳聽:嗯,晚安。


    裴以堯:安。


    你看,酷哥連道一聲晚安都隻有一個字。


    陳聽在心裏感歎著,眼神掃過宿舍其餘三個人,忽然有種獨自掌握著真相的孤高感。他終於能夠深切體會到網上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真正的帥哥,從來不覺得自己帥。


    翌日,陳聽感冒大好,咳嗽也好了不少,於是決定去上課。這一大清早的,他估計裴以堯不會給他送冰糖雪梨,在門口等了幾分鍾,也確實沒等到人,於是就興衝衝的跟著楊樹林去買雜糧煎餅。


    可是當他啃著雜糧煎餅走進教室時,這份好心情就被滿屋意味深長的眼光給衝散了。


    “呃……我臉上沾了蔥花嗎?”陳聽下意識摸了把臉。


    大家出奇一致的保持了沉默,齊齊望向了二排空位上的一個保溫杯。陳聽看到保溫杯的刹那忽覺靈光乍現,但又覺得太荒唐,昨天它明明還是個桶。


    算了,不管了。


    陳聽硬著頭皮走過去,爽快地打開一看,果然——冰糖雪梨。


    “裴以堯送來的。”吳應文挑了挑眉,邪魅狂狷。


    二排是個好位置,423班一共28人,恰好可以把陳聽團團包圍。陳聽接收到大家充滿好奇的眼神,在心裏默默地想:有時候酷哥太酷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咳、咳咳……”陳聽忽然捂著嘴巴一陣咳嗽。


    眾人見狀,哪還顧得上什麽八卦,連忙關心他的病情。


    “沒事,我好很多了。”陳聽適時拿出一個口罩,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歉然一笑,然後把口罩戴上。


    好了,嘴巴閉上了。


    楊樹林暗自給陳聽比個大拇指:聽哥你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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